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话,能信么?
他说他会饶了自己全家的性命,就真的会饶全家性命么?
想想老母亲,想想孩子,想想老婆,还有自己的孙子。
赵瑁最终闭了闭眼,还是从队列里走出来跪了下去。
“陛下,臣有罪。”
他确实不该贪那钱,也不该和郭桓沆瀣一气。
他对不起朝廷,对不起百姓,却不能连累家人。
为了家人,他不能不站出来,为他们找一条活路。
“好,敢做敢认。”对于赵瑁站出来,老朱没有一点儿意外:“咱也说话算话,不要你家人的性命。”
当然了,抄家免不了,流放做徭役啥的也免不了。
“蒋,带他下去。”
赵瑁面如死灰地被带下去,剩下的人也就更加纠结不安了。
慢慢的,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站了出来。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主动站出来的共有十位臣子,而且六部的基本都齐全,不过也有硬骨头。
顾晨抬眼望去,便见吏部尚书余、刑部尚书王惠迪、工部尚书麦至德、这三位尚书还硬撑着。
想必是荣华富贵太甚,让他们宁愿赔上一家子的性命,也要赌一把自己能够逃过一劫。
“时间到。”老朱从椅子上起身,锐利地扫向下首的官员:“咱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珍惜。”
“刑部侍郎,吴庸。”
老朱才刚一开口,吴庸便满脸正气地走了出来。
他什么都没贪,自然是不怕的。
“咱今日任你为主审官,你要好好审办此案,为咱肃清朝堂,还天下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詹徽,你为陪审,韩宜可,你带领各道监察御史,挨个把地方上的蛀虫,一个不少地给咱提出来。”
被任职的三人都应了是,老朱才扭头看向顾晨。
“你去给詹徽打个下手,好好学学、看看吧。”
说罢,老朱一挥袖袍,朗声道:“退班!”
大臣们退至殿外,顾晨不急着去找吴庸他们说话,而是第一个找到了韩宜可,为自己好兄弟争取。
“老师,先让范从文,派人去新繁县吧?”
【 / 啭立占㈨ ④ 八 З 二 肆 ○ ㈨②】
他满眼殷切,老韩自然不会拒绝,只是低声嘱咐道。
“陛下是让你学学、看看,可没让你多管闲事做决定,你记住了,不可于此事上嗦。”
“陈宝船的事,你别担心,我会为你安排好的。”
猪养了这么久,他是看出来了,陛下这是要玩儿个大的。
既然要玩儿大的,肯定牵扯很深,到时候肯定有替罪羊。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成了替罪羊。
“老师,我知道了。”
为学生拍了拍肩上的灰,韩宜可叹息一声便离开了。
自己一生刚正不阿,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没成想,也有劝学生别管闲事,免得连累自己的时候。
到底是年纪大了,竟然也开始爱惜自己羽毛了。
顾晨他们第一场,自然是和锦衣卫一同去抄郭桓的家,来的不止有刑部、都察院、锦衣卫的人。
还有户部的临时尚书,茹太素这位老爷子。
国家财政,历来重要,别的部全都可以空置着,只有户部,是重中之重,绝对不能没人。
老爷子眯着眼,看着宅子里的各种昂贵摆件。
“这宅子,外边儿看着不一样,没想到里头别有洞天。”
郭桓的老妻妾、儿子、儿媳、女儿奴仆们乌泱泱跪满了院子,郭母已经提前被带走了。
皇帝说了,对待老人,还是要有一颗宽容心的。
郭妻吓得脸色惨白,却还在那里嘴硬逞强辩解。
“大人,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吾夫是最廉洁不过的。”
“袜子破了都舍不得换,断然不可能贪啊大人!”
闻言,吴庸直接翻了个白眼,格外不悦地道。
“郭夫人,你身上的衣裳,都值个七八贯的钱,你说你男人袜子破了舍不得还,谁信呢?”
“是你自己带我们去找放赃的地儿,还是我们自己去搜啊?”
吴庸为了升职,从来都老实,没有贪过一文钱。
家中日子也是一般,这会儿见郭桓这么会享受、媳妇儿也娶了这么些,心里早就不平衡了。
品阶就差两级,可他活在人间,郭桓这狗东西活在天堂啊。
“大人,冤枉啊大人,我家夫君是最清廉不过的了,这其中有误会,定然是有误会……”
吴庸懒得和他嗦,直接让北镇抚司的兄弟们前去搜。
北镇抚司:“……”
谁跟你是兄弟呢?
第 140 章 锦衣卫的手段
郭桓藏钱的地方在后花园的假山处,从外面看是平平无奇的假山,可你走进去找到开关后。
会发现假山里有一处地下室,地下室内除了各种金银以外,还有摞成山的大明宝钞。
“我滴个娘~老天爷~”吴庸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眼睛都直了:“这得有多少钱呐?”
他这辈子不吃不喝,也挣不到这么多俸禄啊。
财会专家茹太素老爷子,从自己怀里掏出放大镜。
眯着眼睛看了那座小山一会儿,然后很快就得出了结论。
“宝钞有六百万贯,应该就是刘大才所说的那一摞,还好,他还没有来得及花出去。”
只要新印的宝钞,还没有来得及流到市面上去就好。
这损失,倒也不算大。
“茹尚书厉害啊。”詹徽上前,对着茹太素吹起彩虹屁:“不过看一眼,就知道有多少钱。”
“怪不得陛下,让茹尚书任户部尚书呢。”
这要是换了他们去的话,肯定是没有这个本事的。
“哦,这个不难,你也可以。”茹太素笑着摆手,指点道:“宝钞都是一贯钱一张的。”
“这一沓是一百张,你只需要数一数竖着有几沓,然后横着有几沓,这总数自然也就出来了。”
当然了,为了严谨,户部的人肯定是要再一张张地数一遍的,免得少个一张两张的。
他们俩在学算账的技巧,顾晨却在打量里头别的东西,视线最终被一大锭金锭所吸引了。
“这个,就是陛下内帑里的金锭,吕艾居然偷了八锭出来,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巴掌大的金锭握在手里沉甸甸的,这玩意儿藏在怀里鼓鼓囊囊的,宫门的侍卫真的不会注意?
那么废的么?
就算是藏在包袱里,可进出宫门,都是要搜包袱的呀?
“说是贿赂了宫门的侍卫。”
詹徽走到顾晨的身边,指着他手里的金锭解惑道。
“他可不止偷了八锭,是十八锭,剩下的金锭,也不知郭桓是不是花了,也不知花儿哪儿去了。”
顾晨点点头,忽然,他看到墙壁的一块砖与别处有些不一样。
他轻轻推动,果然能动,同时另一处的石匣被打开。
十几本的账本,瞬间出现在大家伙的面前。
吴庸放下手里的宝钞,三步并作两步把账本都拿了出来,越看越心惊,越看越是心凉。
牵扯了这么多人,真的能把这些人都给抓起来吗?
财会人爱记账,郭桓这个户部尚书就更爱记账了。
他的这些账本都是记录,这个密室财宝进出的。
因为什么增加,又因什么减少。
说直白点,就是谁给了他贿赂,他又拿去贿赂了谁。
十几本的人名有些沉甸甸的,更让大家都预料到了风暴。
因为陪审这个岗位,顾晨有幸去诏狱参观了锦衣卫们的工作流程,直接打开了新世界。
知道涮洗是什么刑罚吗?
涮洗就是先把犯人的衣裳都脱了,然后再给五花大绑住,再往犯人的身上浇滚烫的开水。
记住,是滚烫的开水哦。
开水浇完之后,本来就皮开肉绽,锦衣卫这时候就要再拿个铁刷子,在人肉上使劲刷洗。
小时候,在农村生活的朋友,见过杀猪后是怎么脱毛的吗?
嗯,前段时间,克扣都察院外差报销的张尘小伙儿,就受到了这个刑罚,叫的那叫一个凄惨。
强烈的痛感,让他在短时间内昏厥好几次又痛醒。
他每次在以为自己要死了,要解脱了的时候,却被锦衣卫的大哥们,灌上一口续命的汤药。
“饶……饶了我吧……我什么都说……给我一个痛快吧。”
张尘怎么也想不到,他好日子,才不过过了三四个月而已,又不是主犯,怎么就要受这罪啊。
再说了,他也没拿多少钱,至于这么对他吗?
“说,郭桓都还和谁有勾结,到底贪墨了朝廷多少银子?”
“还有,他贪墨的那些银子,都用到什么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