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红罗的两边,站着普通村民,学子们也分别站在两旁,翘首以盼,对下车的顾晨投来敬佩的目光。
从前看不上他家的,欺负过原主的那些混蛋孩子们,这会儿全都恭恭敬敬,满脸讨好。
顾晨理好衣裳,保证无褶皱,不失礼才拱手道。
“族长、各位叔伯好,晚辈,多年未归乡祭祖,实在是不孝,全仰仗族长和各位叔伯了。”
其实,原主考学,族中也有接济,只不过没有多少。
毕竟,需要族中接济的,也不止只有顾晨一个人。
可古人讲的是家族,自然不能以现代那种小家庭眼光看待。
就像刺杀永乐皇帝的景清,不但自己的九族没了。
整个村子也被屠了个干干净净,鸡犬也不留一只。
换言之。
顾晨如果犯错,这些人很有可能会陪他一起去死。
或许,顾家将来再出个官,很有可能再拖累自己一家去死,这也是大家觉得朱标仁慈的原因。
不用一人犯错,满族遭殃啊。
而顾晨想要独善其身,好好活着,不但要保证自己不犯错,还需要要保证家族里的人不犯错。
“应该的,二郎为官为民,没空归乡祖宗也自然也是理解的,孝心自在心中,不在香火之上。”
“是啊,是啊,二郎从小读书就好,是咱们族里近五十年来,第一位进士,二郎是咱们家的骄傲。”
“是啊,是啊。”
“祖宗在天有灵,只怕是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
顾晨被男人们簇拥着,争先恐后地同他说话。
再看嫂子和苏婉盈那边,也是这般被村里的女眷围着,你一句、我一句地被大家捧着奉承着。
他尽力笑着回复,做到有礼貌、有分寸。
好不容易熬到祭祖的时间,顾晨这才觉得耳根子清静了一些,这时族长递来表文让他念。
“惟洪武十四年,岁在辛酉,不肖子孙来拜。
时惟辛酉、节序清明、长空澄澈、毓秀钟灵、惠风和畅、水绿山青、岁岁惶惶、曜日吉星。
……
诚惶诚恐,谨呈祭章,报恩孝亲,伏惟尚飨。”
第 71 章 标儿就是给老朱累死的
北宋时有位官员,叫顾临,是当时的翰林大学士。
历刑、兵、吏三部侍郎兼侍读,也算是光宗耀祖。
对,不错。
原主他们这一支,和顾临就是出自同一宗的。
只不过经过朝代更迭,还有战乱和多次移民。
他们没落了,南宋到元朝,再到明朝整支族人,加上顾晨,总共,也才出了三进士而已。
本来已经不抱希望的族长,这会儿又来了一身精神,拉着顾晨去参观他新建的学堂。
“我亲去吉安府请的西席,已经教出了好几位秀才公,只盼着,咱们村也再多几个功名才好。”
有功名,就可以免税,地位也高,族里也有面子。
这么好的时候,废几个钱而已,何乐而不为呢?
“考功名自然是要紧。”顾晨也觉得这样挺好,可还是道:“可道德品性,才是最要紧的事。”
“光耀门楣事大,可全族人的身家性命也更大,若是道德品性不好,只怕是连累全族。”
族长听得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品性不好的孩子。
他们也不愿意去扶持的,就怕扶持个祸端出来造孽。
作为曾经被族里接济过的孩子,顾晨自然也不能空手回来,笔墨纸砚、宣纸书籍肯定要捐。
大家都知道当官工资不高,所以顾晨钱也就只捐了二十贯。
他昨日算了算,原主从小到大,族中共接济十贯钱。
翻个倍,也算是还了小时候欠下的人情了。
清明祭祖完毕,顾晨要回京赴任,临走时老丈人请他喝酒吃饭,席中说起洪武九年那场牢狱之灾。
“贤婿虽受此无妄之灾,却也因祸得福躲过胡党之祸。”
“这也是好事一件,只是将来还得更加小心才是。”
没想到,陛下,下手那么狠,居然动不动就是万人行大砍头,苏县丞想想也很是后怕。
“岳父大人说的是。”顾晨道:“这官场如战场,小婿心里有数,无论如何,绝不会拖累家里。”
老朱很少诛九族,一般是夷三族,父族、母族、妻族,自己有事,岳父一家子都跑不了。
“~一家人,不说拖累不拖累。”苏县丞看着女婿,认真道:“你只需记住,家里头不需要你挣钱。”
“有困难,尽管和我说,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
“你没有父亲,那你就说吾儿,别和我见外就是。”
“莫要为了几个子,丢了性命,丢了自己骨气就是。”
他能接受多个死因,诬陷,党争,却不能接受贪一字。
不值得。
丢人!
顾晨自然满口答应,苏县丞又叫他把铺子的生意都停了。
“你们夫妻,如今也赚了不少,地也买了不少,够吃喝嚼用就罢,可不能给人抓着把柄。”
“御史从商之时,给人知道了,少不得要拿来做文章,就算陛下知道,闹出来也要掰扯一番。”
打一开始,他就不支持女婿经商,京城的水很深。
御史又是得罪人的活,只是顾及到女婿的自尊心、京城花销大,所以才没有说什么。
如今既已够花销,那就没必要再经商了。
顾晨也正有此意,便也爽快地答应了。
人,年长些。
到底比年轻人有智慧,也比年轻人要更加稳当些。
回到应天,已经时值七月,顾晨送妻子回家以后,便先奉命,进宫去见老朱和标儿。
“累死咱了,咱都批了两百封奏疏,怎么还有这么多?”
老朱先是把胡惟庸这个右相砍了,又把左相刘伯温辞了,最后还直接把中书省给废了。
大权在握,不受人掣肘的感觉,确实虽然是挺爽的。
可也确实太累人了,这不连着几个月下来以后。
老朱直接吃不消了,整个人都腰酸背疼浑身不自在。
偏偏他还是个工作狂,就算是这样,也要拉着标儿亲力亲为,整得人家标儿日日熬油看奏疏。
顾晨:“……”
活该,累不死你。
你命倒是硬,标儿哪里经得起你折腾啊?
怪不得人家英年早逝呢。
“哟,我们顾知县回来了?”
老朱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看着来人。
“臣,庄浪县,知县,顾晨,奉陛下之命回京,圣躬安。”
尽管不情愿,可顾晨还是规规矩矩地行礼问安。
你说,他咋不穿到老朱还是放牛娃那会儿呢?
到时候,那点钱,给他爹娘埋了,再买他当自己的小厮,然后自己再夺了他的气运。
让他天天给自己端茶倒水,哦不,倒夜香。
那得多美。
“嗯,朕安,不必多礼。”五年了,老朱早就不生气了:“云奇,给顾大人上茶,就上从涂节家抄的那茶。”
顾晨:“……”
你想说什么,要不然直接说?
老朱笑嘻嘻地道:“干御史的,只要你自己想,那要什么东西都有,涂节那就有不少好东西。”
就这茶,你让他花银子去买,他都有点舍不得。
顾晨还未说话,标见门外一个眼生的太监进来了。
“陛下,太子殿下来了。”
听着像朝鲜的口音,难不成李氏集团又上贡了?
“叫他进来。”
朱标听到顾晨回来了,挺高兴,这不就匆匆来了。
“父皇。”给老爹行过礼,他才看向一旁的顾晨:“精壮了,黑了,要不说,倒像是武将。”
这算是夸张了,人家廖永忠他们多壮实啊。
圆滚滚的肚皮,能直接把敌人的长枪顶回去。
而自己嘛,如今顶多就是腹肌还不错。
“太子殿下过奖了。”顾晨拱手:“臣不过是一介文人,哪能和武将的身子骨比,太子殿下安好。”
还是标儿好,近来首先看他瘦了黑了没有。
不像老朱,先用顾知县这个称呼来嘲笑自个儿。
不过,标儿瞧着瘦了些,都怪老朱这个王八羔子给累的。
“行了,先坐下来说。”老朱放下手里的奏本,走出来道:“你在庄浪的事,咱都听说了。”
“和百姓同吃,同下地,为百姓谋福就不说了,还弄了个什么种牛痘,能预防孩童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