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循等人皱眉,王文这是铁了心当皇帝走狗了。
朱祁钰对他这番话略显满意:“那便依王卿之言,捉拿王伦等一干人等,交由刑部审理。”
“臣谢陛下隆恩!”王文的心乱了。
他只有一个儿子,为了儿子的仕途,他可煞费苦心啊,乡试时,他倾轧考官,给儿子开后门。
为此还被朝堂弹劾,最终皇帝帮他压了下来。
如今陈循旧事重提,打他七寸。
王文咬牙不语。
朱祁钰脸色也不好看,陈循的报复太猛烈了。
所有投靠他的官员,都没好下场!
先有范广家宅不安,后有王文之子王伦被告杀人……
仿佛在警告所有人,投靠皇帝的,都没有好下场!
如果不能解决这个问题,他又会变成光杆司令了!
怎么破局呢?
“便请首辅引荐商贾,金忠去和他们接洽,把皇庄都卖了,一应所得全部送往户部;还有抄家所得,也都送往户部,朕再让唐兴和杭昱把钱也送去,朕宫里值钱的物件和唐贵妃的嫁妆,也都送去户部,充作军资吧。”
朱祁钰真是憋屈啊。
这钱嘴说是借,可到了秋后户部以税赋不足打赖,他能怎么办?
其实就是送!
陈循刚要跪下高呼万岁,李贤却厉喝:“天子御用之物,岂能流入民间?”
“首辅,天子、贵妃娘娘御用之物,你敢用吗?”
“陛下,若有人斗胆使用御物,臣请陛下诛其九族!”
李贤义正严词。
陈循脸色一变,没想到皇帝偷偷挖了个坑。
皇帝真够阴险的,挖坑等着他跳呢,幸好李贤机灵,否则他真就掉进去了。
“陛下御用之物可万万不可赐人,陛下乃真龙天子,臣等命薄,不敢受之!民间之人若触碰龙物,必遭天谴而死!还请陛下怜悯苍生,切勿将御用之物流入民间啊!”陈循叩拜。
该死的李贤!
你要是不提醒,陈循就掉坑了,看朕怎么剖了他!
“首辅严重了,罢了,首辅不同意便不充作军资了吧。”
朱祁钰叹了口气:“对了,国子监已经开始修撰奸臣录,朕知会首辅一声。”
陈循瞳孔一缩:“陛下,何时开修?”
“昨日便开始了,国子监主修,翰林院辅之,好了,退朝吧。”朱祁钰瞥了他一眼,早晚也让你上榜!
奸臣录改名叫奸臣榜也不错,把你们全都登榜!
遗臭万年去吧!
陈循神色不虞,看了眼林聪。
林聪咬牙站出来:“陛下且慢,听臣一言!”
“朕乏了,明日再说。”朱祁钰直接开溜,听你反驳朕?奸臣榜必须定下来了,你们早晚都会上榜,不用着急!
登上御辇,朱祁钰满肚子气。
他又让人把王文宣来,还有件事没问清楚呢。
回了乾清宫,和唐贵妃用了早膳,内阁那边把堆积如山的奏疏送了过来。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啊!”放下碗筷,朱祁钰长叹口气。
“陛下为钱发愁?”唐贵妃也放下了碗筷,问。
“是啊,前朝把朕手里最后一枚铜板都榨干了,还把所有来钱的路子都堵住了,这是要困死朕啊!”
朱祁钰抓住唐贵妃的手:“爱妃,朕只能苦一苦唐兴了,那五万两就当朕借他的,等有了钱便还给他,如何?”
唐贵妃垂首不语,神情挣扎,低声道:“臣妾听陛下的。”
“朕手头实在不宽裕,你的嫁妆朕舍不得动,朕是男人,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你的嫁妆的。”朱祁钰拉着她的手,想让她坐到自己腿上,可唐贵妃忸怩不愿意。
“陛下切莫如此说,臣妾的就是陛下的。”
“是吗?”
朱祁钰笑眯眯地看着她。
唐贵妃俏脸羞红,捶了他一下:“臣妾和您说正事呢!”
“朕说的也是正事啊,等朕和你有了女儿,你的嫁妆是要给她送出宫做陪嫁的。”
朱祁钰拉起唐贵妃:“今天天气不错,正好适合生个女儿!”
“陛下切莫胡说!岂可白日……”
唐贵妃说不出口,却猛地俏脸羞红,如红布一般:“陛下,陛下你的手……”
“朕的手又怎么了?”朱祁钰满脸无辜。
在朝堂上受了气,回来捏一捏,就心情大好啊。
“臣妾回宫了!”唐贵妃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伺候的太监、宫女,发现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敢看。
也不会有人看到,因为朱祁钰用身体挡着呢。
但那种羞耻感,一直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爱妃面皮太薄了。”朱祁钰叹了口气,钱啊钱啊,去哪弄钱啊。
“陛下,郑氏夫妇还在外面站着呢。”冯孝伺候他吃药的时候说。
“倒把他们忘了!”
朱祁钰眼睛一亮,这不有人送钱来了嘛,笑道:“宣进来吧。”
很快,一对夫妇走了进来,一瘸一拐的,站了一夜,天气又冷,两条腿都快站废了,勉强跪下行礼,声音哆嗦。
“季福,认识蔺小九吗?”朱祁钰板着脸。
“回陛下,认识。”
朱祁钰一愣,居然承认了?
“怎么认识的?”
“蔺小九是光禄寺厨子,为人好赌……臣在外面开了家赌坊,蔺小九是家里的常客,输了很多钱,他把妻子孩儿都抵出去了,所以臣认识他。”
季福哆哆嗦嗦道:“臣有罪,臣不该开赌坊,请陛下宽恕啊!”
你倒是推个干净。
“郑氏,你是太上皇的乃母子?”朱祁钰看向郑氏。
郑氏明显一愣,乃母子是粗鲁人说的骂人的话,皇帝怎么能说出如此粗俗的话呢?
“是。”她乖乖承认。
“你们夫妇狼狈为奸,偷盗里库,拖出去砍了吧。”朱祁钰听了季福的解释,就知道从他们身上打不开突破口了,干脆直接弄死。
“陛下冤枉啊!”
郑氏膝行两步,高喊:“臣妾的确是太上皇的乃……乳母,但景泰元年后便从再无入宫纪录,您说臣妾夫妇偷盗里库,可臣妾夫妇从未进过宫中,如何偷盗里库呀?”
“你在质问朕吗?”朱祁钰盯着她。
“臣妾不敢,但世间总要有个‘理’字,您是天下共主,您应该是世间最讲理的人,如果您有证据,可以杀了我们夫妇,我们夫妇绝无二话,可若毫无证据,便冤杀我夫妇二人,臣妾心中不服!臣妾夫妇不服啊!”
真没想到,郑氏居然是个牙尖嘴利的,不然也不会选为朱祁镇的乳母。
“非要朕拿出证据?”朱祁钰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是!”郑氏认为自己无懈可击。
季福已经解释了蔺小九,就算把蔺小九拉来对质,恐怕真如季福所说,蔺小九是个赌徒,把妻儿都输了的赌徒。
“你也不见棺材不落泪?”朱祁钰看向季福。
“臣不服!”
季福是锦衣卫百户,所以称臣。
“把曹吉祥拉过来!”
奇怪的是,郑氏脸色丝毫不变。
曹吉祥进来就跪下,一眼就认出来郑氏,立刻道:“皇爷,她是南宫的人!”
“放屁!什么叫南宫的人?我就是太上皇的乃母子!天下人都知道!你个死太监,敢随意攀咬我?我没做过的事,谁也休想把屎盆子扣我头上!”郑氏直接撒泼。
曹吉祥反而悻悻不说话了,他是真没证据。
朱祁钰皱眉,蔺小九绝对没指认错,季福一定是把油纸送入宫中的人,可在宫门口,又是谁接应他的呢?
若这次放归郑氏夫妇,再抓可就难了。
朱祁钰犹疑。
“奴婢参见皇爷!”
却在这时,舒良风风火火拜见,他瞥了眼郑氏,道:“奴婢审讯太医院的太医,又有新的发现!”
猛地,郑氏脸色一白。
季福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正月十六的凌晨,负责给群臣治伤的太医中,有一人叫徐埙,担任太医院舍人。”
舒良道:“这个人招认了!”
噗通!
季福软倒在了地上,露了!全都露了!
“徐埙?徐彪的儿子?”朱祁钰皱眉。
那天真是漏洞百出啊,居然让徐彪的儿子出入奉天殿,幸好当时他有范广保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
“皇爷好记性,就是徐彪的儿子,徐埙,担任太医院舍人!”
舒良吹捧道:“他招认了,那天是他,从季福手里接到了油纸,交给一个叫蒋冕的太监!”
“蒋冕?”朱祁钰又吃了一惊。
蒋冕是御马监太监,原主还提拔了他弟弟蒋成入锦衣卫了呢,却不想蒋冕也是朱祁镇的人?
真是防不胜防啊!
“没错,是蒋冕,奴婢已经派人把蒋冕抓住了,但他弟弟蒋成不见了,奴婢派人正在抓捕。”舒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