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
那守将捏着手中份量颇为沉重的钱袋,脸上先前的不快立烟消云散,换上了笑脸。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而且吕衣又如此懂规矩,他拿人手短,自然也要投桃报李。
“此事非老哥诓骗汝等外地人,而是先前就有迹可循的。”
说着,那门将见门前人来人往,便将吕衣引进城门后的瓮城之中,小声的向他介绍起来。
“此前,庐江、江夏等地也是时有异族叛乱,平叛之后,许多立下军功之人也是似老弟这般兴冲冲的一头扎进洛阳城中,满心期待的等着朝廷封赏他们个何等的大官。”
“他们虽然手握实打实的军功,但是就是因为不懂规矩,不知道门路,许多人傻乎乎的一等就是半年一年的,不仅没有等来一官半职,许多被上头的大人们故意遗忘,导致封赏始终查无音讯。”
“这洛阳身为天下第一城,城中的吃喝住行自然也都是天下第一贵的,许多人盘缠用完了始终等不来封赏,又不敢自行离去,担心朝廷问罪,只能硬着头皮举债在洛阳苦等。”
“因此,要老哥说,功劳什么的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还是要进对门,找对人!”
说着,那守将忽然住口不言,略带期待的看向吕衣。
“呵呵,你我二人素未相识,将军却不辞辛苦为在下解惑,在下心中感激至极,无以为报,区区孝敬还请将军拿去喝茶润喉!”
吕衣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立即笑着从怀中掏出第三个钱袋。
“对咯!”
“本将看你倒是个聪明人,莫要心疼这些小钱,等你过段时日便知道这桩买卖必定是划算的!”
那守将大大方方的收下好处,用一种十分看好吕衣的神情继续说道。
“我实话和你说了吧!”
“如今想要入朝为官,一则门第尊贵,二则师承高位,三则金钱开路。”
“以本将度之,汝虽有些聪慧,但是却不通其中门路,只怕门第和师承都是一般,我猜测可算准确?”
“将军慧眼识珠,一语中的!”
吕衣的门第只是一般百姓出身,师承虽然是当朝名士蔡邕,但是蔡邕一向以清廉卓识而闻名。
而吕衣也深感其传授解惑之恩,并不打算打起蔡邕的名头,因此这门将说的也算实情。
“果然如此,不然也轮不到我来教你了!”
那门将闻言不禁露出自得的笑容,继续说道。
“虽然汝一没门第,二没师承,不过也没关系!”
“如今天子在西园明码标价卖官鬻爵,只要你‘功劳’带得够多也是不妨事的。”
说着,他还担心吕衣听不明白,特意在功劳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别看你现在军功簿上有名,还是首功!”
“但是所谓军功簿也是人写的,那统帅能动笔将你的名字添加上去。”
“上面的大人们也自然能再动动笔,将汝之名从军工部上剔除出去。”
“所以,你莫要以为名列功劳簿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现在只是有了一道敲门砖而已,想要做实了军功,还要在西园之中使足了好处。”
“不然得话,就算最后例行封赏,也不会见得有多好。”
“须知,即便是同样的官职,汝九原之处的郡守也未必比得上中原之地的大县县令!”
“原来如此!”
吕衣闻言脸上连连点头,一副恍然之色。
但是心中却不由冷笑三声。
(本章完)
第235章 西园
“大哥,那贼将和你说了什么了?”
吕衣从那守将处获得了想要知道的信息之后,便返回来了吕布等人的身边,立即受到了吕布等人的询问。
吕衣闻言便快速的向几人讲述了一下所获取的信息,立即引起了几人的不满。
“想不到我等舍生忘死,用性命换出来的功劳,到头来却抵不过区区黄白之物。”
张汛闻言不由大为失望。
“我等身为有功之士,连入城都需要受到一个小小的门将的盘剥,这还只是入城而已,要是入了城之后可想而知又要受到如何的盘剥!”
这是什么狗屁世道!”
吕布也是闻言大怒。
“此处不比九原,奉先还需暂且忍耐。”
高顺闻言也是一脸怨意,但是仍旧劝慰道。
“高顺所言甚是,既然目下能力有限,不妨先老实一些遵守游戏规则,积蓄一下实力。”
“如今乱世已现,等我们将来羽翼渐丰之时,未必没有改变的那一天!”
吕衣却摆摆手,语有所指的止住几人的交谈。
这时那守将也放好了得到的钱袋,施施然返回城门口,吕衣见状立即迎了上去。
“多谢将军提点,我等这便入城安顿,只是不知这马车是否需要查验?”
那守将得到了吕衣不少的好处,此刻态度十分客气,冲着吕衣等人对着城门之中连连挥手示意。
“既然汝等有诏书就是功臣,自然不用搜查,快进去吧!”
他作为守将,和黄毅一样,朝廷的俸禄用来贿赂上差都不够,自然要找些外快。
吕衣对他使足了好处,他自然不介意给吕衣一点方便。
不过他的随意落到了刚刚才从惨烈的战争之中抽身的吕衣等人的目光之中,却有些不可思议,纷纷一脸奇怪的看向他。
这可是大汉皇都的城门。
这守将担负镇守皇都宫城之责,居然只图索贿赚外快,对自己本身应该承担的沉重责任却玩忽职守,放任吕衣等人入城。
要知道吕衣这数十人若是在马车之中藏有武器,可以瞬间将这座城门攻陷占领下来,若是外围再有伏兵的话,便可以乘机攻入皇都之中。
而连最重要的城门守卫都可以被贿赂到如此地步。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可想而知,其中的各位“大人”们廉洁奉公的程度又会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入城之后,吕衣因为随从和行李颇多,特别是数量装满了马车的钱财,不方便住宿。
便花费了一些时间寻了一处闹中取静的院子,又置办了一些简单的家什便暂时安顿了下来。
洛阳身为皇都,物价可比九原贵了数倍。
除了粮价因为没有闹河北那种几乎要到人相食的饥荒还算合理之外,其余的其他商品都是十分昂贵。
这个小院子吕衣付的一年的租金在九原都可以直接买下两座了。
十余日舟车劳累,众人身心皆有所疲惫。
吕衣见状便安排众人休整两日,命高顺、张汛留守小院。
而他自己却不丝毫不敢浪费时间,次日便带着吕布在这洛阳城中逛了起来。
吕衣并非游心深重。
所谓偏听则暗,兼听则明。
他此次前来,虽然向蔡邕求教了一些洛阳的经验。
但是蔡邕负罪而出,久不居于洛阳,如今先有王甫、阳球事件,后有鲜卑入寇,蔡邕的经验已经有些过时,并非第一手资料。
而昨日那门将虽然熟悉,但是只是皇都一守门之犬,所言未必真正可信。
因此,吕衣倒是准备请教一下真正经验丰富又身居高位的一名故人。
只不过,在此之前,吕衣并不着急立即登门,而是先按照规矩递交拜帖,在等待约见的空档之中,带着吕布出没在洛阳的各处酒肆之中。
酒肆、酒馆这样的场所最是鱼龙混杂,也是消息最为庞杂全面的场所。
饮酒之后,人的危机意识和防范心理往往会随着醉酒的程度而迅速下降。
有一些比较危险的言论会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吕衣抓住这个弱点,两日期间出手阔绰,很是问出了一些门道,算是对这缤纷繁杂的洛阳城有了一个比较全面和基础的认知。
两日一过,到了和故旧约定的拜访时间,吕衣便和吕布沐浴更衣登门而拜。
“思孝和奉先远道而来,可是为了朝廷的封赏诏书之事?”
卢植高坐主位,一身居家常服,显露出和在军营之中为帅时的严肃截然相反的宁静随和之相。
原来吕衣所欲拜访的故人正是和其在并州有数面之缘的北军统帅卢植。
卢植身为领军之将,战乱一平就被朝廷收去兵权,率众返回洛阳报捷,因此比吕衣提前了数月而回,消息却是比吕衣灵通的多。
他和卢植虽然只有数面之缘,但是彼此已经互为政治盟友,而且加上蔡邕这层关系,倒是可以求教于其。
“正是所谓此事。”
吕衣闻言立即恭敬的点点头。
“唉……我劝思孝还是切莫太过上心!”
曾和吕氏兄弟并肩而战的公孙瓒也因为战功而和卢植一道返回洛阳受赏。
“想老师战功赫赫,和皇甫、朱二位统帅齐心击败鲜卑贼子,但是却因为朝中奸人从中作梗,只是因为未尽全功,让一两个鲜卑贼子逃窜回了塞外,竟然在天子面前诬告老师纵贼,因而功过相抵,无封无赏,只得闲赋在家。”
“而吾曾追随思孝舍生忘死也只到头来换了个涿郡县令的官职,朝廷此举当真是让忠臣义士心寒!”
“是非公断皆在天子和朝廷,伯圭岂不可语出不敬!”
卢植轻叹一声,对着公孙瓒摆摆手。
此处乃是他的家宅,吕衣、吕布也不是外人,因此他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止住公孙瓒的牢骚。
“伯圭无忧,以衣之浅见,是金子总会有发光的那一天,岂不闻昔日毛遂之故事?”
吕衣倒是知晓历史的走向,没有公孙瓒的悲观。
他明白不出意外的话,三年半之后,张角兄弟聚众三十六万起事,朝廷震动,天子惊恐最后还是会起复卢植为将讨伐黄巾。
但那也是卢植最后的绝唱了。
“思孝此次来意吾已知晓,吾观思孝心思玲珑,来日必定非池中之物,只是如今老夫闲赋在家,难能为思孝出力了。”
卢植闻言露出一丝笑容,看向处变不惊的吕衣蕴含欣赏之色。
“吾不喜钻研之道,起起伏伏乃是常态,若是思孝有心做一番事业,不可学老夫沽名钓誉,须知入浊世必浊其身也……”
“入浊世必浊其身也……”
从卢植府上离开之后,吕衣略微咀嚼了一番后,心中略有所得。
“兄长,想不到连卢帅如此显赫之功都会受如此冷遇,现在小弟对朝廷封赏这件事已经持悲观态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