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大明 第154节

  郑芝龙长长吐出一口气,而后不再去想施福等人,他看了一眼沉默站在下方的尹大器,又是开口说道

  “除了施福等人以外,府中还有何事”

  尹大器闻言,也是轻声开口

  “今日议事以后,三爷与大少爷在房中商谈了一阵,少爷出了三爷院落以后,便在房中留下一封书信,然后便藏在一个商队里暗中出了城去”

  “小的派人一路跟随,发现那商队也只是掩人耳目,少爷出了城以后又悄悄返回了城中,如今正藏在城东一处小院之中”

  尹大器说完便将一封个信封放到桌上,郑芝龙取过桌上信封,直接一把撕开,将其中信纸取出,三两下便将信上内容扫完

  郑芝龙看完信上内容以后,脸上神色却是怒不可遏,直接怒喝出声

  “好啊,果然是好心机,这逆子一番心机不用来对付外人,却是用在了他亲爹身上”

  郑芝龙砰的一声将信纸拍到桌上,郑成功在信中说清虏日近,局势日危,是以他准备亲自前往金门整军备战

  但结合郑成功后续的举动,郑芝龙哪里还看不出来,郑成功根本就是怕被他强行带去福州,这才悄悄外出又潜回城中

  如果郑芝龙真按信中所说去追,恐怕搜遍金门也不会找到郑成功半点踪影

  “逆子,逆子”

  “还有那老三,他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他吗”

  郑芝龙连连怒吼,而尹大器看着暴怒的郑芝龙,也是沉声开口

  “小的已经派人暗中监视少爷所在院落,是否需要小的把少爷请回来”

  郑芝龙闻言,就要开口令尹大器擒回郑成功,但话到嘴边,却又忽然停住

  郑芝龙沉着脸坐在书桌之后,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这才冷哼一声,开口道

  “不必管他!”

  “这逆子既然想走,就让他走,最好永远都别回来,老子倒要看看他能走多久”

  郑芝龙脸上神色阴沉,虽然麾下之人皆言清虏不可信,但他心中却根本毫无动摇

  他之所以决定降清,并不是因为他觉得清廷可信,实际上他也从来没有信任过任何人

  他之所以决定亲自前往福州,乃是因为清廷根本就没有水师,只要清廷还想要闽粤两省海疆的安定,那就只能招降他郑芝龙

  这才是郑芝龙敢去福州真正的底气,相比于什么所谓的可信与不可信,这些切实的利益考量才是最值得相信的

  虽然他不认为此次前往福州会有什么危险,但他郑芝龙亲自前去本身就已显诚意,倒也不必把郑成功这个逆子也给带上

  郑芝龙想到郑成功,心中又是一阵火起,等他从清廷处拿到闽粤总督之印,收降粤省之后,看老三和那逆子还有什么说法

  郑芝龙想到此处,也是冷哼一声,不再去想郑鸿逵与郑成功两人

  郑芝龙看向下方的尹大器,冷声开口

  “你下去以后,去军中寻五百精锐士卒,随我出发前往福州”

  “清廷那些人对剃发一事甚为看重,是以这五百人出发前也全都要先行剃发”

  “记住了,选的这五百人不仅要忠心可靠,而且也要机灵一些,别到时候剃发又给老子惹出乱子”

  郑芝龙冷哼一声,而尹大器也是恭声应是

  尹大器见得郑芝龙再没有吩咐,于是也是行了一礼,退出房外,前去准备前往福州的各项事宜

  随着郑芝龙降清一事传开,安平城中也是一片哗然,但这些却根本没有随郑芝龙造成任何影响,十一月初十日清晨,在城中各方的注视之下,郑芝龙带着五百骑卒离开安平城,向着福州疾驰而去

  (本章完)

第179章 使团

  郑芝龙十一月初十日从安平出发,十五日抵达福州,博洛见得郑芝龙来投,自是大喜,亲自设宴款待

  郑芝龙与福州城饮宴大醉,一副宾主尽欢之态,但当夜博洛却是趁着郑芝龙醉酒之时,令人伪传郑芝龙之令,直接派人进入郑芝龙营中,将郑芝龙所带五百军卒尽皆缴械

  郑芝龙第二日酒醒之后,立时知道不妙,但此时郑芝龙却已经与所带士卒分隔开,郑芝龙心中再是不甘,也只得在福州城中听命行事

  神龙失势,与蚯蚓同,郑芝龙纵是海上巨鲸,但此时一旦离了大海战舰,亦如失水之鱼,只能任人宰割

  郑芝龙在福州城中强颜欢笑数日,想尽办法脱身,但昔日往来安平,对他百般允诺的郭必昌等闽省士绅,此时却是纷纷避而不见,或是顾左右而言他

  等到博洛终于将郑芝龙所带军卒清除,又将闽省之事交接完毕,终于是露出了真面目

  博洛直接派人接管郑芝龙住处,堂而皇之安排人手监视郑芝龙左右,并通知郑芝龙将携其返京面圣

  郑芝龙到此时却仍是不死心,请人奏告博洛,说入京面圣亦是其心中所愿,但郑氏诸人及其长子如今手握各军,正在沿海等其消息,若是此时他骤然入京,恐怕将与郑氏诸将呼应不灵,而闽省海上又将生乱

  郑芝龙想以郑家诸将及海疆安危逼迫博洛将其放回,至少也不将他带出闽省,只要还在闽省,依靠着郑家诸将的呼应,郑芝龙就还有重获自由的可能

  但博洛的想法却与郑芝龙恰好相反,博洛认为郑芝龙是郑氏魁首,而郑氏之中诸将皆是郑芝龙亲族,只要将郑芝龙带走,郑家诸将为了郑芝龙的安全,必定不敢轻举妄动

  到时候清廷只要以兵锋一逼,郑氏诸将在群龙无首的情况下,便只能乖乖投降

  而清廷便可顺势肢解吞下整个郑家,获得清廷最需要的水师

  因此博洛在得知郑芝龙的奏告以后,直接对郑芝龙说了一句,此与尔无与,亦非吾所虑,便不再理睬郑芝龙

  博洛在囚住郑芝龙后,认为闽省已经悉数平定,于是直接令郑芝龙写下十数封招降郑家诸将的劝降书信

  博洛将这些书信交给浙闽总督张存仁,令其持书招降郑氏众将,而后便押着郑芝龙,以及此次入闽抓获的朱继祚黄鸣俊等隆武阁臣,浩浩荡荡领着人马,开始班师回朝

  清廷认为郑芝龙乃是郑氏魁首,只要抓走郑芝龙,郑氏便会成为一盘散沙,任由清军吞并

  但清廷却全然不了解郑氏内部的情况,郑氏军中各部来源极其复杂,有许多人皆是郑芝龙成名以后,成股投过来的海匪海商

  这些人本就自成一体,独立性极强,因此郑芝龙军中团伙山头也极多

  可以说郑氏如今之所以能成为郑氏,全靠郑芝龙一人的威望在镇压,郑芝龙一旦被抓走,郑氏固然是群龙无首,但紧接着的却不是清廷所想的一片大乱,而是龙蛇四起

  郑芝前往福州自投罗网,被博洛裹挟北上不提,实际上在郑芝龙离开安平城的当日,城中便已然暗流涌动起来

  安平城南,十一月十四日,邓铭武穿着一身圆领袍,带着两个小厮模样的仆从,一副行商打扮,匆匆走过街道,来到一处僻静的宅院门前

  邓铭武拉起门上铜环,按着节奏敲响院门,不多时门内便传来一声警惕的问话声

  “谁”

  “今日外出买得朱砂九石,石价五两,特来给东家报账”

  邓铭武轻声开口,很快院门便被打开,邓铭武直接便迈步走入院中,而等邓铭武走入门中,漆黑的院门又立刻紧紧关上

  邓铭武刚入院中,负责院中防卫的千户杨盛便迎上前来,开口说道

  “同知大人,你快去后院吧,张侍郎在后院又是吵着要出去,兄弟们快拦不住了”,杨盛苦笑一声,开口说道

  邓铭武见着满头大汗的杨盛,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朝着后院行去

  “邓铭武呢,你们让邓铭武过来,他究竟想做什么,本官才是使团正使,他有什么资格限制本官的行动”

  邓铭武还未进后院,便已经听得后堂中传出的怒喝声

  邓铭武闻言却是神色不变,直接迈步走入后院之中,这几日这样的话,邓铭武都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早就已经习惯了

  后堂之中,张同敞与刘湘客两人站在堂中,脸上神色难看,而门边则是站着几个锦衣卫士卒,死死拦住两人

  张同敞脸上神色愤怒,此时见得邓铭武走入院中,立时高声喝道

  “邓铭武,你已经将本官囚在这院中五六日,究竟想做什么”

  “若是耽误了朝廷大事,你万死难饶!”

  张同敞神色愤怒,而邓铭武脸上却是不为所动,只是恭声说道

  “殿下令我负责使团沿途护卫事宜,张大人乃是朝中栋梁,临行前殿下多次叮嘱在下,要保证张大人安全”

  “如今安平城中形势复杂,未探明形势之前,下官怎敢令张大人轻易涉险”

  “又是这些话,殿下只是令你负责沿途安全,如今已至安平,便当以本官这个使团正使为主”

  “邓铭武,你已经耽搁了本官数日时间,今日本官必须出府”,张同敞恶狠狠道

  “下官遵令”

  邓铭武闻言却是直接开口,对着张同敞拱了拱手,而后一摆手,门边的几个锦衣卫立时长舒一口气,连忙从门边退下

  张同敞原以为这邓铭武又要如往日一般,对他一番敷衍,却是没想到此次邓铭武竟答应的如此痛快,一时间也是神色愕然

  张同敞与身旁的刘湘客对视一眼,而后神色惊疑的看向邓铭武,但没等他出声,邓铭武就主动开口

  “下官已然查明城中情况,郑芝龙四日前从城中出发,已然前往福州降清了”

  “你说什么”

  张同敞闻言,脸上神色震惊,他们是十一月初九到的安平,也就是说他们本来是有机会在郑芝龙启程前,劝住郑芝龙的,但现在一切都因为这邓铭武给搞砸了

  这邓铭武在到了安平城以后,便以保护使团安全为由,将众人皆是圈在了府中

  除了邓铭武的人,其他所有人皆是不得进出,而他们就生生在院中耗费了数日时间,更是错失了最后一丝劝住郑芝龙的机会

  “邓铭武,你圈禁本官,致使郑芝龙降清,贻误朝廷大事,你……你罪该万死”,张同敞神色愤怒,厉声喝道

  张同敞神色愤怒,俩相克沉着脸不说话。而邓铭武也是低着头默不作声,堂中一时间陷入僵持里

  大堂之中张同敞对着邓铭武怒目而视,而此时听得门边争吵,房中却又是走出一个手拿蜜瓜,身着锦袍的男子

  吴继嗣看了一眼门边神色愤怒的张同敞,三两口将手中蜜瓜吃完,眼中一转,便开口说道

  “张侍郎还请息怒,这安平城毕竟是郑芝龙的地盘,邓同知如此也是为了咱们的安全”

  “况且听邓同知所说,那郑芝龙在咱们抵达一日后,就出发前往福州降清,想必在此前早就已与清廷谈妥”

  “若是张侍郎当日就这样闯上门去,说不得直接就被那郑芝龙擒下,当成大功送往清廷去了,邓同知如此也是救了咱们一命呐”

  张同敞闻言,却是直接怒声喝道

  “如今谁不知那郑芝龙想降清,我等此次入闽,就是要以此身性命换回万一可能,若是怕死,当初你等又何必入闽”

  “如今未能挽住郑芝龙,闽省形势即将大坏,你要我如何向殿下交代”

  吴继嗣闻言脸上神色也是一滞,张同敞见得吴继嗣吊儿郎当的模样,脸上却是愈发愤怒

  “还有你”

  “你是锦衣卫指挥,他是同知,你们就是一伙的,你们联手囚禁本官,如今你竟还敢替他狡辩”

  吴继嗣听得张同敞所言,却是眼睛一转,立刻开口喊冤

  “张侍郎说的哪里话,我这几日可是和张侍郎,刘御史一起被守在房中,可是半步也没离开过后院啊”

  “我这指挥使的张侍郎也不是不知道,就是挂了个名头罢了,张侍郎可真是冤枉好人了”

  张同敞看着一脸无赖的吴继嗣,也是一阵无奈,此次使团核心一共五人,除了他以外,分别是佥都御史刘湘客,锦衣卫指挥同知邓铭武,林察以及这吴继嗣

  刘湘客在隆武朝时身为御史,又是吕大器李永茂麾下干将,对闽省文臣极为熟悉,刘湘客此来就是取信闽中文臣的

  林察原是郑芝龙旧将,对郑氏情况极为熟悉,自然也是一起入闽

  邓铭武也自不用说,虽说邓铭武一入安平便圈禁于他,但沿途行事却是极为干练,他们一行能顺利抵达安平,也多亏邓铭武等一众锦衣卫的护持

  但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监国殿下为什么要把这吴继嗣也塞入使团之中

  这人除了吃喝玩乐,沿途之上是一点用处也没有,在被圈禁的这几日也是大吃大喝,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

  吴继嗣却是没管一旁气急的张同敞,他看了眼一旁低着头,神色平静的邓铭武,眼中却是目光微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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