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是年迈,没办法走去新繁跟着儿子外放。
后来儿子再次调回京城,买了院子,这才能被接过来养老。
可这时候,陈母已经眼花耳聋,不大认识人了,记不起孩子儿时的模样,也享不了几年天伦了。
“爹爹,儿子知错了。”顾修这时候才想起来,母亲要给自己添个弟弟了:“儿子此次定好好陪陪娘亲,伺候娘亲,在娘亲身边尽孝。”
“只是爹爹,待老三满了百日,儿子还是想……”
还是想回国公府,为成为大明霍去病而继续努力的。
“成了,你以后就跟着徐大将军,好好学着吧。”见儿子高兴起来,顾晨便又补了一句:“功课也不许落下,知道吗?”
顾修知道父亲不准备反悔,便高兴地点头承诺。
“爹爹,您就放心吧,儿子定然哪头都不落下,回头文武双全,再挣个爵位,给爹娘和姐姐长脸。”
顾晨轻轻一笑,若真有那天,那原主的列祖列宗,还不得高兴地活过来庆祝才怪了。
“呐,你最爱的芝麻糖。”他给儿子剥了颗糖,又道:“那等你当了大将军,你想去打草原呢、还是想打海战呢?”
这一个是骑兵,一个是水师,不知儿子好哪口?
“都可以。”顾修啃着芝麻糖,笑得多少有些傻:“只要能打仗,陛下叫我打谁都行。”
管他打谁,只要把敌人都打死,那就是个好将军。
顾晨:“……傻孩子,没点儿心眼子。”
当然是海战好,练好游泳,遇到危险就能潜水溜走。
好吧,他承认,他没办法教孩子英勇就义和忠君体国,他是个自私的人,只想儿子平安健康。
可是,教儿子当逃兵的事,他也是说不出来的。
顾修不知道爹爹在想什么,只啃着芝麻糖呵呵傻乐。
顾晨看儿子这副小傻样,忍不住又摇了摇头。
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洪武十九年,三月初八,顾晨回京的第六天之时,诚意伯府传来消息,刘伯温归天了。
皇帝知道后也没啥表示,只给了个文成的谥号,让刘琏袭爵,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顾兄啊,我瞧着陛下貌似不喜欢江浙的人。”
此般作为,连陈宝船都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刀经常往那边的人砍不说,对那边的人也很是冷清。”
就拿这个刘基来说,他的资历,比当年的胡惟庸高,却没少受胡惟庸压迫欺负,他不信陛下不知道。
陛下知道,却任而为之,胡惟庸死后刘伯温本该被大用才对,可陛下却把人闲置在家。
从那以后,再也没让他出现在朝堂之上。
他死了,陛下也是冷冷淡淡,就太子殿下对此事关心些,还亲自上门祭奠了,可给浙东那帮人感动得。
再想想这些年,陛下杀了那么多江浙的官员和地主?
再看看刘伯温的待遇,你说陛下不讨厌江浙的人。
他都不信!
顾晨笑着道:“诚意伯原本就是元朝的官儿,又是他们浙东官员的头头,经常被当地地主求陛下减免赋税。”
“江浙的地主们又不老实,不是阻止朝廷绘制鱼鳞图册,就是想左右陛下的想法。”
“何况他动不动就要辞官归乡,那一身的清高劲儿。”
“你说陛下能喜欢吗?”
不但不喜欢,估计心里还有些膈应。
顾晨当年开导刘伯温,也是因为想知道他于大明朝,到底有没有什么大用,却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
刘伯温就这么平安老去、死亡,也没做什么贡献。
到底,是他能力有限呢,或者,老朱不愿意再用他呢,还是他自己不愿意为大明做些什么呢?
唉!
历史上的有些迷雾,就是亲自到了古代也不一定能揭开。
第 182 章 行事尖酸刻薄
“你这么说,倒说得过去。”陈宝船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才拉着他道:“詹徽此人,外表看着还算温厚,性情却是有些残忍专断?”
“你和他共事,万事要小心些,别给他咬上了。”
他瞧着这是头恶犬,一旦被咬着,不死也得脱层皮。
难得听好兄弟这般评价别人,顾晨忍不住挑了挑眉:“我不在的这几月,是发生了何事吗?”
若不是如此的话,陈宝船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陈宝船拉着顾晨走到一偏僻角落,用极低的声音道。
“上上上个月,太子殿下和詹徽共同审理一桩贪污之案,犯人原是户部郎中,任职七年,一直尽忠职守。”
“因为老娘生病,其中一味药贵,他一时犯了糊涂,拿了户部二十贯钞,拿去给老娘买药。”
“此事败露,太子殿下认为,他是因为孝心才犯了糊涂,且那时候又快过年,贬官两级再杖责壹十也就罢了。”
朱标此番是感动他的孝心,又是想着再给人一个机会。
毕竟整整七年过去,人从无过错,给个机会又能如何。
作为同僚,陈宝船深感认同,并对詹徽有了意见。
“可这詹徽不干,硬要按规矩,打够一百二十杖,还当堂和太子殿下吵了起来,最后他争论赢了。”
“那郎中挨了一百二十杖,这辈子再也站不起来,只能当个废人,听说太子殿下气得饭都没吃。”
“你说说,大家都是给朝廷办事的,人太子殿下都说了网开一面、网开一面,可这个詹徽!”
“他揣摩着陛下的心意,对昔日的同僚痛下杀手,毁人一生,这人呐,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说,那位被打废的郎中,已经还了八贯钞回去了,可见,人家只是暂且挪用罢了。
虽然罪过始终是罪过,可是罪不至此啊!
“确实够狠,却也挑不出错,按大明律办事嘛。”
这事顾晨也听说了,老朱是站在詹徽那边的。
他也懂老朱的逻辑,不管你贪多少,为了什么才贪,那你总归是贪了,贪了就得接受惩罚。
不然人今天放过你,明天就有别的官员依样画葫芦。
今天老娘病了,明天老爹病了,后天七大姑八大姨都得了重病,都要吃药,就问你宽宥不宽宥?
不宽宥于情说不过去,宽宥了你于理又说不过去。
这事要是换了顾晨来,他可能会建议让那官员回家,然后再打得血肉模糊,看起来吓人。
实则还能够将养好身子,能够震慑住人就行了。
可詹徽直接把人打废了,确实是太过分了一些!
“还有。”陈宝船扯着顾晨袖子,指着地面低声道:“你们都察院,新任的右副都御史凌汉凌大人。”
“因看不惯詹大人行事刻薄,所以屡次当面驳斥。”
“詹徽便怀恨在心,指使巡按苏松教唆御史桂满弹劾凌大人失职,害凌大人被贬为佥都御史。”
“这凌大人都七十岁了,在朝廷当了十几年的官儿,教训他一个后生几句,他便这般报复。”
“此般小心眼,能是个什么好人?”
陈宝船担忧地看着好兄弟,意有所指地说道。
“顾兄,我很为你担忧,这个詹徽,比当年的陈宁、涂节难搞多了,那两个是没咬准就下爪,尚且可逃。”
“这个詹徽,没有十成十的机率,他是不会下手的。”
就像凌大人,他确有失误,却只是因为年迈大意,不是大事,可还是被人逮着小辫子而已。
“你担心什么?”顾晨记在心里,也领好兄弟的情,却逗乐道:“怕我被他迫害,到时候连累了你的仕途?”
詹徽确实比较麻烦,不过也是个很好的替死鬼就是了。
“顾兄,天地良心,日月可鉴。”闻言,陈宝船立刻急了:“我知道自己的本事,我感谢你的帮衬,别说是连累仕途,就是连累满门我也……”
这么多年的好兄弟,就是兄弟现在要造反当皇帝,他也会义不容辞,送命也不会后悔。
“别说了。”顾晨忙制止了他,笑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了,你快回礼部,我也得回都察院了。”
他现在有点迷信,有些誓,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好。
都察院。
詹徽和韩宜可高坐,为大家安排这个月的各项事宜。
看着是两个人,其实都詹徽一个人在那里说。
韩宜可不过看了两眼,就全让詹徽自己安排了。
顾晨到都察院的时候,这会都已经开了些时候了。
詹徽原本想批评几句,让他以后有点时间观念的。
谁知御史们居然连会都不开了,一窝蜂簇拥上去找顾晨说话,不但嘘寒问暖,还主动说起近几个月,他们都弹劾了那些奏本的事。
同事这么热情,顾晨当然也得热情回应。
詹徽虽然有一肚子的话,此时却一个字都插不进去,最后只得一甩袖袍,愤然离去。
“詹大人生气了?”顾晨注意到这家伙好像生气了,忙准备叫他,却被同僚们给拉住了。
“哎呀,别理他,顾大人,此次同李小公爷去辽东如何?”
“还能如何,瞧顾大人瘦得,那李小公爷肯定没少折腾吧?”
“就是,顾大人,你别生气,咱们今天就写弹文弹劾李家,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为顾大人出气。”
“嗯,先参曹国公教子无方,配不上曹国公之名,然后再参小公爷纨绔任性,拖累命官……”
凭空定罪这件事,本来就是御史们的拿手好戏。
不过几句话,十几条罪名,就安到了李家身上。
“倒也不必。”顾晨立刻摆手,制止同僚们的"好意":“李家小公爷挺靠谱的,没什么大事,也不需要弹劾。”
这帮喷子的嘴可臭,骂起人来不管天不管地的,得好好管管,起码不能凭空捏造事实吧?
袁崇焕当年指挥的战局稍有不顺,就被这帮喷子们上书诬陷说他与后金有密约,包藏祸心。
他被凌迟处死后,李自成这个快递小哥一路高歌猛进、兵临城下,满清八旗也在关外虎视眈眈。
崇祯想南迁,却又被这些喷子骂是懦弱君王所为,只好作罢,最后落了个吊死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