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都贺。”
手中依旧拿着孙传庭的奏本,此时朱由校的内心已经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诸位爱卿平身入座吧。”
让人将孙传庭的奏本递给在场众人,让他们传阅。
趁着这个时候,朱由校开口道。
“自万历四十六年,建奴酋长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告天”誓师,以七大恨造反以来,我大明失土陷城,百姓逃亡,将士罹难。”
“至今四年,朝廷消耗钱粮无数,更有无数大明百姓,舍身为国,方才有此大胜啊。”
“此番,万籁陛下兴仁政,得猛将,用良才,方才有此大胜。”
还没待毕自严这个内阁首辅出声说什么,自觉为皇帝最忠诚的狗腿子,周应秋就第一个跳出来道。
“熊廷弼乃神庙所选,孙传庭也只是朕偶然所得。”
听到周应秋的马屁,朱由校转头看了眼对方,给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看到皇帝的表情,周应秋顿时就来劲了,当即就引经据典的夸了起来。
“李唐韩退之有言,世间有千里马,而后有伯乐,然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前番,有佞臣收受贿赂,见小利而忘大义,求私财而废国事,弹劾熊廷弼。”
“万籁陛下慧眼如炬,严令熊廷弼留任辽东,不至佞臣奸计得逞,国朝重地不失。”
“而孙传庭,本为商丘一知县,陛下见其诗而知其志,见其人而明其人,以之为将,方才有此番胜绩。”
“陛下识人之能,可称伯乐。”
随着周应秋的一番吹捧,朱由校脸上的笑容更甚,看的坐在他下首的毕自严直挑眉毛。
而随着周应秋开口,堂上的其他人也纷纷夸起了皇帝的识人之能。
不过,就在这一片夸赞声中,却是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这个孙传庭,好大的胆子啊。”
身为六部垫底的存在,徐光启看到孙传庭的奏本,自然是排在最后面的。
当他将看完的奏本递给韩后,徐光启情不自禁的就发出了一声感叹。
他的这话一出,刚才还在马屁漫天飞的大堂内,顿时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了徐光启这个异类。
“徐爱卿,为何有此感叹?”
最终,还是由朱由校这个皇帝出声问道。
“回陛下,早在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前,臣曾与先帝有过一番奏对。”
抬起头看了眼堂中的众人,徐光启站起来躬身行礼后道。
“臣当时向先帝言用兵之策,练辽东精兵两万,邀北关叶赫兵马一万,征朝鲜兵卒两万,南北两路牵制,中路出击,步步为营,约周岁之内,进兵路途,围剿建奴。”
“为征朝鲜之兵,臣自请出使朝鲜,面呈厉害。”
“然,先帝以臣之策略耗费巨大,并没有同意。”
“当时,杨镐提出四路出击之时,臣曾言,四路进兵,此法大谬,并说努尔哈赤一定会并兵以应一路,当之者必杜将军矣。”
说着,徐光启叹了口气道。
“事后,果如臣之预料,努尔哈赤合并一处,先击中路,后攻上路,回师吓退李如松,以假传军令之计,从容覆灭刘将军所部。”
“。。。”
堂中的一众人听着徐光启的话,都感觉有些不对。
这今天大捷到来的日子,本该是高高兴兴吹捧皇帝,然后大家得个赏赐,再分一分权力的事儿。
怎么你嘴里说出来的事情,就感觉变味儿了。
“萨尔浒之败后,蓟辽总督汪可受当月就将能调动的兵马悉数调往山海关,看守门户,其中蓟镇兵五千、保定镇家丁五百、天津镇南兵一千,合计六千五百人。”
“时,兵部欲调募主客兵七万,再调宣大三千,山西两千,延绥三千,宁固两千,真定两千五百,再募浙兵四千。”
“萨尔浒之败后,臣再上书言曰编练新兵,先帝同意,这才有了臣在通州练兵之事。”
“然,在臣通州练兵期间,北调川军与浙军,又在通州起了龌龊,让臣认识到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诸军配合不利。”
“各地客军各有所长,各有所蔽。其长者,或宜于昔,不宜于今,必求齐众若一,分合如意,守莫能攻,战莫能敌,计非选练不可。”
这句话的意思是,大明的各地调来的兵马都有自己的优缺点,这些优点不一定能用在剿灭建奴上,为此,就需要按照统一的标准进行训练。
听完徐光启的话,朱由校恍然的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
这理科学家的看问题的思路就是不一样,一眼就看出了当时的问题。
川兵和浙兵之间的矛盾,在日后酿成了一个吃瓜大战浑河血战。
双方分开作战,除了之间将炮都搬出来的这种小摩擦外,就是没办法配合到一起了。
对于这个问题,历史上另外一个人也发现了,那就是孙传庭。
崇祯十一年,清军入塞,十二月十二日,卢象升战死沙场。
孙传庭临危受命,接替总督天下勤王兵马。
崇祯十二年,在清军出塞之战中,孙传庭硬顶着崇祯那个急性子的压力,花费了半个月时间等待自己麾下曹变蛟率领的主力秦军,同时对各路援军进行合营训练。
最终在太平寨之战中,给了清军一个教训。
一支东拼西凑出来的军队,若是不经过配合性训练,很容易就会发生一支带崩全线的事。
点了点头,朱由校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严肃的看向徐光启。
“徐爱卿方才感慨孙传庭之胆大,却是为何?”(本章完)
第413章 宫里闹鬼?
“回陛下。”
听到皇帝的问题,徐光启拱手道。
“孙传庭与熊廷弼两人此番的连环计,虽妙却险,稍有差池,恐怕豹韬卫一众士卒,都将化为齑粉啊。”
看着堂中的众人,徐光启分析道。
“连环计的第一环,趁察哈尔收兵之际,出兵与之抗衡,同时拉拢内喀尔喀与蒙古,抗衡察哈尔。”
“此事之上,天时、地利、人和,我大明只有天时占优。”
“天时之优,从七月开始,关外水草茂盛,正是牛羊成长之时,正值蒙古部落放牧的时节,其部民四散在草原之上,易于寻牧民问询其汗帐所处之处。”
“地利之险,险在他为了拉拢科尔沁与内喀尔喀诸多蒙古部落,率军横渡科尔沁草原。我大明军队,已经多年未曾深入草原,人生地不熟,稍有不测,就会在草原上迷路,大军就会损失惨重。”
“人和之险,险在孙传庭觉得内喀尔喀、科尔沁两部与察哈尔不合,不会与察哈尔合击我大明军队,否则恐怕会重演昔年李如松全军覆没之役。”
“三者只占一者,孙传庭可成功与科尔沁、内喀尔喀定下封贡之约,联合我大明军队抗衡察哈尔,又不参与到对建奴的攻伐之中,孙传庭之智,可比古之良将。”
“连环计的第二环,让建奴知道我大明在拉拢科尔沁。”
说到这里,徐光启有些感慨的道。
“天佑我大明,石柱土司兵在辽东俘获了因为察哈尔而向建奴求援的科尔沁使者,熊廷弼又稳抓时机,善待使者,又令人传出消息,令建奴上下紧张,紧张就必然带来变动。”
“这个变动,就是建奴也派出了人前往拉拢科尔沁。”
说到兴起,徐光启手在空中一挥。
“就在此时,孙传庭突然转变目标,掉头东进开原,同时熊廷弼也派遣大军北伐,两军在开原会师。”
“而得之这个消息的建奴,为了没有掣肘之忧,也为了守住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叶赫,也必然挥师而来。”
“恰逢此时,阿敏慑我大明之威,阵前投降,扰乱军阵,让孙传庭一日破光山,兵围叶赫,同时还有足够时间修筑营寨。”
“河谷之战,孙传庭置之死地而后生,用选锋军拖住建奴大军,等候熊廷弼援军到来,围歼拉建奴派去拉拢蒙古人的部队,逼迫努尔哈赤与我大明军队正面对决。”
“此一战,我大明赢的堂堂正正。”
说着,徐光启对皇帝拱手到。
“臣为大明胜建奴而贺,为陛下得一良将贺。”
“说的不错,平身吧。”
听完徐光启的话,朱由校点了点头。
“启奏陛下,臣还有一事要言。”
徐光启并没有第一时间站起身来,而是又拱手到。
“此番,臣从叶赫之役中,又有一忧,请陛下闻之。”
“说。”
闻言,朱由校点了点头,心里却是腹诽,这老徐头今天的话有点儿多。
“辽东士卒纪律不整,良莠不齐,萨尔浒之战,杜松仰攻山寨时,他军中属于辽东刘遇节的白甲兵率先逃跑,致使西兵生变,立脚不稳,大军刹那间尽溃。”
“臣请豹韬卫在沈阳留驻一段时间,对辽东主军进行训练。”
看着皇帝,徐光启当即开口道。
“前番,辽东危急,人心向背,熊廷弼方才言辽人不可用。如今,辽东局势已缓,臣以为当训练辽东主军戍守本土,否则辽东再有贼至,又需调遣客军。”
“徐爱卿有心了,此事朕会让杨镐去做。”
“杨镐。。。”
听到皇帝选择的人,徐光启就皱起了眉头。
老大,你选谁不好,选那个打了萨尔浒大败的?
看到徐光启的表情,朱由校就知道徐光启心里的想法,当即不高兴的道。
“萨尔浒之战前,杨镐就想要缓攻,以图练兵,却因朝廷催促甚急,方才仓促出兵,以致大败。”
“征讨建奴他做不好,若是再连练兵都做不好,他也就不用活着了。”
说着,朱由校看向兵部尚书黄克瓒道。
“对于辽东的建奴,朕本来打算用几年,乃至十几年的时间,慢慢的收拾,但那里想到,这孙传庭敢行此险计,与熊廷弼两相配合之下,居然能逼迫建奴主力决战,还逼降了建奴的二贝勒阿敏,阵斩了三贝勒莽古尔泰和四贝勒黄台极。”
“现在捷报已经传入了京师,想来具体的战报,也应该快到了,兵部要尽快派人去往辽东,核实斩获,把该给将士们的封赏都报上来。”
“昔年,太祖爷起兵,驱逐鞑靼,建立大明,我大明自建国之初,就是以武立国。”
“敢与敌寇厮杀者,方为好儿郎,朕不希望看到让好儿郎流血又流泪的事情发生。”
“兵部要保证,将赏银发放到士卒的手里。”
说着,朱由校又转头看向现在都察院最大的官儿,右俭都御史吴亮嗣。
“你回去告诉都察院和六科廊,要派人对兵部发放赏银和抚恤的官员严格监督,如果让朕知道有谁连将士们用血和泪换来的银子,朕活剐了他。”
“臣谨遵陛下圣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