金忠设局的目的是什么呢?
忽然,眼睛传来灼痛感。
自己!
沈立刻意识到了,金忠在引蛇出洞,在钓自己出来!
“坏了!”
沈下意识要走。
可是,这海量的银子怎么办?
还有那些被打捞出来的沉船,如何处置?
就算自己现在跑了,这些人都见到了自己的脸,还能藏得住吗?
却在这时,马蹄声由远及近。
“快、快,上船,快跑!”
沈明白过来了,金忠没从江西派人来抓他,而是用南直隶的人抓他!
从一开始,他就掉进了金忠的算计。
甚至,连他在哪里打劫官船,哪里停靠都算准了。
沈招呼人上船。
而在新蔡。
林聪张大嘴巴:“你怎么不早告诉本官?”
“事以密成,语以泄败。”
朱仪笑道:“还请督抚大人见谅。”
他给林聪倒了杯酒:“以这杯酒,敬督抚大人,还请勿怪。”
朱仪把他金忠的计划,原原本本告诉给了林聪。
人是要逼一逼的。
本来金忠也就是中人之姿,但极致愤怒,逼出了更好的金忠。
计划都是金忠制定的。
但打劫地点,打捞沉船的地点,却是朱仪猜测的,全部料中。
“成国公,可还有另外一支船队入京?”林聪忍不住好奇。
朱仪轻笑道:“当然有了,算算时间,此刻应该就在河南。”
明白了。
真正的运银船队,走的是襄阳、新野、南阳一线。
出发时间要比朱仪晚了十天左右。
而且是静悄悄出发的。
运的银子量应该是不大的,大部分是战船,一来是运银,二来是兜底朱仪。
朱仪船队最大的弱点是土兵,一旦土兵哗变造反,朱仪再好的计划也没用的。
所以,后面的船队给朱仪壮胆。
一旦计划被土兵给破坏了,就派兵出来救朱仪。
“那需要本官做什么?”
林聪是聪明人,朱仪设下此计,除了抓人、掩饰真运银船外,还把他调到新蔡来,就是需要他的帮忙。
“督抚大人,确实有一事需要您的帮忙!”
朱仪认真道:“金提督的意思是,本官不入京,只把银子运送到开封,然后由您运送入京。”
因为开封往北已经结冰了。
银子要尽快运,否则就得拖到明年了。
“金提督果然是算无遗策啊。”
林聪苦笑:“这运银可不是个好活儿啊!”
没错,押运银子非常危险,不但防备匪类,还要防备自己人,吃力不讨好。
尤其走陆路,消耗时间长。
中间的变数就越大。
“但银子必须入京,不得有失!”朱仪认真道。
“本官尽力而为吧。”林聪就知道,没好事。
朱仪站起来,恭敬拜谢。
而在养心殿。
啪的一声,朱祁钰把奏章砸在御案上,嘶吼道:“这才刚入冬,热河就有人冻死了?”
“等进了寒冬,还能活着几人?”
“传旨,令天下煤矿加速采矿,往热河多运一些,钱朕来出!”
“还有,进了冬季,热河便停止建造,民夫给钱返乡,不愿意返乡的就住在热河,让吕原妥善安顿。”
朝臣跪地,高呼万岁。
“林聪奏报,开封往北的河流已经完全封冻了,往南的河流也陆陆续续结冰了。”
“运河的运力大大加重。”
“京师囤积的粮食,可够过冬的啊?”
朱祁钰看向耿九畴。
“回陛下,今年京仓又修建了两座,为了应对灾年,如今粟米充裕,若省着点吃,应该是能勉强过冬的,应该是能撑到明年的。”
耿九畴特意说,节省,勉强,靠撑。
朱祁钰颔首,他已经派都察院和监察司,去巡视京仓了。
“今年年头特殊。”
“一来是京畿人口暴增;”
“二来是今年秋赋收成太低了。”
“朕已经让各地酌情减免税赋,让老百姓度过今年这个灾年,最好别饿死人啊。”
朱祁钰斟酌道:“传朕旨意,即日起,京畿禁止酿酒,禁止饮酒,违令者杖责三十,流放西北。”
“京中大户,不许浪费粮食,不许养猫狗等畜生,按照够吃的标准做,不许吃剩,不许扔掉,不许浪费,一经发现有浪费粮食者,轻则鞭刑,重则夺官夺爵,甚至流放。”
“禁令执行到明年新粮下来。”
“朕以身作则,宫中不许浪费,朝堂不许浪费,民间更不许浪费。”
“希望今年不要饿死人啊。”
王出班,跪在地上:“陛下。”
“粟米之珍贵,不啻于金银。”
“浪费粮食之行为,为先圣所不齿,世人所不容。”
“老臣以为,陛下惩罚太轻了!”
“当用刑!”
就是说,剁手剁脚。
“王卿严重了,今年是特殊情况,所以勒令百姓不许浪费,不许酿酒。”
“等明年粮食丰收了。”
“百姓够吃了。”
“禁令也就取消了。”
朱祁钰可不想搞得风声鹤唳,昭告天下时要讲明原委,是今年粮食不够吃,所以要节省。
明年不在此列。
“陛下,浪费奢靡之风,已经悄然盛行于世,陛下当掐住这股势头,不许蔓延!”
王坚持道。
像他这样吃过苦的官员,如今朝堂上太少了。
尤其从宣德年间,皇帝带头玩,权贵自然跟着玩,上行下效,奢靡浪费之风盛行。
好的风气难以推行。
但坏的风气,稍微一点拨,迅速变坏,迅速堕落。
人性本恶。
“王卿之言甚是。”
朱祁钰斟酌道:“但若用法令掐住奢靡之风,朕认为很难做成啊。”
“人心不古,朕也很难恢复淳朴之风了。”
王一肚子空谈之话。
但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
因为他在家里管教自己儿子,都管教不了。
让他不要去吃喝玩乐了,甚至不许家中给他钱,但他儿子还是偷跑出去。
有多是狐朋狗友给他儿子钱花。
根本无法管教。
他犹然记得,自己儿时连饭都吃不饱,一心学习,发愤图强,现在的人怎么变得这么堕落啊?
朝臣纷纷侧目,皇帝竟说如此丧气话,确实罕见。
“诸卿,奢靡之风朕堵不住,徒呼奈何啊。”
朱祁钰认为,生活水平提高了,必然是要奢靡的,不然社会是没办法继续发展的。
但这个奢靡,不是没有限制的奢靡。
“人心难测,朕控制不了。”
朱祁钰道:“但朕能控制天下,能让奢靡的东西涨价,限制他们高消费。”
朝臣一愣,您把薅羊毛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吗?
不过转念一想,皇帝可把京畿的会馆,全都攥在手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