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自严的简历相当的具有厚度:松江推官、刑部主事、工部员外郎、河东副使、洮岷兵备参政、榆林西路按察使、右布政使。
周应秋,南赣巡抚。
徐光启,詹事府少詹事兼河南道监察御史,通州练兵,给皇帝准备了一把好刀。
孙承宗,詹士府成员,潜邸之臣。
袁可立,南直隶苏州府推官。
王三善,荆州推官。
这些人中,除了徐光启那个没事和西夷人混在一起的异类和孙承宗这个皇帝老师外,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做过外官。
并且没做过外官的孙承宗也被皇帝给丢去了辽东。
时至今日,皇帝没有从翰林院提拔任何一臣子上位。
皇帝这么用人,就如同一把刀子直挺挺的戳在了东林的软肋上。
如今在京的东林高官中,韩、刘一都没有外官经历,叶向高还未到京城,周嘉谟去了翰林院。
再加上皇帝给科道加了个规矩,来了半个物理禁言,惠世扬、左光斗、杨涟这些有当县令经验的人,直接就没用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朝堂上的规矩,也就要变了。”
“吏部尚书周应秋,今日上了一道调职奏章,多是在外的布政使、按察使、知府。昨日,他才去过南苑,我能肯定,这是皇上的意思。”
像是喉咙中卡着什么一样,方从哲嗓子有些沙哑。
“尔等今后若是有机会,就主动出去在外面走走,皇上都是看在眼里的。”
“可是,若是离京,再入京师,恐是不易啊。”
“呵呵。”
闻言,方从哲摆了摆手道。
“如今不止京官缺的严重,各州府现在也没多少人能用,不然周应秋不会请开恩科。”
“早点儿出去,就能挑选个好地方,就能早点儿回来,若是做出成绩了,回来的会更快。”
“吏部新立的档,我可是听说,一句评语言都没有,只有历任官职。”
“如今,京城的官员们在忍受着皇上的‘任性’,却不知道,皇上也在忍受他们的无能。”
“那些人奏章上的批文,你们没有看过,但我看过。很多批回内阁的奏章上,都批着“详言”二字。”
方从这说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道。
“你们要明白,在外做过官的,和一直在京城的,是不一样的。”
“虽不知孙承宗这厮教皇上看了些什么书,但却能肯定一点,那就是相比我这种词臣,皇上更喜欢用亲民官。”
“所以尔等今后,在这朝堂之上,多与那些人亲近亲近,对于他们所言之事,如无完全把握,切不可鲁莽反对。”
“少言,多学,多做。”
“以及,皇上廷议之事,且不可当面顶撞。”
“方辅且放心,我等不是那狂悖之徒,万不敢顶撞圣上。”
听到方从哲的嘱咐,官应震点了点头,而后谨慎的说道。
“若是方辅离去,叶向高、沈淮、朱国祚、何宗彦等人俱未至京,这内阁中就只有韩一人了,若是。。。”
“内阁?刘一现如今还在刑部大牢,三司会审之际,黄克瓒却调任兵部,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听到官应震的话,方从哲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揭开了桌头上盖着的红布。
在那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他上月刚发的俸禄,整整五十枚银币。
“内阁辅臣,说好听点儿,叫辅佐天子处理政务。”
“说难听点儿,就是个起草奏章的五品官儿罢了。”
“你还是没有听明白我刚才的话。”
“今上,并不信任内阁,想要收回权柄!”
“恩师,这。”
闻言,官应震与亓诗教对视一眼,都有些吃惊。
大明阁臣处理政务,这是正统年间,三杨之后就形成的潜规则,皇帝怎敢打破?如何打破?
“阁臣处理部务,已成我大明惯例,皇上他。。。”
“这是王佐辞新命不受的奏章。”
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本奏章,展示给两人看,方从哲捋着胡须道。
“不强求,回家养老去。”
“看看这八个字,你还觉得皇上在乎朝臣所谓的惯例吗?”
“尔等且要记住,世上永远不缺当官儿的,缺少的,是做事的人。”
第66章 方从哲辞官
2023-12-11
南海子之中,朱由校眼神玩味的看着站在下首的方从哲。
“朕登基不过月余,方辅,就要离朕而去?”
“回陛下,臣年老体衰,已无力处理部务。且入秋之后,臣偶受风寒,恐误国事,令天下苍生黎民受苦,故此万望陛下怜惜,允臣告老还乡。”
方从哲仿佛是立马就要嘎的样子,让朱由校看的眉毛一阵跳动。
用不用装的这么像?
他没记错的话,这货应该是崇祯元年才走的吧。
历史上的天启都嘎了,方从哲还没嘎。
“方辅主政七年,虽无大功,却也无过,又是三朝老臣,朕还望国事问询于方辅啊。”
“况且朕若是让方辅这么走了,天下人恐怕会言,朕无容人之量啊。”
“陛下,臣愧为阁臣七年,无寸功于朝堂。辽东建奴势大,臣无平虏之策。朝廷钱粮匮乏,臣无扩源之计。”
“先帝驾崩之前,召天下众贤才良士入朝,其人或名扬四海,或勇于直谏,或文采斐然,胜臣十倍有余。臣才不配位。”
方从哲说着,将自己头上的乌纱帽摘下来,放在身前。
“请罢内阁首辅之职。”
“。。。”
听着方从哲的话,朱由校感觉这老头儿的话音貌似有些不对头。
这是在夸人吗?
“那方辅去后,谁可为内阁首辅呢?”
闻言,方从哲当即说道。
“刘一长袖善舞,其定可调理内外,使我大明上下一心,再振乾坤。”
“刘一用人不察,其人无识人之能。”
“韩为人谦和,讷直守信,可为首辅。”
“守城有余,进取不足。”
闻言,朱由校摇了摇头。
“其人之才,治一府尚可,治一国却是无能。”
“这。。。”
听到皇帝对刘一和韩的评价,方从哲有些摸不着头脑。
“孙承宗素有胆略,可为首辅。”
“朝令夕改,不妥。”
“那先帝所任,叶向高、何宗彦、沈淮、朱国祚呢?”
“人来不来都不一定呢。”
闻言,朱由校摇了摇头。
“陛下,如若其拒诏,可再令。”
“哼,依太祖爷杀夏伯启之例,其不为朕用,朕不杀之已是开恩。”
闻言,朱由校冷哼一声,道。
“再令,我大明的官儿是找不到人做了吗?要三番四次的派人去请?”
“。。。”
听到皇帝这任性而又富含杀意的话,方从这有些麻爪。
这小皇帝怎么有些油盐不进啊。
“陛下不愿臣离去,臣铭感五内。”
头磕在地上,方从这眼神有些复杂。
“然臣如今病体未愈,请告假养病,待病愈后,再为陛下效劳。”
“也罢,看在方辅为国操劳的份上,朕给你一个月的病假。”
这次朱由校没有再出言说什么,点了点头。
“臣谢陛下。”
闻言,方从哲立马叩首。
而后将自己的乌纱帽拿起又戴在了头上,又从袖子中拿出一本奏章,高举道。
“臣本望返乡,然陛下恩重,留臣在京,臣今有一议,望陛下预览。”
“哦?何事?”
示意刘时敏去拿奏章,朱由校问道。
“臣请陛下为张太岳复官复荫。”
“张居正。”
听到方从哲的话,朱由校眼神闪烁了起来。
“朕依稀记得,昔年先帝在潜邸之时,对张江陵赞誉有加,言之若古之贤臣。然先帝猝然崩逝,朕也就将此事忘了。”
“方辅说起来,朕才想起,朕曾翻阅万历初年库档,觉得以其受穆宗遗命,行变法强国之事,是有功于大明的。”
“朕只知道,张江陵为神宗之师,却不知其受何人蒙蔽,又为何在其死后,削其官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