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标有些感动他的真挚,倒是也不怪他懦弱怕事。
天底下,谁不怕死,谁不怕连累家人呢?
他也怕啊!
“这事,你不必管了,以后有事先来和孤说。”
“孤再去和父皇商量,千万不能透个一字半字的出去。”
“知道吗?”
若是给他爹知道了,能成全顾晨那才叫有鬼了。
谁想的主意,谁来办事儿,这是他爹一贯的行事标准。
“知道了。”
顾晨爽快地答应了下来,顺道还不忘拉近一下两人的关系。
“殿下待臣好,臣心里有数,怎能不说实话呢?”
人的感情很复杂,不是你无私,人家就会喜欢你、信任你。
还要看平日的相处,他拿标儿当兄弟自己兄弟对待,可又保持君臣之礼,而且不逾矩。
分寸拿捏得好了,标儿自然也比对别人有了几分真心。
“好了,孤知道,你最赤诚,快去忙你的吧。”
朱标起身送他出门,还不忘想为自家老爹分担工作。
“近日,六部官员空置,父皇更忙,我精力也是有限,你别老想着偷懒,多帮忙批复些不紧要的奏疏也好。”
顾晨早上踩点儿上班,中午还要睡一个时辰午觉,蹲坑也是时间最长的,他在东宫都听说了。
原本也没什么,只是现在朝廷情况不一样了嘛。
他的东宫倒是有不少属官,可父皇却想着事事亲力亲为。
这对父皇的身子,不好啊!
顾晨心里想着累死老朱活该,只是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也没答话,只是一个劲地让标儿注意自己的身子,还说了许多养生的法子。
什么多喝热水,每天必须睡够四个时辰什么啊。
送走顾晨,朱标回到自己书案前,看着奏疏想了许久许久。
最后一字一句地给誊了下来,然后把顾晨写得那本烧了。
他救了娘,不过就一个简单的要求,如何不能满足?
奉天殿。
“想法是好的。”老朱拿着奏疏,首先对此事表达了首肯:“只不过如今有咱在,这些人还翻不了天。”
如今国策初定,改来改去,势必会弄得怨声载道。
“不过,滋生人口,永不加赋这一条可以用。”
老朱对大明的人口,也是烦恼,北宋比大明少了一半儿土地不止,可人家却有九千多万百姓。
到了自己这儿……
唉,都是打仗造的孽。
至于他之前为什么要收人头税,这根本没有为什么,因为历朝历代都收,所以他也收。
现在好大儿提出这个想法,老朱倒是也乐意让儿子做这个好人。
“滋生人丁,永不加赋,这是好事,爹会给天下和臣子们说,这是他们太子殿下提出来的。”
老朱把所有的坏名声,全往自己的身上揽。
反正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胥吏之法嘛……”老朱沉吟了一下,便直接定下道:“这个法子,让那些地主势力不能傀儡地方官儿。”
“让他们不能,正大光明地吸老百姓们的血,而且还不能多吃口官粮,到时候肯定是骂声一片,这事就说是咱的主意。”
他听说,范从文等人抓潘富的路上,一天之内挨了三次黑打,牙齿都被打掉了好几颗。
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大明的官员是他朱元璋的官员,只有他朱元璋能打,别人要打,那就是在打他朱元璋的脸。
“爹~”朱标半蹲下身,心疼地看着自家老爹的白发:“交给儿子去做吧,您别全自己扛着。”
老爹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为自己思虑周全。
“老子不帮儿子扛事儿,那还配得上当老子么?”
老爷子伸手拍了拍好大儿的脸,语气温柔又慈祥。
“再说了,你以后要办的事,说不上还有多少,咱多挨几句骂,咱的儿子就少挨几句骂。”
“史官文人的笔,可以把咱踩到泥地里头儿去,可咱的儿子,必须要做个世人敬仰的好皇帝。”
“别难过。”见儿子难过,老朱倒是欣慰地笑了:“等将来,你当了皇帝,也会如此对雄英的。”
“雄英将来,也会这般对他的儿子,大明的江山,最好最好,就这么平平稳稳地传下来,一代又一代,代代平稳,天下才能太平。”
这也是他定下职业世袭的原因,他不仅希望自己的老朱家代代安稳,他还希望老百姓也能代代安稳。
不管什么事,既然要实施,领导都是要找员工开会的。
这不,朝中为数不多的六部重臣,茹太素、詹徽、唐铎、韩宜可,外加一个官职最小的顾晨都被叫来了。
“詹徽,潘富捉到了吗?”
范从文是詹徽的属下,所以老朱首先对詹徽发问。
“回陛下,未曾,臣等无能,还望陛下责罚。”
詹徽心里那个恨啊,那个潘富就像个泥鳅般滑得捉不住,让他手底下人,闹尽了笑话。
这也就让自己丢了大脸,也不知陛下会不会真的责罚自己?
“行了。”谁知,老朱这回却是异于以往的好说话:“太子给咱说了,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们。”
“都怪当地那些地方上的王八羔子,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平时偷点漏点,咱也没和他们计较。”
“如今好了,连我大明朝的官儿,也不放在眼里,这分明是端咱的碗,却要砸咱的锅嘛。”
“行行行,他们既然不想咱好过,那就都别过,他们要砸咱的锅,那咱就掀他们的灶。”
第 151 章 没用的话,要少说
“传咱的令,凡是在潘富的逃亡过程中施以援手的,主犯全部诛杀,其家人都输作劳役。”
“房屋土地财产全部充公,不管什么张财主、李财主、王财主,总之一个漏网之鱼也不许放过。”
不是喜欢奴役欺压百姓吗?
行?
那他就让他们的家人,都尝尝被人奴役欺压的滋味。
“陛下仁慈。”
詹徽连忙起身赞道,确实,陛下这次居然居然没有选择诛族,这可不就是仁慈了么?
貌似,自皇后娘娘的病好了以后,陛下就越发好说话了。
郭桓案死的三万多人:“……”
对对对,你说得对!
“这事值得咱们大家伙警醒啊。”老朱深吸了口气,开始布置工作:“朝廷派官员去地方,是去造福百姓的,不是让他们去受衙役控制的。”
“我大明朝,还有多少个潘富?”
“还有多少殴打知县的沈尚,还有多少像李皋那般,被侵蚀、被腐朽了的县官啊?”
“所以,咱呢,就想了个法子,咱也都在这上边儿了,你们都看看吧,说说自己的看法。”
老朱话音刚落,机灵勤劳的云奇就拿出几本奏疏,发到了每一个人的手里。
顾晨拿到奏疏以后,一眼便看出这不是自己的字,也不是标儿的字,而是老朱自己的字迹。
果然,朱元璋这只老虎,他是知道护犊子的。
等大家看得差不多了,老朱便毫不客气地点名回话。
“茹尚书,你怎么看?”
茹太素看完了奏疏,感叹皇帝想的周全、有用的同时,心里边儿却也不太赞成此事。
“陛下圣明睿智,早年驱除鞑虏,恢复中原,自即位以来又治国安邦,慈悲为怀、体恤百姓,使得我大明朝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此乃我大明之福……”
闻言,顾晨忍不低下了脑袋,免得笑出来给人发现。
这小老头爱说废话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
几年前那顿廷仗,瞧着是忘了个干净。
老朱的太阳穴也是忍不住跳了跳,忍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用还算‘温和’的语气提醒。
“咱说过,议事就议事,不必有如此多的前缀。”
若不是看他现在年纪大了,不然他真的想再给这货一顿板子。
说着,他忍不住往茹太素腰腹往下的位置扫了扫。
感受到朱老板冰冷的目光,茹太素心里也跟着哆嗦了些。
思及此,他忙说正事:“这样做,确实能够杜绝许多胥吏之患,不过只怕他们不愿意。”
在衙门里头当差,人家高低都是端公家碗呢。
就算只是一个临时工,那也是要威风有威风,要钱财有钱财,就算出了事大概率也是知县背锅。
他们想想法子,还是能活着,然后继续接待下一任知县,继续端碗,继续拿钱就行了。
这么好的差事,他们可不乐意走人呢。
真这么干了,那且有得闹呢。
“不走?不走那就都贬去做劳役。”老朱脾气不好,也不乐意惯着别人:“唐铎你说呢?”
唐铎没有意见,他还是那句话,不服就干。
在他眼里,打敌人,和打反抗朝廷的那些个人,也没什么两样。
“韩宜可、詹徽?”
老韩对这种事自然也没意见,只是说百姓苦胥吏已久,确实得改,而且也支持大改。
詹徽更不用说了,他想往上走,肯定是得顺着老朱的话说,这一下就差顾晨没说话了。
“陛下。”顾晨起身,认真地分析道:“其实地主、乡绅满意与否、愿不愿意都不重要。”
“给财主们再多的好处,他们也永远不会知足,常言道,贪心不足蛇吞象,所以咱们没必要管他们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