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学愿意随督抚大人剿匪!”边镛行礼。
年富露出奸笑,有种鱼儿上钩的感觉:“本督考你一道题,匪军有十七万,我军有三万,如何才能大破强敌?”
边镛直接听傻了。
三万打十七万,这还叫小仗?您是不是对打仗有什么误解?
不过,这是年富在考校他。
他立刻整理措辞:“后学以为,情况有三。”
“其一,若匪军军械不济,我军军械优良,只要我军找到匪军,就能大获全胜。”
“其二,若匪军粮食不济,则可封住要道,使其自乱阵脚。”
“其三,倘若匪军有军械有粮食,只能请求中枢多多增兵。”
然而。
这个回答,让年富不满意。
“大人,后学哪里说错了吗?”边镛小声问。
“若你是明军主将,你该立刻停止攻打,因为三万人,是不可能打赢十七万人的,什么情况都不能赢。”
年富说了一个很实际的问题。
不是谁都是霍去病!
天下名将多了,但霍去病只有一个!
打仗要稳扎稳打,打必胜之仗,避开必败之仗,可以不胜,但不许战败。
哪怕战败,也要尽可能的保存实力;战胜时,最大可能削弱敌方。
这就是名将了。
白起、韩信、卫青、霍去病、李靖、徐达这样的天选之子,几百年才出这样一个的!
没有这样的绝世名将,日子也得过下去呀。
边镛也懵了,那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呢?
“咱们就面对这样的问题。”
年富指着大别山:“这山里,就有十七万贼寇,加上被裹挟的流民,有三十万之众。”
难怪湖北从大乱进入大治了。
因为匪类被赶入大别山了。
地方上也在肃匪,但都没有大股匪类了。
从广西陆陆续续,安置进来的狼兵有十二万人。
年富手里有三万人,守在大别山诸多关口,把匪类堵在大别山里。
“而本督抚手里,只有三万人。”
年富苦笑:“而且,这三万人还不太会说汉话,不会用火铳,装备也并不精良。”
那这仗怎么打呀?
“您怎么没向中枢求兵呀?”边镛小声问。
“求了,陛下说从广西继续调兵。”
年富摊摊手:“但广西兵,都被方总督带去安南吃饭了,没在广西,安南又恰逢雨季,带不回来了。”
“所以,难题就交给了本督抚。”
边镛咂舌。
难怪年富不让他去安南,因为真的去不了,他只会停在广西,眺望安南。
年富是全能型人才,没有短板的他,恰恰成了最大弱点,他能打仗,但打不了这种决胜局。
他和韩雍不一样,韩雍的长处是打仗,是统帅型人才。
年富是做什么都出色,但相比较而言,又样样不出色。
“大人,后学末进也没有办法呀。”
这个问题,对边镛来说超纲了。
边镛只是长得帅,有个出使安南的爹,实际水平也就是普通进士水平,达不到韩雍、王越的级别。
论勇猛,也远远比不上欧信、陶成。
被皇帝派出来,只是历练而已,他年纪尚小,正在磨练他成长而已。
“你倒是实诚。”
年富抚须而笑:“大别山是三省交界,这些匪类,并非湖北一省之匪。”
“河南、南直隶的匪类,也都往大别山里面赶。”
“所以这大别山里,才聚众三十余万。”
“但是,河南只有数千人,堵住九里关、斗木岭关、阴山关。”
“南直的五府总兵,尚在地方剿匪,无暇管大别山。”
“压力就到了本督肩膀上来。”
“他们只能保证,匪类不会流窜进入河南和南直隶。”
摆在年富眼前这个超级难题。
本可从广西调三十万狼兵,直接杀进大别山里。
偏偏广西狼兵不在广西。
“大人,可否堵住大别山,堵个一年半载的人,匪类自然就饿死了。”边镛灵光一现。
“饥饿是难不住人的。”
年富没细说。
明军封堵大别山将近两个月了,里面却过得快活。
说明,有人在往里面走私粮食。
这个方法行不通。
边镛没辙了。
“边镛,本督想让你去一趟五府总兵府,请欧信大人,助本官剿匪。”年富想请欧信帮忙。
之所以选择边镛。
是因为边永显贵,走的是王诚的门路。
而王诚是五府总兵府的五府总兵,边镛去求,是比他亲自写信去,效果更佳。
这也是他对边镛高看一眼的原因。
别以为在奉天殿上,谁都能入了皇帝的眼。
边永能一朝显贵,背后付出非常多。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朝堂之中,能出使的人才比比皆是,凭什么你边永显贵?就因为去过一次占城国,就不一样了?
说来说去,是边永走了太监的门路,王诚从中运作,才一点点让边永入了皇帝的眼。
这件事李贤给年富的信中,偶然提到的。
年富和李贤交好。
“后学愿去南直隶!”边镛无法拒绝。
在麻城住了一夜。
翌日清晨,就转道去南直隶。
他还写了封请罪信,呈交宫中。
离开湖北,路上的商船,非但没有减少,还越来越多。
南直隶是天下最繁华之地。
停靠岸上的时候,边镛请了船老大过来问问。
“大人,您有所不知,如今广西商路发达。”
“但从北方回来,船不能空着,而北方特产运去广西是卖不掉的。”
“这南直隶才是天下最富裕的地方。”
“什么东西都能卖掉。”
“所以呀,北方回来的船,都会转个弯来到南直隶,把北方的货在南直隶倾销。”
船老大懂得多。
还知道,北方回来的船,也就赚个成本钱,几乎白跑一趟。
这样一来,北方的货在南方价格变低了。
出手也变得容易。
“北方回来的船,都去南直隶吗?”边镛问。
“那是不能的,南直隶再繁华,也消化不了这么多东西。”
船老大回禀:“还有一条路,是去广州的,广州那边有西夷,西夷什么好东西都没见过,是东西就要,给的价钱还高呢。”
“除了这两条路,还有一条路是去四川的。”
“但那边具体如何,小人就不清楚了。”
从北方回来的船,基本上就走三条路,南直隶,广州和四川。
“您这艘船是自己的?”边镛转而问。
“小老儿自己买的。”
船老大露出笑容:“小老儿当了半辈子艄公,老了老了咬咬牙,拿出全部积蓄买了这艘船。”
看他的笑容就知道,生计是不错的。
“托皇帝爷爷的福,撤了钞关,我们这些小人物也有口饭吃。”
钞关的太监对世家大族往往高抬贵手,对这些做小生意、没靠山的,就往死里收银子。
正说着呢。
有一对卖艺的父女,站在岸上拜见,想上船唱小曲,赚的赏钱平分。
“不好意思,风向要变了,我们的船要走了。”船老大忍痛拒绝。
赚卖艺人的钱,也是他收入的主要构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