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脸有些红,朱由校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停下,然后说起了正事。
“南直隶如今银两过多,袁侍郎的以重火耗从南直隶征银的办法,非常好。”
“但会不会受到阻碍,百姓认不认,此事需要诸位臣工共同努力。”
坐在位置上,朱由校看着下方的诸人,训诫道。
“对于南直隶的问题,要谨慎处理,不能让黔首小民受到苛待,致使民不聊生。”
“臣等谨遵陛下圣训。”
听到皇帝的的话,众人齐声说道。
“启奏陛下,臣请将今日陛下所言之语,刊于邸报,令天下官员共勉。”
就在朱由校打算让众人离开时,毕自严突然出声道。
“嗯。”
闻言,朱由校先是一愣,而后点了点头,道。
“准了。”
待到众人离开之后,朱由校也向外面走去。
今天还有场球赛。
是锦衣卫对阵虎贲卫。
而另外一边,离开了西苑,众臣纷纷回到自己的衙门召集人开会,将皇帝今天的讲课内容给记录下来。
劳动创造价值。
货币只是劳动价值的体现。
通俗的说:钱,就是民力。
这两句话说起来简单,但想要真正的理解,是需要有足够的社会阅历的。
对于其中的哲学,能明白的人很少。
如今,顺天诸府境内的大户们,对这个道理还不是能通透的理解。
他们只知道,今年的民力,略有不足。
张家湾。
名字的来源是运河从这儿拐了个小弯,地处后世大兴之东。
这里是附近里正的集市场所。
运河之侧的茶馆之中,几个大户正在喝茶聊天。
“那些个泥腿子都去哪儿了?”
手中拿着个茶壶,放进嘴里吸了一口,张永成看着几个相熟的大户道。
“我家的地今天都没人种了。”
“诺,那边修河道呢。”
听到张永成的话,就有人用鼻子指了指那边正在挖沟的民夫。
“他们招了多少人?”
“不知道。”
说话的那人缩了缩脖子,方才道。
“少说也有个三千人了。”
“唉,皇上如此滥用民力,那些个明公怎么不劝劝呢?”
张永成也是读过几年书的,说起话来,也是能拽几个“专业性”词语的。
“劝?谁敢劝?”
闻言,缩脖子的王方小心的看了眼周围,才道。
“我家有个亲戚,是在刑部大牢当差的衙役,我听他说啊,皇上方才登基,就搬到了南海子去住,有人去劝皇上回宫,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发生什么?”
“人直接就废了!”
王方说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膝盖。
“皇上直接让那些人在南海子门外跪了几天,我听说一个叫惠世扬的,双腿直接残了。”
“这么狠?”
听到王方的话,众人相视一眼,纷纷跟着缩起了脖子。
“皇上是去年九月登基的吧?这都半年了,你怎么才说这事儿?”
“皇上一直没将那些人放了啊。”
闻言,王方一摆手,接着道。
“就说那个惠世扬,拖着两条废腿,人到现在还在刑部大牢关着呢。”
“噫~”
听到王方的话,众人又是一阵缩脖子。
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都双腿弄废了,居然还不放过。
皇帝是不放过这人些吗?
当然不是,而是他选择性的忽略了这些人。
对于言官,朱由校有一种打心底里的讨厌。
所以,这些被送进了刑部大牢的人,朱由校就选择了忽视。
养几个囚犯,花不了几个钱。
“皇上说的那两句话你看过没?”
“劳动创造价值和货币只是衡量劳动价值的物品那两句?”
“对。”
黑暗之中,一人点了点头,而后问道。
“有什么感想?”
“朝廷不能与民争利,更不能滥用民力啊。”
“承天门前集会,去不去?”
“去!”
随着皇帝的两句话在邸报上刊行,一股新的风力,“朝廷不能与民争利”,正在京中形成。
大明的政治,讲究的是一个独裁与民主共存。
朱元璋、朱棣时期,大事儿皇帝做主,六部官员负责做事儿,言官负责查缺补漏。
宣宗驾崩,正统九岁继位时,负责主政的人是以内阁为首的三杨,俱是言官出身,负责查缺补漏的人,开始握住权力。
再经过孝宗时期的放纵,国家大事儿就被改成了在大朝会时讨论了。
而现在,朱由校上位后,直接停了大朝,国家大事儿皇帝一言而决,就算是要商量,也是和六部主官商量,同以科道官没了啥事儿。
这些人不像是六部主官,拿着奏本就能求见皇帝,上疏又得不到回应。
于是,以翰林院官员为主,言道官为辅,诸部佐贰官为影,京中七品以上的官员,所幸就在承天门前聚集。
这些人以一种看似“公开”、“公平”的方式,就朝廷发行银币、南海子动大工、京营改制等问题进行讨论。
众人真正对朝廷新政的关心,都是少数。
与这些政策利益攸关的,也只是少数。
坚持反对的,更是少数。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
借势让搬回西苑的皇帝做出妥协。
皇帝要办什么大政,得先寻他们这些大臣商量,有了主意直接去找六部的人去做,这算什么事儿?
这是对皇帝的一种示威。
也是臣权对君权的一种试探。
成了,大明重新回到曾经的道路,有什么事儿,放在廷议上,大家商议着来。
不成,那以后这朝廷就成了皇帝真正的一言堂了。
于是,天启元年的四月初一。
“皇爷。”
正抱着萝莉睡的香甜的朱由校听到刘时敏喊自己,方睁开眼睛,就看到刘时敏站在他的床头。
“什么事儿?”
放开怀中的小萝莉,从床上坐起,接过刘时敏递来的毛巾擦了把脸后,朱由校脸色不善的问到。
“陛下,西苑门外有朝臣聚集,请开廷议。”
“嗯?!”
听到刘时敏的话,朱由校瞬间就是一惊。
走出内室,从剑架上拿下自己平日里佩戴的永乐剑后,方才看向刘时敏问道。
“聚集了多少人?有人冲击宫门吗?”
“没有。”
听到皇帝的话,刘时敏连忙摇头。
西苑驻扎着虎贲卫,那些个文官们没疯,敢冲击宫门。
“朝臣们是请陛下开廷议,商讨不能与民争利之事。”
“与民争利?”
闻言,朱由校睁大了眼睛,看向刘时敏道。
“什么与民争利?”
“前些日子,皇爷说的劳动创造价值等话,在邸报上刊印后,那些人若有所悟。”
刘时敏来找皇帝汇报情况,当然是做过功课的。
“这些人聚集在西苑门外,就是言说不能与民争利,不能铸币。”
“用朕的话来堵朕,他们是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