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按照吕衣前世的眼光来看都是十分完善的。
而县之上的郡一级,诸曹也和县级大同小异。
目前暂时担任吕衣等人导游的曹松就是属于民政系统的平城县户曹,主民户、祠祀、农桑,郡府户曹亦以民户为主,兼及狱讼、礼俗和祠祀等事。
所以黄讼之名倒也人如其名。
不过还是同样的道理,汉朝官吏是要朝廷发放俸禄的,因此一向设立的原则就是够用就行。
诸如平成这样名不副实的县,其中的行政机构也是残全不全。
许多机构设立的都缺斤少两,前任县长根本就没有设立。
他们自己中饱私囊都尤嫌不够,哪里还有余钱用来给下属发钱。
不过,吕衣有心做一番事业,即便是朝廷不给编制,他自己身为县长也有临机决断之权,只要他自己愿意出钱,就算补齐所有吏员,也没人可以为此指摘。
朝廷就算知晓了甚至还会夸赞他的政治才能。
当然,想要朝廷发钱那是不可能的,打死都不可能。
被黄讼带领着逛完了平城以及下属的几个乡亭之后,吕衣大致对平城的情况心中有数,但是涉及到接下来的行动部署之前,还有几个关键的情况需要了解。
于是,在正式开始办公之前,吕衣又向表现的十分顺从的黄讼询问了几个关键的问题。
“这两日来有劳黄户曹领着本官四处走动,如今本官已经对本县之政心中有了计较,只是如今心中尚存一丝疑虑,想请黄户曹代为解答。”
吕衣的态度已经不似初次见面之时的严厉。
他惯于欣赏有才能且听话的属下,如今这黄讼如此识相,自己也不介意给他一些笑脸。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若是上官太过铁面无私,下属必然会离心离德,对上令阳奉阴违。
只要不影响自己的发展,即便这黄氏私下有些猫腻,吕衣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容忍的。
“此乃小人分内差事,何来辛苦一说?”
“更何况,大人数月前曾经力战鲜卑,为我平城死难百姓报仇雪恨,小人和平城其他幸存的百姓都感念大人的恩德,因此视能为大人效力而为荣。”
“大人还有何话但问无妨,小人若是知晓必然不敢隐瞒。”
黄讼的姿态放的很低。
平城身为边城,本来就不富裕。
黄氏说是平城的大族,但是若是和中原相比,简直就是个土财主。
而鲜卑人来祸害了一遭之后,黄氏和平城的其余几个大姓都死伤惨重,更是自此一蹶不振。
因此,早在吕衣上任之前,平城几个大姓私下就曾经商谈过,无论朝廷派遣哪个官员来当县长,他们都要尽心侍奉,不敢有过多小动作,以免引来灭顶之灾。
如今知道乃是武功赫赫的吕衣为县长,他们自然就更加不敢造次了。
“黄户曹不必紧张,如实道来即可。”
吕衣点点头,随后便连续问道。
“所问者有四。”
“一问,如今平城户口几何?”
“二问,衙中钱粮几许?”
“三问,公务诉状是否有积压?”
“四问,县境之内是否晏清?”
吕衣的问题十分刁钻,几乎涵盖了平城当前主要的几件事情。
黄讼闻言心知这吕衣绝不是传闻中的勇猛莽夫,不是本身身怀极高的政治才能就是身边有高人指点。
不然也不会直接问出如此犀利的问题,直指目前平城政务的要害。
当下,黄讼心中一凛,彻底熄灭了最后一丝因为吕衣的年龄而自然生出的轻视之情,当下便一五一十的将吕衣的问题交代了清楚。
“如今平城在鲜卑之乱后尚有遗人百多户,丁口不足千人。”
“衙内本来还有些存量余钱,但是鲜卑人攻破平城之后第一时间就将县尊杀害,县内的钱粮都被洗劫一空,而拜鲜卑所赐,今岁全无春耕,自然亦无秋收,如今县中莫说余钱余粮,就连吏员们的俸禄都已经有数月未曾发放,如今勉励运行都是靠着县中几个大族的支撑。”
“而百姓们受鲜卑之祸严重,不仅家家有人新丧,许多小姓甚至全族被鲜卑人灭门而亡,如今百姓家无余粮,又无秋获,因此家家都艰难度日,不瞒大人,县中已经开始出现了易子相食之局面。”
“至于衙中食物倒是无甚多少,公务都被我等吏员代为处置一空,而百姓们如今肚子都填不饱自然没有力气闹官司了。”
“只是这最后一条嘛……”
黄讼说着,面色始终平静,即便是提到了平城治下出现人相食的时候都不曾产生过多少波动,看来已经是习惯了这些事情。
但是当回答到吕衣最后一道问题之时,面色有些小心的看向吕衣,显然是担心吕衣闻言会对他责罚。
“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
“平城如今的局面乃是鲜卑人为祸。”
“诸位能在如此情况之下仍旧能坚守平城已经算是难能可贵。”
“因此,不管情况如何恶劣,都与黄户曹等人无关,黄户曹大可以放心言之!”
吕衣自然也看出了黄讼等人的顾虑,不过他见黄讼等人对自己还算尊重,因此却不准备追责,便温言让黄讼宽心。
“多谢大人体量,小人等深怀感激。”
黄讼闻言心中不由长出一口气,立即抓住机会将刚才不敢说出口的话道出。
“鲜卑为祸之后,平城又一年颗粒无收,一些乡野暴民盘踞山野,劫掠地方,属下原本有心率人平叛,只是如今贼人人数众多,足有数百青壮贼兵,属下守城尚且艰难,便拿这贼人无法,如今这伙贼人每日间打家劫舍,人数早已过千,已经越发难以遏制了!”
“哼!”
“如此国难之际,此獠胆敢乘乱为贼,当真是不知死字如何写就!”
吕衣闻言大怒。
别处闹匪闹灾,他管不着,也不想管。
但是如今,平城上下已经被他视为禁脔。
卧榻之侧岂能容宵小祸乱?
吕衣连三十万鲜卑大军都敢率众突击,区区千人小匪,他自然不放在眼里。
“县尉听令!”
“下官在!”
吕衣大喝一声,高顺立即越众而出,单膝规定抱拳听命。
“贼人猖狂,不可不除,即可命尔返回九原,召集陷阵营全数兵马,克日随我剪除此獠!”
“下官领命!”
高顺闻言便带上数人,上马匆匆返回九原。
平城距离九原本就不远,加上陷阵营都是一人双马,两日便可返回。
届时,这伙匪患必然迎来灭顶之灾。
“县丞何在?”
安排完除贼事宜后,吕衣又立即着手民生。
如今,平城已经出现人相食的事情了,这在吕衣看来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他可以接受自己争霸天下失败,被曹操、刘备等人所灭,但是决不能容忍自己治下出现易子相食这样凄惨的事情。
“下官在此!”
陈宫并非武将出身,闻言只是出列对吕衣躬身行礼。
“本官早知平城百姓艰难,此行已经带了应急的粮食,足以让平城全部百姓暂时果腹,汝速速将车队中的粮食按照人头发放,不可漏了一人,需亲力亲为,处置公平!”
“下官领命,必不负县尊所托!”
陈宫闻言亦是神色严肃的领命。
民以食为天,现在平城百姓几乎已经挣扎在死亡线之上,本身就身为农民,知道民间疾苦的陈宫同样心中不忍,暗暗下定决定一定要干好吕衣初次交给自己的事情。
不光是为了表现他自己,也同样是为了平城的百姓。
吕衣安排完之后,并未跟随查看。
他如今摊子铺的越来越大,有些事情放权给下面的人来做就行了。
并且,陈宫毕竟是史上留名之人,辅佐吕布治理一州之地尚能游刃有余,区区赈济之事,自然是难不倒他的。
因此吕衣大可放心。
另外,如果事事都要他亲力亲为,岂不是要把他累死?
诸葛武侯这样的神人都被政务活活累死,吕衣自比才能还是远远比不上的诸葛武侯的。
因此,他命令黄讼等人从旁辅佐陈宫,他自己却独自待在县长府衙之中,开始查阅起前任县长留下的公文和文书。
鲜卑人只知道劫掠和破坏,将县衙之中不多的钱财绢布等抢劫一空。
但是真正最值钱的公文和文书却他们当做废纸一样随意的丢弃在县衙的角落。
平城被汉军收复之后,黄讼等人立即将这些珍贵的文书重新收集了起来。
这才让吕衣没有白期待一场。
这些文书,有和朝廷来往的书册,有平城的山川地理图册,还有平城全部在编百姓的户口情况。
若是没有这些不知道多少前任县长多少年积累的文书,吕衣等若就是一个瞎子,所有的事情都要重新开始统计造册,要浪费他不少的精力和时间。
虽然吕衣生性谨慎,凡事都要做到心中有数,不久之后依然会重新核对一番这些文书。
现在有了这些图册,对他来说可算省了不少的功夫。
“胡人……”
“哼哼!”
想到这里,吕衣联想有眼无珠,还想妄图占据中原的鲜卑人,不由轻蔑的冷哼三声。
……
就在吕衣耐着性子在署衙之中不断翻阅文书的同时。
陈宫的施粥摊子也在平城南门前顺利支了起来。
不仅吕衣自己捐出了不小的粮食,黄讼等平城当地的大族见状也都自发的拿出了家中的存量一同赈济百姓。
平城的百姓听闻新到的县长不仅不上来就追缴百姓们今年欠下的赋税,反而自掏腰包赈济饥民了起来。
心中诧异莫名的同时,又深怕去的晚了,连粥底都被他人分食干净了,于是纷纷扶老携幼,带着全家向平城南门出挤去。
他们如今已经将平城的草根树皮都搜刮一空果腹,如今碰到有不要钱的米粥可以白吃,哪里愿意好好排队。
饥民们吵吵闹闹,生怕落于人后,整个平城南门人满为患起来。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