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的考成法,达到了这个目的吗?”
“达到了一部分。”
听到皇帝的问题,毕自严开口到。
“自考成法施行后,顺天府一改往日风气,最醒目的一点就是,公文处理速度已经提了上来。”
“公文啊。”
闻言,朱由校转头在屋子内看了看后,伸手指了指放在书架下的一箱奏本,示意给毕自严抬过去。
“朕前番就说了,朕书读的不多,要求群臣上奏之时候,要有格式,要有句读,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
说着,朱由校示意毕自严与周应秋两人翻阅这堆奏本。
“看看这些,一个个引经据典,写的是晦涩难懂,歧义连连,这就是你所谓的考成法施行的结果?”
“eummm。。。”
闻言,毕自严与周应秋都陷入了沉默。
这个问题,不太好解决。
毕竟,世界上总有那食古不化的书呆子和居心叵测之徒。
为了蒙蔽皇帝,这些人的奏章往往写的云里雾里一大堆,长篇累牍的垃圾文字。
特别是身为内阁首辅的毕自言,朝臣的奏章,除非是秘奏,否则都要他先看,但一本洋洋洒洒几千字的奏章,说正事的内容只有几句话,能烦死人好吧。
真苦了皇帝,居然将这些难读的奏章都给找了出来。
“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看着沉默的两人,朱由校开口问道。
“陛下,臣请罚俸。”
闻言,周应秋与毕自严对视了一眼后,毕自严抬手道。
“罚俸,罚俸。”
闻言,朱由校撇了撇嘴。
“俸禄罚完了,让他们拿什么养家?靠贪污吗?”
“。。。臣思虑不周。”
听到这话,毕自严只能低头认错。
“累计吧,凡言事奏疏,再敢写这种通篇废话的,一次记过警告,二次罚俸,三次直接降职外放,四次直接罢官。”
看着毕自言,朱由校开口道。
“既然这么喜欢说废话,就让回家慢慢说去。”
“臣遵旨。”
闻言,周应秋两眼一亮,当即就拱手应道。
“这本考成结果。”
从桌上拿起考成大略,在上面用了金印后,朱由校将其交给身边的太监,开口到。
“既然两位爱卿都已核查,就依此处置吧。”
“臣领旨谢恩。”
闻言,毕自严与周应秋两人同时躬身行了大礼。
看着离去的毕自严二人,朱由校又从身侧拿起了那本奏章的副本,看了起来。
考成法的施行,需要时间,需要斗争,需要总结经验和教训,不是可以朝令夕成。
经过了半年的日常考成后,大明这架本已锈迹斑斑的国家机器,重新的转动了起来。
《天启元年辛酉京官考成初略》,《天启元年辛酉京账清查通知》,两篇大红字头的公文一经印发京中各衙门,顿时就激起了一片骂声。
“天杀的毕自严!”
这六个字,是现在京城之中,官员们内心的真实写照。
皇帝搁南直隶搞大清洗呢,你特么跟着在顺天府搞大清洗,两相配合是吧。
其中,骂声最大的就是户部和董应举的顺天府衙门。
以及,毕自严自己所管的度支司衙门。
世界上什么最难查?账目。
世界上什么最好查?同样也是账目。
说账目不好查,是因为你派去两波查账会计所乘的直升机,可能都会被人给干下来。
说好查是因为,只要你的拳头比对方大,账目是最容易查出问题的一个切入口。
早在要推行考成法之时,毕自严就翻出了当年张居正所留的六册记账法。
十一月十五,文华殿中,一堆箱子放在文华殿之上,京中各衙门主官和佐贰官坐在上首,下首则是坐着各衙门的文书。
一群度支司的会计,此时正在对朝廷和顺天府的:《外册》、《总账》、《鱼鳞册》、《内册》、《度支册》、《堪合册》进行核对。
随着一本一本账册的勾销,时不时的就有人晕倒过去,被人架出去。
看着自己手下又一个账房被带走,左光斗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能保证自己没贪,但无法保证手底下不贪。
虽然自信牵扯不到自己,但真的丢人啊。
群众里出坏人了啊。
他数次强调不许贪污,结果还是有人贪了。(本章完)
第464章 干得漂亮
左光斗恼火之时,文华殿上坐着的诸位明公们,看着顺天知府衙门交上来的诸多册子,比他要更恼火。
待到一群账房将顺天府的账目算完后,毕自言从袖中拿出了一本奏章,看向了工部右侍郎左光斗。
“左侍郎,你带人在顺天府屯田,前些日子发生了乱民打死大户的事。”
听到毕自严的话,左光斗身躯就是一震。
来了。
“此事业已镇压下去,详情下官已向工部、刑部汇报。”
站起身来,侧身向着上方的龙椅行了一礼,左光斗出声道。
“下官如今正待刑部回批此事。”
“刑部的公文,被我押下了。”
听到左光斗的话,毕自严开口道。
“一同押下的,还有这些。”
说着,毕自严挥了挥手,就有人将一个大箱子抬的放在了堂中。
而后,就见到毕自严翻开自己的奏本看了一眼后,高声念了起来。
说是念,但已经和破口大骂差不多了。
顺天知府衙门上下,在毕自严口中是尸位素餐,贪功冒行、欺上瞒下、腐败横行。
知道他毕自严这是在故意强调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大明将要亡国了呢。
毕自严现在脑袋上的火气之所以这么大的原因很简单,新政施行的过程中,暴露出了太多的问题。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核心内容是银、力二差与户口、盐钞合并于地。
简单的来说,就是将力役摊派到田亩之上,而想要做到这点,就意味着起码要掌握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田亩数。
再加上重新施行的考成法,下面的官吏为了考成达优,必然就会出现下面的官吏虚报、瞒报、多报田亩数,凭功升迁。
经过这么一番清丈,虽然朝廷收税的田亩变多了,税基变大了,但最终受苦的却是下层的佃户乃至于小地主。
毕竟,现在皇帝所有田亩悉数纳税,缙绅豪右们被清丈了,必然会想方设法的将多加的税务转移到小民的头上。
这一年来,毕自严没少收到各种关于民家大户欺压百姓的奏章、报告、弹劾。
更何况,还有皇帝时不时令人转给他的锦衣卫报告。
民间大户出这种现象,左光斗是有预料的。
但左光斗带着屯田的队伍,都能出现这种乱像,是毕自严没有想到的。
为此,这头一炮,就点在了左光斗的头上。
“。。。”
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左光斗转眼看了眼同样一脑袋冷汗的袁世振与邓士亮等人。
难兄难弟啊。
大殿后堂内,听着毕自严骂人,朱由校两只手轻轻的在一起敲着。
人地矛盾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么。
想着历史上崇祯年间狂暴的天灾,他的心头就是一紧。
想要度过崇祯年间的天灾,只有硬挺这一条路。
领居屯粮我屯枪,邻居就是我粮仓的想法,纯粹就是傻叉。
你遭天灾,别人不遭天灾啊。
而且你只能抢一年,你还能年年抢啊。
至于说占地自己种,也是死路一条。
安南、缅甸等地,虽然的确是产粮大区,但他们的那个文明开化程度,你就算是抢到了地,也需要进行大规模的二次开发。
而且这人迁徙过去后,还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适应,短则两年,长则十年,短时间内养活自己都成问题。
两百年的累计,大明上下的矛盾,就看什么时候被点燃,当年张居正的变法,没有所谓的救国,只有延后。
不变是死,变也是个死,无非早死晚死。
真正的救国之法,只有固本培元这一条路可以走。
听到外面,毕自严已经骂完了人,朱由校从软塌上站起来,向着大殿内走去。
“难,百姓难,朝廷难,都难。”
刚拿起茶杯打算喝一口的毕自严听到一阵轻叹在身后头顶响起。
“臣等恭请圣安。”
见到皇帝冷不丁的冒了出来,毕自严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带着众人起身行礼。
“坐,都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