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眼看朝廷大军到来,这逆贼竟还不知悔改,想要与朝廷谈条件,此时不杀这些逆贼,留之更有何益”
吴兆元听得那助纣为虐几字,脸上也是神色微变,此时张侧多已死,事情已成定局,吴兆元也是再也顾不上这张侧多,开口说道
“这张侧多乃是城中夷兵首领,此时亦如兄诛杀此贼,我等却再难调动城中夷兵,这还要如何开城,亦如兄此番行事,实在是太过鲁莽了”
严似祖看着地上的张侧多,神色冰冷,开口说道
“这贼将若是幡然醒悟,肯立即归顺朝廷,那还可以放其一条生路,但这贼将此时却欲图与朝廷讨价还价,那就决不能任其走脱,若是此时不动手,此贼必会妨碍朝廷大计”
沙定洲主力就在楚雄,随时可能返回昆明,一旦让沙定援军赶回,那城外的明廷大军立时便要陷入陷险境
这张侧多想要和朝廷谈条件,但朝廷可没时间和他拖延
吴兆元此时已经泄露了归降的意图,张侧多在得到令其满意的条件以前,必然会更加警惕,此时如果不动手,他们以后就再难找到机会去杀此人
严似祖思索片刻,便又继续说道
“这贼将被杀,若是被城中夷兵知道,必然要大乱,此时犹豫不得,在下已经在府中聚集了各府家丁义士及城中旧军五百余人”
“请巡抚取这贼将令牌,前往南门,以这贼将的名义号令守城军卒开门,迎入朝廷大军”
吴兆元闻言,脸色立时一变,开口说道
“我去,这不妥吧”
“况且那些城门的军卒皆是夷兵,老夫这巡抚有名无实,他们也未必肯听老夫的命令”
严似祖看着神色惊惧的吴兆元,脸上神色平静,开口说道
“吴巡抚这两年在城中所作所为,城中士绅皆知,虽然我等亦知吴巡抚所为另有苦衷,但朝廷却绝难接受这样的解释”
“此时惟有协助朝廷重夺昆明,方能减轻巡抚身上的罪责,此时非是严某要夺城,而是吴巡抚要夺城,吴巡抚以为然否”
吴兆元脸上神色难看,他乃是滇省巡抚,坐镇一地的封疆大吏,此时却屈从逆贼,别的不说,单是他那封替沙定洲请封的奏疏,便已经是大罪
此时朝廷大军入滇,他唯一的生路便是替朝廷夺下昆明,只有这样他才可能将功赎罪,获得朝廷宽恕
吴兆元脸上神色数变,过得片刻,终于开口说道
“若是那些夷兵冥顽不灵,就是不听调令,那又该如何”
严似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说道
“那就杀!”
“在下府中已经聚起五百壮士,城外朝廷大军数万,只要我等能夺得城门片刻,待朝中大军入城,便大局已定”
此时吴兆元亦是已经没了退路,正如严似祖所说,此时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更需要这份夺城的大功,已经由不得他不冒险了
两人商议已定,很快吴兆元便领着城中各方聚集起来的军卒,向着南门而去
吴兆元等人领人到了南门,南门之中很快便响起一阵喊杀声
南门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城外明军,严似祖派来的使者很快也是被带到军中,马宝等人确认过严似祖身份,而后也是不再迟疑,立刻进兵往南门而去
此时南门城头已是一片大乱,城头之上两方兵卒早已杀成一团
李来亨等人领着兵卒刚至直城下,城门便立时打开,随着李来亨领着腾骧军精锐冲入城门,城墙之上的夷兵也是瞬间崩溃,向着城中逃去
明军占领南门,却并没有急着往城内进兵,反而是不断派遣军卒,牢牢占住南门,只要掌控住一方城门,城中的叛军便必死无疑
城中的夷军自然也是发现了南门的喊杀声,但此时张侧多被杀,城中夷军群龙无首,根本找不到人指挥调度,只能眼睁睁看着明军彻底占住南门,而整个过程中,没有一支夷兵前往南门增援
李来亨等人占住城门,很快龚彝便匆匆驰入忠义营阵中,龚彝看着身前的李定国,拱手说道
“城中士绅举义,南门已为朝廷所夺,提督有令,令忠义营领两千军卒入城清剿城北校场,令忠贞营清剿城东校场,西城乃是官衙府库重地,由提督领腾骧军亲自负责”
龚彝看了一眼身前的李定国众人,犹豫片刻,又是继续说道
“昆明乃是滇省都会,一省瞩目之地,请李将军约束士卒,万万不可在城中劫掠生乱”
“昆明安,滇省上下亦将归心,此事关系朝廷抚滇大局,请李将军务必要慎重”
“军中已设立监督军卒巡游全城,一旦发现作乱兵卒,将直接拿下处置,请将军理解”
李定国闻言,却是摆了摆手,开口说道
“龚道员放心,若是忠义营麾下军卒劫掠城中,在下必以军法论处,绝不包庇”
龚彝闻言,对着李定国点了点头,也是直接策马离去,往忠贞营阵中驰去
王尚礼看着远去的龚彝,脸上神色不满,开口说道
“城中贼军的油水全在府库之中,此时入城不许劫掠,腾骧军又自己把府库占了,朝廷这分明就是把咱们当外人,准备独吞这昆明的好处”
李定国瞥了一眼神色愤愤的王尚礼,却是没有去管王尚礼,直接开口说道
“白文选冯双礼,你二人点起两千兵卒,随我入城清剿城北,王尚礼你领剩余军卒守在城外,听从军中号令行事”
李定国领人入了城中,便在城中向导的带领下,直往城北校场而去
城北校场夷兵不过千余人,明军大举入城,城中的一众夷兵叛军也早已一片大乱
随着李定国等人抵达,城北校场中的叛军也是节节败退,白文选等人步步清剿紧逼,校场中的夷兵死伤数百人后终于崩溃,直接绑着仍欲抵抗的主将阮韵嘉向明军投降
高一功所领的忠贞营在城东同样是势如破竹,很快便俘虏了试图趁乱逃离的东城守将袁士宏
城中随着东西两处大营被明军击破,滇省首府昆明也就此为明军掌控
第276章 平定
昆明城,明军击破两处大营,城中的叛军也再无抵抗之力,明军入城后,便立刻封锁城中四门
城中街道之上,明军骑卒驱驰而过,不断大声宣诏
“朝廷王师入城,叛军已被击灭,城中宵禁两日,士民各自居家自守,所有人等不得私自外出”
“夷兵贼将流匿城中,城中百姓若发现贼军踪迹,立即禀报巡游兵卒,举报者赏,窝藏贼军者,与贼军同罪论处”
此次入城,军中已多次申明军纪,但入城之后对也仍有少数军卒管不住自己,入户抢掠
但在各营诸将的弹压下,这些人终究还是少数,而且很快也被城中巡游的督察军卒直接斩杀
城中百姓藏在家中,见得入城的军卒并没有大肆抢掠,又在城中士绅的宣扬下得知,此次乃是朝廷入滇平叛,城中百姓很快也是安定下来
明军入城便立即封锁四门,城中的贼军也因此被困在城中,随着城中士民初定,很快一众贼将也是被愤怒的昆明百姓揪出,于锡朋,张国用,徐廷祯等藏在城中的夷军罪将纷纷被明军抓获
府衙大堂,堂中滇省文武齐聚,张煌言马宝两人坐于上方
下方左侧是雷跃龙,龚彝,严似祖等官吏士绅,右侧则是高一功,李定国,刘文秀,徐高等军中各营武臣
堂中众人坐定,几个披头散发的男子便被押入堂中,正是刚刚被抓获的于锡朋,阮韵嘉,张国用,袁士宏,徐廷祯五人
于锡朋原是沐府大管事,但于锡朋在沐府掌权后,却是利用沐府管事的身份,大肆勒索地方土司
于锡朋与参将李大贽以沐府的名义,共同勒索土司吾必奎,吾必奎本已有反意,于是也借机直接喊出既无朱皇帝,何来沐国公的口号,正式举兵反叛,这也是沙定洲叛乱的导火索
沐天波檄调各处土司,很快平定了吾必奎叛乱,但这也让各处土司看出了黔国公府的虚弱
吾必奎之乱被平定后,于锡朋在黔国公府开始失势,甚至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反而还倒欠了沐府数万两的银子
于锡朋由此生恨,转头便勾连上了沙定洲,沙定洲在统合两部土司后同样已生反意,早已暗中阴结沐府家将阮韵嘉,袁士宏等人
在于锡朋阮韵嘉等人的协助下,沙定洲摸清了沐府上下的虚实,两里应外合,终于一举击破黔国公府
沐家数百年积累的家财一朝为人所夺,而整个滇省也就此为沙定洲掌控
严似祖见得于锡朋等人被押入堂中,脸上神色愤恨,开口说道
“这五贼便是昆明失陷的罪魁祸首,这几人阴结沙定洲,这才令沙贼攻破黔国公府”
“自昆明失陷以来,城中不知多少士绅百姓因这五贼而死,城中百姓无不欲噬此五贼血肉”
马宝闻言,开口说道
“城中百姓对这五人极为愤恨?”
严似祖恨声说道
“背主小人,勾结逆贼,祸乱滇省,谁人不不恨”
马宝看着下方神色惊惶的五人,脸上神色平静,略一思索便开口说道
“既是罪大恶极,那便凌迟处死”
“先关押起来,两日后宵禁解除,便在城中明正典刑,以解民愤”
严似祖等人闻言,却是神色惊愕,严似祖虽是想要处置这几人,但所想的处置无非就是当众斩首罢了
这五贼之罪虽是碎尸万段也不为过,但凌迟一刑还是太过残厉了
况且朝廷向来以文臣为尊,就是要处置这五人,也理应是张煌言这巡抚来处置,此时张煌言未发言,这提督马宝却是直接开口,做下了决定
严似祖等人下意识看向上方的张煌言,却是发现张煌言竟没有丝毫反应,直接默认了下来
严似祖与雷跃龙等城中士绅,看着上方并立而坐的两人,一时间亦是弄不清这马宝的来历,只是此时连张煌言都默认了此事,严似祖也是坐回了座中
场中几人听得马宝所言,于锡朋直接软倒在地上,阮韵嘉等几人也是神色绝望,于锡朋不断大喊饶命,但很快便被士卒拖下堂去
于锡朋五名附逆贼将被拖下堂去,很快士卒又是带着一个男子走入堂中,这男子身着三品云雁官袍,正是原滇省巡抚吴兆元
堂中严似祖雷跃龙等人看着堂中神色苍白的吴兆元,脸上亦是神色复杂
吴兆元附逆沙定洲,不仅伪上奏疏包庇沙定洲,更是协助沙定洲招抚滇省上下,单论此节,吴兆元便已是死罪
但除此以外,吴兆元却又没有再行恶事,吴兆元归从沙定洲以后,甚至还庇护了不少滇省士绅,场中的严似祖等人亦是托庇其下,才免受沙定洲之扰
此次朝廷兵临城下,吴兆元夺门献城,也是立下大功,这却让堂中众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吴兆元
此时堂中却是有两个滇省巡抚,一个是隆武朝时的滇省巡抚吴兆元,一个是粤省朝廷的滇省巡抚张煌言
吴兆元看着上方身着大红官袍的青年,脸上神色苦涩,自己年过半百这才得了一任封疆,而堂上这新来的张巡抚看模样也不过而立之年,却已经后来居上
如今这新任的张巡抚更是掌握着自己的生死前程,只能说一步踏错,万事皆空,如今他纵是再后悔,也是无法了
堂中众人此时皆是沉默不语,马宝看向身旁的张煌言,此时却是没有说话,刚才那几人处置也就处置了,也算不得什么
沐家不仅世袭黔国公,还是世代的滇省总兵官,阮韵嘉几人虽是沐府家将,但也是滇省都指挥使司的都司佥事,属于军中之人,马宝身为滇省提督,本就有处置滇省一切军务事宜
但这吴兆元毕竟是文臣,还曾是一地封疆,他身为武臣,这等人物最好还是不要沾手
张煌言也知此时只有自己能处置吴兆元这前滇省巡抚,张煌言思索片刻,便开口说道
“吴兆元,你身为一地封疆,沙贼叛乱,你非但不能为朝廷治乱,反而阴附逆贼,欺瞒朝廷,更替其招抚滇省府县,致使沙贼做大,此事罪证确凿,却容不得你抵赖”
吴兆元听得张煌言所言,张煌言每说一句,吴兆元脸色便苍白一分,但张煌言却是不理下方神色惊惶的吴兆元,又是继续说道
“但你此番能迷途知返,斩杀贼将夺取城门,协助朝廷夺取昆明,亦是有功”
“你先前乃是一地封疆,本官也不便擅自处置,即日起除去吴兆元功名顶戴,革职待罪”
“本官会将你之情由发往贵省,由监国殿下决定你之罪责,你可有异议”
“罪员领命,绝无异议”
吴兆元嘴巴微张,数次想要为自己申辩求饶,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口,只能应下
他附逆沙定洲之事滇省上下皆知,若不是刚才夺门献城有功,恐怕此时连申报朝廷的机会都不会有,直接就会被问罪乘胜处斩
张煌言的处置对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吴兆元也不敢再奢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