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笑道:“等拆分后,立刻派流官去管理乌斯,这样乌斯只是锅里的肉,跑不了了。”
朱祁钰道:“老太傅,既然已经拆分了,干脆把北直隶也拆分出来,拆分成北直隶和河北。”
“陛下,您可知为何北直隶需要这么大的地方?”
胡娓娓道来:“这么大的地方,就是达官显贵需要百姓为其服务,若只保留巴掌大点的地方,您不贪图享受,可京师里的权贵未必,没有直隶百姓驱使,他们如何享受啊?”
“后世之君,难免有贪图享受的,您现在划走,未来也会划回来。”
胡直言不讳。
朱祁钰沉吟:“权贵家都有钱,出些钱罢了,拆分,简称用燕,北直隶用京。”
冀就可以放在北面去了。
这样一来,大明又增加很多省份了。
黑龙江、吉林、辽宁、热河、北直隶、河北、山西、陕西、宁夏、甘肃、四川、重庆、乌斯、贵州、云南、广西、广东、湖南、湖北、河南、山东、江苏、安徽、南直隶、浙江、江西、福建、交趾、剑南。
两京二十七省。
这还没算都司呢。
“朕觉得汉州这个名字不好听,还有征伐兀良哈后,在东北还要再建两个省,老太傅您觉得该改什么名字?”
要不咋民间传闻,皇帝不爱美人爱地图呢。
皇帝天天看地图。
住的每一个殿,都在墙壁上画地图。
他对土地垂涎,百官自然得垂涎土地了,百官家里的墙壁上也画着地图,大家都经常看。
现在民间的书籍,刊印必须印上地图。
经厂还印制地图出来售卖,还有绣娘把地图绣在衣服上,反正皇帝爱地图,天下人都爱地图。
“要不还是叫蒙古都司吧。”
大明强大了,也不怕名字上有问题。
朱祁钰沉吟:“那以后改蒙古省?简称元?万一唤起他们的记忆,会不会反了朕呢?”
“陛下,大明以势压人,以强军迫人,如今强制汉化,二十年见分晓。”
“老臣说句大不敬的话。”
“不管叫什么名字,塞外之地就是塞外之地,只要大明衰落,他们就会露出爪牙。”
胡认真道:“是以陛下您重建武学,老臣非常支持,只要大明强盛百年,那么这些外地,就会变成内地了。”
说来说去,都是需要时间的。
“那就改成蒙古都司。”
现在的朱祁钰,眼界和以前大不一样了,以正气凌人。
蒙古都司非常大,捕鱼儿海都司更大,以后捕鱼儿海简称就是冀了。
胡继续道:“至于东北要再建两省,内阁已经派人去看了,那地方特别冷,很难住人。”
“干脆以兴安岭来划分,兴安岭以南是吉林和黑龙江,兴安岭以北,就叫兴安岭省。”
“大明只要把旗子插过去,再流放一些罪犯,怀柔当地的部落,也就算立住了。”
“倒是吉林和黑龙江,徐送到内阁的奏疏,老臣看了,他说吉林是宝地,可以栽种玉米、大豆等作物,但稻米不行,他正在带着人改良稻种。”
“老臣觉得,咱们若用三十年建设东北,以东北的辽阔,就能供养京师用粮,也就不用指望江南的赋税了。”
胡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您怎么拆分江南士绅,只要北方指着江南赋税,江南终究还会做大的。
如果清理出来几个大粮仓,江南的地位反而会下降。
朱祁钰沉吟,清理出两湖粮仓来,以后再加个东北粮仓,再把交益桂闽等地打造成油料中心,未来还有暹罗这个大粮仓,那么江南的地位自然就下降了。
“老太傅之言如洪钟大吕,朕受益良多。”
朱祁钰也不生气了,又闲聊一会,打发胡出宫。
圣旨飞到贵州。
正庆功的岳正四人,竟被太监当众吊起来,抽了十鞭子。
好在皇帝给他们脸面,没剥光了抽,否则他们哪还有脸活着。
那些刚刚归顺的土人寨主,一个个都看傻。
那岳正说话说半截、很有官架子,项文曜眼高于顶,李匡鼻孔朝天,陶成更是动则叱骂他们,这样跋扈的四个人,竟被一个太监,抽十鞭子,还跪地谢恩。
那大皇帝,怎的权势这么可怕呢?
宋、奢志杰等人看呆了,在他们眼里,陶成已经是他们高不可攀的人物了,可这样一个人物,被圣旨叱骂,然后当众抽鞭,然后跪地请罪。
这就是皇帝的威力嘛!
这可是战时啊,岳正四人手中拥兵十几万,还有十几万俘虏呢,如果岳正愤而造反,直接就能拥兵三十万。
可皇帝却直接抽他们。
这说明什么?
皇帝的权柄大得可怕,那飞扬跋扈的四人,只能乖乖请罪,不敢有任何不敬之心。
宋和奢志杰只是磕头,交出一切归降大明,被吓到了。
当天晚上,岳正痛得眼冒金星,被人抬着,去了项文曜的新府邸,两人对视,倍感苦涩。
“真冤枉啊,我们也没伸手啊。”项文曜干嚎。
岳正让人把门关上,不许人靠近。
“行了,别装了。”
岳正苦笑:“陛下是真狠的,一点都不给咱们留。”
项文曜见左右没人,也急了:“明明我就说了,别留这么多,别留这么多,金忠从江西挖出来那么多银子,播州杨氏垄断千年了,才七百万家资?陛下能不生气吗?”
“抱怨那些有什么用?金忠没贪吗?看看金忠的京师建的宅子,比王府还气派。”
岳正懒得废话:“现在难的是,把这笔钱缴纳上去,下面如何安抚!”
不是他们贪的多,而是土人要的多。
让土人卖命,不用钱啊?
收买军心,不用钱啊?
这些不能写在军报里的,只能贪掉一些,然后私下赏赐给下面,这样下面的人才会卖命。
结果栽了,皇帝是抄家老手了,这里面道道太清楚了。
从景泰八年开始,缺钱就筹钱,一家能出多少银子,他门清儿。
“部分钱都发下去了,怎么往回要啊!”
项文曜道:“而珍玩古董,皇帝不爱,这些东西进入宫中,折算不了多少银子的。”
固定产皇帝也不要,就要金银。
“只能不发了,把银子凑上去。”岳正有些后悔,他本来简在帝心,这回落个贪官的恶名,怕是皇帝从心眼里厌恶他了。
今年京察,他怕是要落个差评,悔不当初啊。
其实,他到手也就一百多万两银子。
翻山越岭,费劲巴力的打仗,赚一百万两真不多。
关键贵州没油水,他以后在贵州的日子,就紧巴巴的,甚至还得拿出来打点一些关系,剩不了多少的。
他们总共抄出来才2400万两,其中有很多文玩。
皇帝出价出的多准啊,要两千万,给他们留四百万。
还有固定产呢,这些东西都能卖掉的,但一些特别险峻的地方,必须烧掉,谨防有人再割据于此。
极为险峻的关城,都要尽最大可能破坏掉,多打通几条道路,让贵州不能成为割据之地。
“言而无信,如何带兵?”
项文曜不满:“别忘了,这才是一个土司,还有安宁、水东、水西、酉阳几个大土司,一旦军中有变,大好局面也就崩溃了。”
岳正叹了口气,皇帝给他们出一个大难题啊。
只要他们敢败,皇帝会立刻换将,押解回京。
别想着造反,军械命脉捏在大明手里的,纵然那些土人会跟随他们造反,等着明军打上来,在大炮的轰击土人,这些人分分钟叛乱,死的还是岳正他们。
他们压根就没想过造反,一来是他们都是大明顶尖权贵;二来是真反不了,大明为什么要用文人统兵,就是文人反不了啊。
虽然圣旨严厉,但皇帝只要这个数,还给他们留一百万当辛苦钱,已经够意思了。
换了太祖皇帝,这些钱足够把他们九族剥皮揎草了。
这一仗没赏赐,等着贵州彻底荡平,该给的赏赐还会给的,皇帝的大方,天下人都知道。
责罚了他们,军中的赏赐不也照发嘛,该升官的升官,该给钱的给钱,抚恤金一分钱不少。
这是皇帝的信誉。
陶鲁正在给父亲上药。
陶成没脸见人,他这是第一次大贪,却被皇帝捉住了。
“父亲,您怎么敢贪那么多呀!”陶鲁都没想到,父亲竟堕落这么快。
“兄弟们跟着老子辛辛苦苦打仗,难道就拿点赏钱啊?”
陶成生气道:“没听说吗,欧信在柬埔寨搞屠杀,每个兵卒都发家了,咱们在贵州,不能屠杀,战功就这么点,靠赏钱活着,老子不贪点,军中能愿意效命吗?”
别忘了,陶成手里的也有很多是广西人。
老乡在交益战场上赚了多少钱,他们都是有风闻的,在贵州打仗更辛苦,却拿不到他们的钱,军中自然动摇。
陶成得靠着这些汉人,挟制土人呢。
所以军中有反对情绪,他就想着多拿一点,私下赏下去,让弟兄们吃炖肉。
别忘了,皇帝不满贵州的进度,连军粮供给都是限额,何况是肉了,这次出征才发了肉票,两年了第一次吃肉。
两年前,他们可是顿顿吃肉的。
军将能满意就怪了。
又不许搞屠杀,掠夺财物,军中自然不服管教了,陶成只能允诺,打赢后多赏银钱。
朝廷肯定不会批的,皇帝现在都不想看贵州的军报。
只能他们自己想办法。
拿下海龙囤后,被杨家七百年的积累吓到了,就铤而走险,动了这笔钱。
结果,换来十鞭子,也不亏。
陶成也没想过造反,别看他现在是汤州伯,在军中颇有威信,真造反的话,那些汉兵都不会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