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毕旺和卢忠就狗咬狗,才给了朱祁镇逃脱的机会,金刀案无疾而终,有的地方就有江湖,人与人之间绝非一团和气的。
但现在绝不是内斗的时候,任何有内斗的苗头,朱祁钰都要熄灭掉。
“锦衣卫今日有大功,朕会赐下大量银钱下去,每人都有赏赐。”
朱祁钰忽然拍拍手:“冯孝,呈上来!”
很快,冯孝端着托盘走上来。
打开红布。
露出四块鱼型符牌。
“朕命名此为符牌,凡对大明有大功者,皆可赐之。”
“此符牌分为玉、金、银、铜四类,每块符牌镌刻上授予者的姓名、功绩。”
“金符以上,如免死金牌,可免死!”
朱祁钰拿起一块,说道:“此乃银符,朕让印绶监连夜打造,上面镌刻着你金忠今夜的功绩,朕钦赐于你,望你再接再厉。”
金忠看着皇爷手中的银符,万分荣耀。
“此银符,乃朕赐下的第一块,上面有编号,你是当朝第一块被赐银符者,金忠!”
朱祁钰亲手将此符放到金忠手上。
金忠看着上面的字迹,轻轻摸了摸,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
却双手捧过头顶,跪在地上,哭泣道:“请陛下收回此符,奴婢是阉人,不配拥有此符!”
他称陛下,而非皇爷,意味着无比郑重。
“胡说,你金忠星夜救粮,有大功于社稷,如郑和下西洋,扬吾大明国威,难道郑和不是太监?不配拥有后世香火吗?”
朱祁钰以郑和比喻金忠,这是在抬举金忠的身份。
金忠泣不成声。
最荣耀的是,这是大明第一块银符啊。
赐给他这个太监!
“朕的圣旨会颁发下去,在大朝会上宣读!”朱祁钰就要把荣耀打造最高档次。
金忠激动得难以自制,连连磕头。
心中的不满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这三块铜符,尚未镌刻名字,你从手下中,挑出功劳最大的三个人来,报与朕,朕将此三人名字镌刻其上,一同颁布。”
朱祁钰不能靠金忠一人控制锦衣卫,而是要多多提拔人才,为他所用。
“奴婢谢皇爷重恩!奴婢必以死相报!”金忠连连叩首。
然后报出三个名字,都是他的心腹。
管尧、宋汤、卢谦三人。
朱祁钰让人镌刻名字,于大朝会上亲自赐下。
“金忠,锦衣卫可否再战?”朱祁钰目光闪烁,大戏来了。
“奴婢不累,锦衣卫兄弟也不累!请皇爷吩咐!”
“好!”
朱祁钰道:“天色一亮,锦衣卫便协同侍卫军,清理城内,街上所有人,驱赶入户,街上的财货,任何人不许再搬运,全部送入户部,用于修缮京城专用!”
金忠瞪大眼睛,皇爷要明目张胆黑吃黑啊。
问题是皇爷不要这银子,为何要做这坏人呢?
等等,入户部、专款专用。
皇爷是想用这笔银子,善后京城,收买京城人心。
好家伙啊,把人家杀一通,还要拿银子去装好人收买人心,皇爷这也……
不过百官怕是被皇爷坑惨了。
但金忠理解不了,皇爷要收百官之心,为何还要弄这一出呢?这裁判员拉偏架拉得太明显了吧。
“可敢?”朱祁钰问他。
“皇爷让奴婢上刀山下油锅,奴婢眼睛都不眨一下,请问皇爷,可否杀人?”金忠神情慷慨。
“不听命者,一概诛杀!”
朱祁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传旨方瑛,入京协同侍卫军,稳定京中!”
“再传密旨给宋伟,侍卫军可先入军器局、兵仗局取武器,朕拨给侍卫军一千套甲胄,一千张弓弩……”
“皇爷,武器不可轻易授予啊!”金忠大吃一惊。
“这些甲胄是支援宣镇的,如今京畿动荡,先武装侍卫军吧,但火器不可动!”
朱祁钰目光一闪:“金忠,朕派你入军器局、兵仗局,把火器搬到宫中来!”
“啊?”金忠一惊,猛然明白,这才是皇爷的真正用意。
他不放心火器放在宫外,所以借机转移到宫内里,或者说,完全攥在他的手里,他才放心。
“钟粹宫(后改,原咸阳宫)空着,就存放其中,要注意点,火器怕水,要保证干燥才行!”朱祁钰叮嘱。
没错,这才是朱祁钰的真正目的。
火器!
他不止要把宫外的火器全都搬进宫来,还要在宫内设火器局,干脆和兵仗局合二为一,不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永远不放心。
“再赐团营二百副甲胄,一百张弓弩。”朱祁钰又给方瑛个甜头。
他要练团营,练侍卫军、养马军,就得有武器。
但京中生产的武器,全都要送到前线。
朱祁钰是慷他人之慨。
如今京中大乱,朝堂上没有掣肘,他就趁机武装自己的军队。
但也不能喂得太饱了。
这几军初设,人心尚未完全掌控,若喂得太饱,人心贪婪,会得寸进尺,若以后朱祁钰拿不出更好的赏赐,恐怕人心思变,怨怼于上,就得不偿失了。
朱祁钰瞥了眼金忠:“街面上的财货,锦衣卫可取一些,你酌量取吧,别让人发现马脚。”
让人做事,总要给好处的。
何况今晚锦衣卫立下大功,朝堂赏赐有限额,不可能多的,就让他们贪一点吧,不然心里不会平衡的。
想用他们,就得容忍这些臭毛病,这就是皇帝的无奈。
“奴婢不敢要!”金忠担心皇爷秋后算账。
“拿吧,别太过分便好,朕允了。”
朱祁钰又叮嘱几句,便打发金忠走。
他怅然若失,想用人,就得满足他的欲望,这就是人心啊。
出神许久,朱祁钰问:“钟粹宫收拾出来了吗?”
“回皇爷的话,已经收拾干净了,奴婢从尚食局取的油纸,火药不会受潮。”冯孝回禀。
朱祁钰颔首:“你说朝中百官一个个精得跟猴子似的,他们真没看透朕的心思吗?”
冯孝不敢应答,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
“朕不是有病,折腾百官玩。”
“而是想让国库丰盈一些,才出以下策的。”
“收拾京中烂摊子是要银子的;买粮食赈济京畿也是要银子的;宣镇、山东都是烧银子的地方啊,朕是防患于未然啊。”
朱祁钰喃喃自语:“朕也想试试人心啊,看看是朕太聪明,还是百官配合朕演戏呢?”
……
一丝光芒划破黑暗,天边蒙蒙发亮。
金忠率领锦衣卫和侍卫军汇聚。
金忠宣读圣旨,宋伟负责整顿京中,锦衣卫协作,并将火器搬入宫中。
但是,让金忠傻眼的是。
天色发亮,烽火中的京城仿佛忽然沉寂了下来。
仿佛忽然间就静止了一般。
偶尔还有小打小闹的喊打喊杀,却都是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东厂的人,在黑吃黑。
金忠都为他们尴尬。
忙乎了两个时辰,收缴的银子很有限。
消息报入宫中。
此时,舒良意气风发,绘声绘色讲述经过。
“不怕你们犯错,朕给你们撑腰怕什么?”
“就该这么做!做得好!”
“这些该死的商贾,国难当头,不思报国。”
“却个个富得流油,倘若肯捐出来一些给国库,朕的日子岂会这般难过?”
“大明难道不是他们的大明吗?”
“哼,无君无父之辈!该杀!统统该杀!”
朱祁钰满脸笑容:“到底收了多少银子?说出来让朕高兴高兴。”
“回皇爷,很多珠宝、古董、盐引、地契等没法估算,但只算现银的话,奴婢估算超过三百万两银子!”
“这么多?”
朱祁钰微微吃惊:“你该不会把百官的银子也都打劫了吧?”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坏了皇爷大事!”
“这些都是商贾家的钱!”
“都是活钱,并没算宅子、铺面等固定产,还有田亩什么的,都没算在内!”
“若算起来的话,奴婢估算恐怕有三、四千万两银子!”
舒良承认,虽然黑吃黑了一些,但主要的来源是当铺的黑钱,东厂所得,只是一小部分,朝中百官绝对赚大发了。
粗略估算,昨天晚上,街面上最少出现了两千多万两银子。
虽然不全是现银,但架不住宝物多啊,唯一可惜的是一些古画、书籍等必然有些损毁,着实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