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弟吕奉先 第207节

  “兄长,小弟听闻你半年来已经连续两次登门而不得其人,若是算上这一次那就是足足三次了。”

  “兄长如今已经贵为一郡太守府君,官职仅次于九卿之下,乃是实打实的两千石大员,此人是何样的经天纬地之才?兄长如此屈己以待竟然还不愿意效忠?还需要带上我等一起三顾而来?”

  队伍之中吕布终于忍不住一路的怨气,对着吕衣抱怨起来。

  “呵呵,奉先所言甚是,此人确有经天纬地之才,若是为兄可得此人相助,莫说并州一地,就算是河北亦可图之!”

  吕衣却丝毫没有因为连续吃了两次闭门羹而恼怒,反而乐呵呵的赞同道,仿佛理应如此一般。

  “高顺,你已经随兄长来过一次了,其人究竟是何人物,能让兄长如此看重?”

  吕布见说服不了吕衣,又转头向高顺打听起此人的来路。

  “我亦只知此人名叫田丰,原本乃是太尉府的官吏,后来不知道为何突然辞官归家,至此就一直未曾出仕,别的也并不清楚。”

  高顺心中亦是有些不满此人的傲慢,竟然两次拒绝自己信赖的大哥,可他性格严峻,就算心中不满也不喜欢表现出来。

  “你们两个给我适可而止一点!”

  一直闷头赶路的吕衣闻言担心吕布和高顺坏了自己的大事,终于不满的停下脚步。

  “田丰先生乃是不出世的大才,智谋才略皆可堪世间一流,他原本前途无量,只是厌恶官场黑暗,不满宦官弄权这才弃官回家,即便是三公几次三番征辟都拒不出仕,为兄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郡守,吃上闭门羹也是正常。”

  “莫说三顾,只要田丰先生愿意出仕,便是三十顾,为兄亦要争取!”

  “哇!”

  “兄长未免也太过高看此人,难道此人学识还能在公台之上?”

  “依我看来,便又是一个沽名钓誉之徒,兴许原本是在太尉麾下暴露本色混不下去了这才回家,不然好好的话干吗放着朝廷的官不做,整日窝在几间草庐之中。”

  吕布闻言不由撇了撇嘴,举止夸张的对吕衣说道。

  “嗯?”

  可吕衣只是冷冷的一瞪,就吓得吕布缩了缩脖子,连连闭嘴不言,吕衣这才轻叹一声重新赶路。

  不多时,吕衣三人驻足在几间由茅草和黄泥建造的粗陋草庐之前,这就是田丰的居所。

  田丰性格刚强,心怀正义,从不蒙着良心赚取不义之财,仅靠着他之前为官时的那点微薄的俸禄自然只能是穷困潦倒,住不上什么房舍。

  吕衣止步之后并未立即登门,为了给田丰留下一个好印象而是在田丰门外仔细的整理起自己因为赶路而略有些凌乱的衣服。

  他一边整理着仪容仪表,一边还不忘对身后的吕布、高顺二人连连警告一番。

  “记住,田丰先生脾气孤傲,待会见了面之后都给我执弟子礼行礼,特别是奉先!”

  “在田丰先生面前给我收起那臭脾气,若是因为汝让田丰先生不满的话,看我回并州后怎么收拾你!”

  “知道了!”

  吕布闻言连忙老实的应下,不复方才狂傲的样子。

  “咳咳……”

  “请问元皓先生在家否?”

  “晚辈后进吕衣携礼拜访!”

  吕衣上前亲自敲了敲那扇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一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破木板后,不多时,一名三旬上下,身材清瘦的文人开门而出。

  “原来是府君亲至,田某这里有礼了。”

  “只不过,田某不过一弃官之人,当不得府君数次三番荒废政务而见,府君的心意田某领了,只是雁门政务繁忙还需要府君坐镇,鄙人这陋室恐污浊了府君之足就不相请入内了,还是请府君带上礼物返回吧。”

  那文人虽然口中说的谦逊,但是言语之间却透露出一股孤傲之气,根本不给吕衣一点面子,竟然连请吕衣进门喝杯茶都不愿意。

  “汝这酸儒好大的口气!竟然对我兄长如此无礼!”

  吕布最见不得就是有人不尊重自己的兄长。

  想当年哪怕吕氏兄弟都只是九原两个布衣,他都敢为了自己兄长的颜面跟随吕衣跨越郡县找马邑张氏的麻烦。

  现在他可是朝廷经制的校尉,坐镇一地边关,岂能对田丰无礼的言辞置之不理?

  他当即眉头一皱就要发作。

  “奉先休得无礼!”

  吕衣见状心中暗道不好连忙出声打断吕布的喝骂,他现在心中已经开始后悔这次为了表现更大的诚意将吕布一同带来的决定了。

  “可是兄长,此人竟敢三番两次如此藐视于你,小弟实在是忍不了了!”

  “你忘记我来时说什么了吗?”

  “还不快给我向田丰先生致歉?”

  吕衣虽然知道吕布是一心护主,但是田丰的价值巨大,对他来说不易于十万大军,不容有失。

  如今他麾下战将不缺,高顺、高览、侯成等人都是一时之勇将,张辽、张这样的未来名将不出数年就能顺利出仕,而吕布更是公认的汉末第一战将。

  但是,唯独缺少可以文臣谋士。

  特别是田丰这样顶尖的大才。

  来时路上吕布曾经戏言田丰难道还能强过陈宫不成。

  可田丰在历史上的表现确实要在陈宫之上。

  陈宫辅佐吕布防守徐州尚不能保存,而田丰可是生生辅佐袁绍击败幽州猛人公孙瓒称霸整个河北的谋主。

  而且,田丰早在曹操把持献帝之前就曾向袁绍谏言迎奉献帝,采用奉天子而令不臣之计。

  只可惜袁绍并没有听从田丰的计谋。

  而后来,田丰又屡屡献计,特别是在袁绍和曹操争夺中原之时,主意用体量的天然优势,深根固本数年进一步拉大和曹操之间的战力,这是老成持国之言,可惜袁绍又没有采纳,而是选择采纳逢纪等人的速战之策,最后战败身死族灭,本来可以开设宗庙社稷的基业也被曹操夺取,就连自己的儿媳妇也没能保住,被曹操之子曹丕强行纳为妾室。

  如此大才现在遗贤在野,吕衣说什么要折服收入麾下,不然岂不是白白比世人多了先知之能?

  因此,见到吕布不听自己的一再告诫,又要逞凶,吕衣自然大为恼火。

  “布失言了,还请勿怪!”

  吕布虽然心中恼火,但是既然自己敬爱的兄长开口了他只得强压怒气,别过头去随意的拱了拱手就当赔礼了。

  “小弟吕布无状失礼,还请田丰先生恕罪。”

  吕衣也连忙代吕布道歉,希望能将负面影响压制到最低。

  “哦?”

  谁想田丰闻言却轻咦一声。

  “我曾闻去岁朝廷与鲜卑的平成之战中,有一将勇冠三军不仅连败鲜卑数十名战将,更是当场击杀檀石槐之孙夫罗韩亦,其人也唤作吕布,不知和令弟是否为同一人?”

  “哼,正是吕某!”

  吕布闻言冷哼一声,脸上满是骄傲之色。

  “既然是力战鲜卑保我河北的勇将,便请入寒舍一叙!”

  出乎吕衣的预料,这田丰却并没有为吕布的狂傲而生气,反倒轻笑一声让到一边,第一次对吕衣敞开了大门。

  “有戏!”

  “看来这次带奉先来是对了!”

  吕衣见状心中一动,立即抓住机会跨入其中。

  “汝二人侍立在此,不可造次。”

  进入之后他发现田丰家实在是寒酸,空间有限恐怕难以同时容纳自己三个彪形大汉,便对着吕布和高顺吩咐一声,独自随着田丰步入其中。

  “寒舍简陋没有茶水招待,还请喝些井水润喉。”

  二人分主客落座之后,田丰只是为吕衣倒上一杯井水后,再一次让吕衣确定了这老哥不是装穷,是真穷。

  而吕衣趁着接过水杯的同时也迅速的观察了一下室内的摆设,发现除了一排还算正常的书柜和其中众多的藏书之外,堪称家徒四壁。

  不过,这样也让穿越以来对官员的奢靡腐败司空见惯的吕衣不禁在心中对田丰肃然起敬起来。

  这么清廉的人,除了田丰之外,吕衣印象之中就只有远在洛阳的卢植了。

  不过卢植已经是半步圣人了,而且目前以他的声名和功绩,就算吕衣现在身为雁门郡守也根本没资格征辟。

  不过,眼前的田丰就不一样了,当初袁绍上门征辟田丰之时除开自己四世三公的家族底蕴之外也不过是河内太守之职,如今自己同样身为一郡之郡守自然有机会征辟田丰。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吕衣抓住话头,立即无耻的剽窃了后世刘禹锡的名言。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刘大神的名言果然管用,田丰闻言微微一愣,他细细咀嚼了一番吕衣的话后,重新看向吕衣的眼神之中不由变得温和了几分,不复之前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

  “我田丰不过是野人一个,府君大人乃是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何苦三番四次降尊折节到我这便宜的郊野而来呢?”

  短暂的沉默之后,田丰忽然直视吕衣的双眼,单刀直入的问道。

  “呵呵,前两次元皓先生连门都不愿让晚辈入内,为何今日却又改变了主意呢?我想不单单是因为舍弟的战功而已吧?”

  吕衣却笑着反问道。

  “府君既然已经三顾茅庐,日后未必不会有四顾、五顾,我不过是为府君着想,不想府君次次都是空手而归罢了。”

  田丰也笑道。

  “这好办,晚辈欲请先生出山久矣,只要今次先生与晚辈一同返回雁门即可。”

  吕衣也开门见山,再一次向田丰发出了出仕的邀请。

  田丰闻言却缓缓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田某已经见掼了官场的黑暗,已经断绝了出仕的念头,只怕府君又要无功而返了。”

  “我欲求先生宛若久旱求之甘霖,晚辈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照,为何先生却不愿给晚辈一点机会呢?”

  吕衣田丰语含拒绝之意,立即打起了感情牌。

  “府君之心,田某感激之尽,奈何余生只愿空守陋室,钻研学问不问世事。”

  田丰闻言却依旧不愿松口。

  “就算先生不看在晚辈之面,难道也要弃雁门郡十数万百姓于不顾吗?”

  吕衣见状立即加了把劲动用苦情牌。

  “哦?此话怎讲?”

  “另外据田某所知雁门乃苦寒之地,即便是鲜卑去岁入寇之前也不过数万百姓而已,为何到了府君口中却有十数万之多?”

  田丰不愧是机智过人之人,闻言立即明锐抓住了吕衣话中不合理的一点询问道。

  “不瞒先生,去岁鲜卑入寇之后,河北生灵涂炭,无数百姓遭此厄运,虽然后来鲜卑战败而退,不过却留下河北百万饥民。”

  “晚辈不忍百姓饥饿而死,便毁家纾难在平城和老家九原收留了十万流民。”

  “只不过晚辈才疏学浅,深恐不能治理,还请先生出山相助!”

  “嗯,府君活人无数,乃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田某佩服。”

  田丰闻言不禁连连赞叹点头,看向吕衣的眼神再次变得不一样了,让吕衣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可是,随后田丰的又一声长叹却无情的掐灭了吕衣心中的希望之火,让房舍之内又一次陷入了无声的沉默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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