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刘时敏出声音又问道。
“是金料、银料、铜料,还是木料。”
“料。。。”
听到这话,朱由校就顿住了。
刘时敏看似在问材质,但实际上问的是要不要形成惯例。
印绶,是有一套严格制度的。
以秦汉为例,印分金印、银印、铜印之等;印上有纽,纽作龟纽、鼻纽之别;绶有绿绶、紫绶、青绶、黄绶、黑绶之差。
而大明则是按照高低分为银印和铜印,金印那都是藩王和赐给外国国王的。
而木头刻个印,代表的则是临时。
“用什么料。”
听着刘时敏的话,朱由校陷入了一阵纠结之中。
如果用银料,就会在官场上放出一个消息,就是他要恢复相制,以后成为惯例。
这在如今的这个情况下,不是个好事。
“用木料,不过,用金丝楠木的。”
眼珠子一阵滴溜溜的转悠,朱由校一挥手道。
“你再替朕草拟一封圣旨,大意就是朕今尚幼,要安心练兵。。。”
说到这里,朱由校又挥了挥手。
“是要安心读书,朝中大事问朕,小事,悉由毕自言决断。”
“奴婢遵旨。”
闻言,刘时敏脸色古怪的点了点头。
皇帝这既要又要的样,可真看得人拧巴啊。
从桌上拿走皇帝写下的字,刘时敏就转头去寻匠人,雕刻印信。
而就当京城大搞政治建设时,辽东却也不平静。
虽然皇帝要他带兵回京献俘的圣旨已经到了,但同时传到的还有一道要他安顿好辽东后,再带兵回去。
为此,即便是传回了努尔哈赤死的消息,熊廷弼也没急着踏上回京的路途。
他可不想,他回京见趟皇帝,回来辽东又让建奴给祸害了。
为此,熊廷弼搁辽东又开始了一轮调兵遣将。
阿敏带着的降人,安排在了广顺关外,他爹舒尔哈齐当年打算自立的时候,就是打算在这里建窝,现在让阿敏在这里也算是一种传承了。
秦家兄弟和白杆兵被留在了叶赫部旧城,一方面是监督那些个被“解放”的叶赫女真,一方面是向北,劫掠逃跑的建奴。
开原城的防务,被移交给了张名世率领的四千南兵营,戚金要被带回京城。
尤世功留守铁岭,贺世贤驻沈阳,侯世禄移驻鸦鹘关。
童仲揆、张神武等四川、云南都司将领同他一起返京。
而姜弼所带领的武靖营,则是移驻定辽右卫,交给了杨镐调遣。
公平的讲,杨镐这一年来干的不错,很好的完成了袭扰建奴后路的工作,而熊廷弼如今将武靖营,这个辽东本地兵马交给他的意思也很明确,给你增兵了,别说我老熊不给你杨镐机会。
抚顺关外,萨尔浒旧战场之上,白旗招展,长幡飘飘。
“将士们,我大明,赢了!”
头缠白布,看着一具具已经被架在了火上的枯骨,熊廷弼眼含热泪,将手中的酒缓缓的倒在了地上。
“杨某给众将士赔罪了!”
与熊廷弼相同的,是被熊廷弼叫来了萨尔浒的杨镐。
没人是铁石心肠,即便失败的原因是朝廷催促的甚急,但这些人说到底都是他杨镐的手下。
“点火吧。”
随着一声令下,火光冲天,一具具尸骨,在火光中化作飞灰。
傍晚时分,待到稍晚后,自有人拿着陶罐上前,将骨灰装好封坛,带回去。
“部堂。”
待祭拜完后,傍晚时分,熊廷弼的临时行辕之中,有士卒来到熊廷弼的身边。
看向来人,熊廷弼开口问道。
“萨尔浒之战时,几位阵亡的将军尸骨找到了吗?”
“大多都找到了,但杜松将军的尸骨被建奴带走夸功,我们拷问了很多俘虏的建奴头人,他们也不知道被带到了那里去。”
惭愧的低下头,士卒声音低沉的到。
不管杜松怎么轻功冒进,致使大军失陷,但都是大明的家事,却被建奴拿走尸体夸功,很是让人恼怒。
“哎。”
闻言,熊廷弼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了堂中的数口棺材。
总兵官王宣、总兵官赵梦、参将柴国栋、游击将军王浩、游击将军张大纪、游击将军杨钦、游击将军汪海龙。
这还只是西路军战死的高级将领,若是再算上其他两路和中低级将领,萨尔浒之败死伤三百多员,差点儿就打的大明军界青黄不接了。
“令人将这些棺椁装上马车,回京吧。”
叹了口气,熊廷弼从地上站起来,下令道。
“是!”
一拱手,那士卒就出去传令。
很快,熊廷弼的经略卫队就带着一车一车的骨灰罐与一副副棺材,向着沈阳而去。
“希望你回京之后,还能回来吧。”
站在抚顺城的城头之上,看着离开护送熊廷弼离开的队伍,杨镐摇头叹息道。
身为一个文人,对大明的政坛,他很是绝望。
因为大明的政坛上,有一个怪像,越是能干事儿的人,越是有罪。
对于杨镐的担心,熊廷弼自己也是清楚。
他能在辽东安稳的留到如今,全是靠着皇帝用冯三元和顾造的全家换来的。
如今,建奴已灭,熊廷弼心里也有些担心,会不会面临一个兔死狗烹的局面。
不过,即便如此,熊廷弼依旧踏上了回京的旅途。
带着四千余兵马,经过了近一个月的长途跋涉后,终于赶在十月走完前,回到了京城。(本章完)
第445章 熊廷弼封侯
印者,信也。
给毕自严赐印,那自然是文武百官都要到了,不然这印就没个公证。
文华殿之中,丹陛之上是空的,皇帝并没有亲自到场。
小官小吏都在大殿之中看着,六部尚书则是在丹陛之下,一同观赏刘时敏身侧太监手中托盘上的大印。
“毕公。”
看着毕自言用打绶将印挂在身上,刘时敏又令人呈上来一个木盒。
官印,不管古今,作为行使权力的信物,保管自是有一套规矩,专人专管,还有专门的印盒。
以唐代为例,尚书省二十四司印,系纳值厅,每郎官交值时,吏人悬之臂以相授,可见保管之严。
而在官印的使用上,也是有一套流程的,凡是需要加盖此印的公文,必须由主管长官签字,并经校对后,再由“堂头”审核无误后,方可盖印。
而如果把印丢了。。。轻则降职罢官,重则掉脑袋。
当然,再是严格的保管措施,在利益的面前,都会促使人铤而走险,就比如,暗中给锁印的匣配个钥匙,用的时候偷出来,用完再还回去。
这事儿历史上不是没发生过。
李唐宪宗时期,名臣裴度在政事堂当宰相时,某日发现政事堂大印不在印匣里,左右一时惊惶,但裴度却不慌不忙,而是命人接着奏乐接着舞。当大伙儿喝酒喝到后半夜时,左右来报,印自己回来了。
当大家酣饮到后半夜时,左右给裴度报来喜讯,说官印莫名其妙地又回来了,于是,大家尽兴而归。
裴度能有这办法很好,但其他人还是很害怕,最终就又想出了个办法,根据南宋王明清所撰的《挥录》记载,北宋时,宰相入省,必先以秤秤印匣而后开。
如果称出来的印匣重量不足,干脆就别开了,免得需要上报失印,大家一起吃瓜落。
据说,蔡京任相时,就碰到过一次,“一日秤匣颇轻,疑之,摇撼无声”。
于是,当日蔡京就说“不须启封,今日不用印”。
待到第二天再秤,分量正常,遂开匣用印。
能让蔡京都瞒着等人用完再送回来,可见古代印信这玩意儿有多重要。
待到刘时敏等一众太监离开,周应秋等人纷纷上前恭贺。
“好东西啊。”
看着被用紫色大绶挂在腰后的大印,尤其上面那金丝楠木所独有的木纹,周应秋双眼都有些沉醉。
这哪怕是初入官场的雏鸟,都能明白这东西象征着什么。
这是相权啊。
有了这块印章,大明的内阁首辅,才算是名副其实。
“可惜,是块木的。”
站在周应秋的身侧,袁世振小声的道。
“不可惜,不可惜。”
闻言,周应秋摇头道。
“有一就有二,焉不知你我不可呢?”
又看了一眼那块首辅之印,周应秋心理喃喃道。
“恭喜毕公啊。”
对毕自言拱了拱手,韩口不对心的恭贺道。
此刻,韩是真的心凉了。
皇帝给毕自言一块首辅之印,不但充分的表明了对毕自言的支持,还给了毕自言行文各部的权力。
这是昔年的高拱、张居正都比不上的权力。
昔年的隆万变法,靠的是什么,靠的是隆庆用自己的死,给大明的变法开了口子,靠的是用自己的遗诏,给高拱、张居正二人站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