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宣镇通往京师的水马驿站,天天都有坏消息传来。
朱祁钰连续几天,在乾清宫内咆哮大怒。
勒令东厂去查。
其中不泛有从山西运来的古董珠宝船,居然沉了。
五月十九,蓟州镇传来急报,大宁被围。
“朕欲调张固北上,诸卿意下如何?”朱祁钰坐在奉天殿上,脸色阴沉。
最近实在没什么好消息。
辽东在打仗,大宁被围,西北各镇都有瓦剌小股骑兵袭扰的踪迹,烽烟四起,损失很大。
坏消息如雪花般传入京中,但朱祁钰越看,越觉得匪夷所思。
好似这些坏消息,都和钱有关。
都丢了军资,有的军资被烧、有的被抢,有的钱粮仓储被劫、被烧,几乎每一桩都跟钱有关系。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舒良则令东厂搜捕,结果还真查到了线索。
这个线索,气得朱祁钰差点爆炸。
所以,今天早朝上,他脸色极为难看。
“集思广益,都说说看法。”朱祁钰道。
王伟已经出京。
内阁成员缺两个,但不妨碍正常运转。
“解烦军屯于蓟州镇,确实用途不大,入驻大宁也可。”耿九畴缓缓道。
“敢问陛下,于太保何时能抵达大宁?”他又问。
朱祁钰道:“两日前,于谦给朕的密奏,全军刚刚开拔,预计三天左右,就能进入蓟州镇,四天到五天进入大宁。”
“微臣以为大宁无忧!”耿九畴确定道。
朝臣跟着点头。
根据线报,满都鲁汗率领十余万鞑靼精锐,兵围大宁,以北京为目标。
其实,他想从战争中多得好处,并不想和大明结下死仇。
满都鲁汗虽是蒙古大汗,却只是整合起各部落罢了。
他强行打这一仗,不止是想从大明得到好处,也想整合部落,建立自己的怯薛军,合各部落为己用。
但草原上的部落也不是傻子,不会甘心为满都鲁汗卖命的。
这里面就有了可乘之机。
于谦应该以打为辅,以策反、收买为主。
朱祁钰给他写了七八道批复,叮嘱他要注意策略,给他提了很多建议,又给他统率辽东、蓟州二镇的权力,给他权宜之权。
“大宁不必担心。”
“反倒是辽东,喀喇沁部分兵三路,袭扰辽阳、抚顺和鞍山。”
“李贤应接不暇啊。”
“倒是女真人,同意出兵,愿意用喀喇沁部的人头换铁,稍微缓解了辽东压力。”
朱祁钰盯着地图,面色阴沉:“罗绮到朝鲜了吗?”
“令朝鲜王出粮食给辽东,支撑大战。”
“等战后,朕再付钱,不会亏了朝鲜的。”
朝鲜这只看门狗,完全是个赔钱货。
每次从他那买军粮要花钱,帮他打仗还得自己掏军粮钱,到头来就得到一句“万岁”,亏到奶奶家了。
不如把狗杀了吃肉,起码能饱餐一顿。
“再派使者去兀良哈,朕可开铁岭马市,向兀良哈提供武器。”
“再传旨盖州卫,盖州城门不许进不许出,务必暂且安置好孔氏。”
“四平城暂且停止修建。”
朱祁钰略微停顿:“诸卿,可否走海路,把山东备倭军,送去辽东?”
“陛下,若遇到海盗怎么办?”
张凤皱眉:“而且,备倭军多为水军,如何陆战?”
“大明没有海军,才处处掣肘的!”
“朕在朝堂上白担心,有兵也派不过去!”
朱祁钰气恼道:“传旨,山东督建海船,把郑和船队的坐船、战船图送去山东,责令造船厂多多建造。”
奉天殿群臣隐隐感觉到,皇帝要剑指海洋了。
却没人敢说不字。
皇帝选择的时机很好,又不是建造大船,都是小船,估计是用来抗击海盗的,顺便运兵。
想开海,靠这点小船是没用的。
“传旨,令梁配平辽将军印,改河南备操军为河南军,率河南军,入辽灭虏!”
“陛下万万不可!”
话没说完,胡就跪在地上:“京师绝不能空虚,梁任九门提督,如何能出京?”
“陛下,京城之防,大于天下!”
百官跟着叩拜。
“老太傅莫急,您可知道,九门提督府已经招募了五万兵丁,加上之前的一万人,合计六万人,分四个军。”
“京中又有养马军、侍卫军、禁卫,林林总总近十万人。”
“而且,河南军只有三万人,屯守京营,于京中稳定,并无太大干系。”
“何况外有于谦,还有三关兵丁可调,京师无虞。”
“若到万不得已,朕还可调山东备倭军、护漕军入京。”
可是,胡坚决反对。
认为京师兵多才有安全感。
宁愿丢了辽东,也不许京师空虚。
朱祁钰十分无语。
但胡是真心为他好。
“老太傅,辽东不能败……”
“老臣深知陛下对辽东的眷恋,但和辽东比起来,京师才是重中之重,而且若调走梁,何人能接替他担任九门提督?”
胡言下之意,是换了谁您能信任呢?
朱祁钰皱眉。
确实,九门提督府有六万人,放在别人手里,他可不放心,所以他想让王诚去管。
“朕打算调赵辅回京!”朱祁钰咬着牙。
“赵辅?”
胡担心,赵辅过于年轻,当不了这九门提督。
“老太傅,朕打算让王诚暂时管着九门提督府,王诚也参与过战争,为人忠恳老实,绝不会横加干涉内部的。”朱祁钰一心派梁出京,守住辽东。
皇帝是铁了心支援辽东了。
“陛下,微臣请去九门提督府!”俞山出班叩拜。
朱祁钰眼睛一眯,怒火蹿起来:“俞阁老是不甘心做个阁臣,反倒想染指兵权喽?”
俞山脸色一变,赶紧磕头:“微臣绝无染指兵权之意,只是想为陛下分忧。”
“哼,朝中老将如任礼、陈友、毛胜等人,哪个不比你强?”
“他们在京中荣养,不是老得不能动弹了!”
“只要朕下旨,谁不能带兵打仗?”
“你倒是会见风使舵!”
“仗着曾经是朕的伴读,就这么迫不及待的位极人臣了?”
朱祁钰语气轻蔑。
俞山脸色狂变。
他确实担任过王的伴读,但景泰三年,因为反对皇帝易太子,怒而致仕,朝堂一直不批,反而加封他为太子少傅,故意恶心他。
这次,因为王伟离开内阁,他想往上挪一挪,所以才出言的。
结果被皇帝冷嘲热讽一番。
着实丢了面子,又丢里子。
“微臣不敢!”俞山只能磕头。
“梁离京,继任九门提督的人选比比皆是,还轮不到你抓尖卖乖!”
朱祁钰脸色阴沉:“俞山,你知不知道,你两次入阁,却一直得不到朕的重用,是什么原因吗?”
奉天殿气氛一肃,谁也没想到,皇帝会忽然发难。
“因为你私心太重!”
“当年的易储风波,你害怕漠北王复辟,所以首鼠两端,坚决反对,事后却一直嚷着致仕。”
“直到看朕坐稳了皇位,你又开始巴结朕,拿以前的恩情往里面套。”
“朕允你入了阁,当了朝堂重臣。”
“但这已经仁至义尽了。”
“常言道:雪中送炭难,锦上添花易,患难识忠贞。”
“这么浅显的道理,你还不明白吗?”
“哼,朕为何允你入阁?是因为朝中缺人,需要一根木头,杵在内阁里!只占地方,别说话!”
“你!”
“就是那根木头!”
“那根最没用的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