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皇帝说话,一套一套的,这句话的哲学貌似更深。
“朕现举一个例子。”
看到众人有所悟后,朱由校打算举个栗子,再来说明一下大明现在面对的“通货膨胀”问题。
“这个村子,每年产生的价值是多少呢?”
“是一千石粮。”
听到皇帝的问题,毕自严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如今,有一个村子,有一个市场。”
“市场中一百两银子。”
“村子里有一个人,他有五十亩地,每亩地能产粮两石。”
“他每年能创造的价值是多少呢?”
“是一百石粮食。”
听到皇帝的例子,毕自严若有所思的到。
“若是市场上的这一百两银子都用来买他的粮食,那么他就创造了一百两的价值。”
“不错。”
点了点头,朱由校看向毕自严问道。
“若朕往市场上再投入一百两银子呢?”
“那他创造的价值就变成了二百两。”
闻言,毕自严瞬间双目睁大,高声道。
“臣明白了,臣明白了。”
说着,毕自严激动的道。
“货币作为衡量劳动价值的物品,不能多也不能少。”
“我也悟了。”
就在这个时候,袁世振也发出一声感叹。
“我算是明白,为何南直隶的物价为何会那么高涨了。”
说着,袁世振就忍不住与毕自严交流了起来。
“原来是市场上的货币太多了。”
看着不顾场合就议论起来的几人,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
儒家,可是一点儿都不腐。
劳动价值论,在广义上讲,最早是由英国经济学家配第提出。
但实质上,配第这会儿还没出生呢。
而大明的大学时丘,早在百余年前,就提出了劳动价值论。
在这里,不得不感叹一句,儒家在吸收了诸子百家的理论后,这生命力确实强。
明朝提出价值论和重实践的心学。
单就这两样要是推广开来,足够再引导这个国家走过两百年的时光了。
儒家在历史上最后一次大放光芒是什么时候呢?
嗯,是清末。
不过,是在倭国。
正德年间,以武功获封新建伯的王阳明,上承陆九章、湛若水,将心学发扬光大。
在其死后几十年间,一本他所写的《传习论》传入倭国。
其死后的四百年后,王阳明在倭国的徒子徒孙们干出了一件大事儿,收了很多的门徒,如伊藤博文、木户孝允、高杉晋作等人,将心学再次发扬广大。
他强调实践的想法,也指导了一件小事儿,叫做倒幕运动。
再后面的事情,叫做明治维新。
第197章 又一轮君臣交锋的开始
对于儒学接下来怎么发展,朱由校是有过考虑的。
很简单,在背后往实用性方向推就行了。
至于说具体做法,就比如改个名,叫国学什么的,往大再扩一扩。
把它高高的架起来。
如今的儒家,还是曾经的儒家吗?
并不是。
儒家这玩意儿,就是个橡皮泥,是随着统治阶级的需求而慢慢变化的。
虽然朱由校对如今的儒家,或者说文官们很是不待见。
但想要治理天下,是离不开儒家的。
别再说什么复兴百家了,现实些。
要是在前后两汉时期,还有点诸子百家余荫。
但早在唐宋时,孔老二的那些个欺师灭祖的徒子徒孙们,就打着“”和“五经注我”,将诸子百家的精华吸收的差不多了。
唐朝的“我注五经”,先有经典,再钻研经典去探求其中的道理。
宋朝的“五经注我”,即先有自己的思想,再歪曲经典来加以诠释。(通俗的说就是断章取义)
就以朱由校当前的时间点来说。
谁能说徐光启这个西学派不是个儒生?人是万历年间的进士。
谁能说卢象升不是个儒将?人是天启壬戌的进士。
再往前推一推,谁能说岳飞不是儒将,沈括不是儒生。
当时间发展到今日,千百年的吸收过后,儒家早已成了实质上华夏文化的主体。
而昔年的诸子百家,农、工、法、武、算、医诸家,久而久之的,为了保存发展,也渐渐的披上了一层儒皮,渐渐的变的儒了起来。
一个个什么儒生、儒将、儒医之类的。
哦对,儒家最看不起的商人,还搞出来个儒商。
千百年的时光里,在帝王皇权的加持下,儒家早就已经壮大到了一个不可被颠覆的地步。
但同样的,这种变化也让儒家暴露出了其最为脆弱的一面。
在来自皇权的强大压力之下,儒家就必须自动的、主动的去适应、去靠拢皇权的需要。
在时光的大浪淘沙之下,不止是诸子百家被淘汰,儒家内部的守旧人士也被淘汰。。
儒家士大夫是最顽固的,同时也是最容易改变的。
儒家早已与华夏的历史深深地结合了起来,早就不再是一个学派。
经历了南北朝的思辨,当隋唐时科举出现后,在华夏老百姓的思维里,它早就与做官划上了等号。
追逐权力,才是百分之九十九的儒家士大夫的本质。
只要读书还能做官,而不是搞什么狗屁选举之类的。
儒家就会自动的向着朱由校这个皇帝所需要的方向发展。
从今天开始,朱由校就打算借着丘所撰的《大学衍义补》,给大明的儒学注入一股新鲜的血液。
“咳咳。”
待几人议论了一会儿后,朱由校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现在,诸位知道为何袁侍郎上书,在南直隶以高火耗推行银币,朕会同意了吧。”
“臣等明白了。”
看着上面一脸瑟的皇帝,毕自严虽然头上冒黑线,但还是躬身道。
这些东西,是这个心情都表现在脸上的年轻皇帝能总结出来的吗?
这么想着,毕自严偷的看了眼皇帝身侧的刘时敏。
然后,他在心里摇了摇头。
皇帝提出的“劳动创造价值”和“货币,只是劳动价值的体现,是用来衡量劳动价值的物品”这两个论点,是有大哲学在其中的。
这不是一个在司礼监打了十几年工的内书堂太监能提出来的。
这需要大量的社会观察经验。
难不成是孙承宗?
这么想着,毕自严回忆了一下如今的辽东巡抚,然后心里又摇了摇头。
孙承宗虽然去过边关大同,又是进士。
但他之前没做过亲民官,没这个总结能力。
如今这么看。
要么,皇帝真的应了他的年号,天启,上天启之。
要么,皇帝背后站着一个高人。
有多高?起码三丈。
这种事大明又不是没发生过。
就比如,昔年成祖身侧的那个秃驴,不对,是大师。
黑衣宰相姚广孝。
就在毕自严思索到底谁是站在皇帝身后的高人时,袁世振出声道。
“陛下天纵之资,臣拜服。”
对皇帝行了一个大礼,袁世振高声道。
“陛下今日以一语,解臣多年之惑。”
皇帝的话,算是解开了他在两淮改革盐政时,心里的一些疑惑。
在袁世振的带领下,堂中的众人纷纷对皇帝拍起了马屁。
听着他们的溢美之词,朱由校这个穿越者都忍不住老脸一红。
“这种恭维之语,今后少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