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明!”朱祁钰道。
“陛下,此举未免强人所难……”
啪!
张元吉话没说完,朱祁钰拿起一沓奏章丢下来,厉喝:“强人所难?”
“你帮助太上皇夺门的时候,可有想过,强朕所难呢?”
“你和宁藩勾勾搭搭的时候,可有想过,朕难不难啊?”
“你表面报与朝堂,说在湖广的时候,人却出现在京城,可有想过,朕会怎么想呢?”
“你满嘴胡言乱语!”
“到了朝堂上,倒是把脏水往朕的头上泼?”
“强人所难,你是人吗?”
“来人,把他的心剖出来,朕要看看,他的心,到底是对谁是忠的!”
朱祁钰暴怒。
张元吉吓傻了:“陛下,不、不能剖心啊,剖了心,贫道就、就死了!”
“你不是仙人吗?区区一颗心而已,怎么会死呢?”
朱祁钰冷笑:“朕读过天师道的记载,你出生时,母尝昼寝,梦神人履金龟下降,觉而有娠,十有五月而生。”
“说的是你吧?你是金龟和你母亲生下来的,十五个月才出生。”
“既然是龟,没了心脏也会活着!”
“倘若你死了,那么你们天师道就是骗人的!”
“骗朕的!骗皇族的!”
朱祁钰语气一缓:“张元吉,朕尚且只是天子,你们天师道却是苍天的老师,你是朕父皇的老师啊!”
“比朕大了不知道多少级呢!”
“在朝堂上,可还有帝师?”
“老太傅,您是帝师吗?”朱祁钰开始拖人下水了。
胡就知道,皇帝不是要处理一个小小的张元吉。
而是要动天师道!
甚至,天下宗.教!
“老臣不配教导天子。”胡躬身道。
“连朝堂上资格最老、朕最敬爱的、先帝钦命的托孤大臣,都不配称之为帝师。”
“你算个什么东西?”
“张元吉,若你剖了心不死,朕认了你这个帝师的存在!”
“倘若你死了,朕就让你天师道陪葬!”
轰!
张元吉脑子轰的一下就炸开了。
人,剖了心,怎么会不死呢?
天师道,这个名字确实犯了忌讳!
但太祖、太宗皇帝,都没勒令更改,怎么到了您这,就不行了呢?
说不行也可以,大不了就让我们改了,改了就完了呗!
您非要杀人?
“陛下,天师道愿意改名,改名,求求您高抬贵手,饶天师道道众一条性命!”
张元吉除了磕头求饶,还能做什么?
至于自己的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了,必须保住天师道!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
朱祁钰冷笑:“堂堂天师道,天下道门执牛耳者,道学宗师,怎么连剖心都怕呢!”
“若是被你的那些信徒看见,还会相信你吗?天师!”
张元吉磕头如捣蒜:“贫道不敢称天师,不配成为天师!”
“您是天子,贫道是您的仆人!”
“求您宽恕天师道之错!”
“这就改名,叫、叫正一道!”
这天师,反应倒是快。
“正一道?”朱祁钰咀嚼这三个字。
“陛下,您若不满意,求您赐名,您是天下唯一的天子,是天下间的圣人、神人,您才是唯一!”
张元吉不停磕头:“贫道只是您的仆人,是您的奴婢!求求皇爷,饶了奴婢吧!”
为了乞活,他都豁出去了。
朱祁钰懒得听他吹捧:“便叫正一道吧,以后,正一道道首由朝堂指定,由朕钦封,无朕钦封者,一概无效,听明白了吗?”
他要收回宗.教大权。
攥在自己手心里。
由他指定,那么他就有权废除,说谁不是,谁就滚蛋,换一个听话的上来。
“谢、谢皇爷赐恩!奴婢听懂了,听明白了!”
张元吉不停磕头。
太常寺寺卿习嘉言看见这一幕,大受震撼。
他是见过张元吉的,张元吉如谪仙一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结果,在皇帝面前,居然自称奴婢,什么仙风道骨,都抛一边去了。
皇帝三言两语,就改了天师道的名字,收走了天师道的权力。
他要把庙观,变成他手中的提线木偶。
“传旨,天下庙观,带天、圣、皇、帝、宫等字,一律摘除,不许使用,违者,庙观拆除,僧道一律斩首,进香许愿者杖一百。”
“定此为祖制,后世之君,世代遵守,不遵守者,不配为帝。”
“这天下,活着的圣人,只有朕一个!”
“活着的天子,也只有朕一个!”
“南宫太上皇,降格为王,封漠北王,不许用朕、不许逾制,用亲王制,诏令天下吧。”
轰!
最后一句话,直接让朝堂上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只是为了庙观僧道!
却谁也没想到,皇帝在借机削太上皇的权!
如今的太上皇,只剩下一个名头了,皇帝竟直接削掉,一点情面都不留,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朱祁钰目光灼灼地看着下面。
他在等,谁会跳出来,程信?罗绮?
都是太上皇的死党,怎么还不跳出来呢?
“有人反对吗?”等了半晌,朱祁钰耐不住才问。
“臣等不敢反对。”耿九畴带头跪下。
“不敢用的好啊,看来心里都有意见啊,说出来,朕不是一个,不听人劝的皇帝。”
朱祁钰冷笑:“常言道,听人劝吃饱饭,有意见的,说出来劝劝朕。”
谁敢说啊?
您不就是在钓鱼吗,谁敢为太上皇说话,谁就是大傻子。
“当年朕废太子的时候,群情激奋,上书骂朕的,比比皆是,朕天天被骂个狗血淋头,现在想想啊,都得慌。”
“如今朕废了太上皇,怎么没人说话了呢?”
“是不敢说啊,还是想回家暗戳戳地骂朕啊?”
“不会弄个小草人,贴上朕的名字,天天扎朕吧?”
朱祁钰话没说完,百官跪在地上请罪,那是巫蛊之祸啊,谁敢重蹈覆辙?
“都起来,朕不过随便说说罢了。”
朱祁钰目光闪烁:“罗绮,你说说。”
罗绮浑身一抖,惊恐道:“老臣惟陛下之命是从!”
“是吗?当初可是你,劝谏朕,要善待太上皇,要善待太子,如今怎么没话了呢?”朱祁钰不打算放过他。
“陛下对漠北王已经仁至义尽,对太子更是喜爱非常,老臣看在眼里,自然无须开口。”
罗绮是会拍马屁的。
“程信,你说说。”朱祁钰又看向程信。
“陛下口含天宪,所说所做,皆是人臣楷模,微臣岂敢置喙圣上?微臣有什么资格?”
程信不停磕头,从袖兜里拿出一本奏章:“微臣列出漠北王十罪,请圣上阅览!”
跳反得够快啊!
朱祁钰没兴趣看,都是老生常谈的废话。
“毛忠,你怎么看?”朱祁钰又点名毛忠。
毛忠眼泪都呛出来了,疯狂磕头:“老臣虽是蒙人,却也知道忠肝义胆,陛下视老臣如心腹,老臣倾其所有报恩!”
张元吉看傻了!
这就是当今皇帝吗?
难怪贫道入京,做的所有事,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这是太宗皇帝才有的威望啊!
错了!
他大错特错,怎么敢和这样的皇帝抗衡呢?
当初,就该乖乖的当个顺臣,不该向太上皇那边下注的!
如今后悔也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