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水师则有万石大船四艘,炮船、兵船十七艘,艨艟诸舰六十一艘,可堪一用。”
“长芦盐场改归内务府后,每月能给天津知府衙门白银一万四千两,俱为买船所用。”
伴随着袁可立的铿锵有力的声音,朱由校渐渐的对于天津的事有了一个初步的认识。
总而言之,天津府除了因为贪污腐败问题,往京城送了一堆贪官、贪将外,其他的都已经步入正轨。
运粮、水师招募,这些事情已经足够让皇帝放心了。
袁可立的行政能力,那是得到过历史的证明的。
能在辽东建奴占优的情况下,干出成绩,让建奴恨的牙痒痒,入关后将相关资料给烧了个精光。
这位仁兄在历史上,绝对干了不止策反努尔哈赤的女婿刘爱塔这一件事。
“袁师可谓是劳苦功高啊。”
看着袁可立面容被海风吹的有些发黑,朱由校拿起茶杯感慨道。
“朕以茶代酒,敬袁师一杯。”
见到皇帝拿起茶杯一饮而尽,袁可立也不是个矫情人,接过太监递来托盘上的茶盏,对皇帝一谢后,亦是一饮而尽。
“臣谢陛下恩重。”
“天津的事儿,交给袁师,朕是放心的。”
示意对方平身后,朱由校接着道。
“但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与孙师协同去做。”
“请陛下吩咐。”
听到皇帝的话,袁可立与孙承宗对视一眼,连忙拱手道。
“昔年高淮乱辽,致使辽东人心向背,虽有孙师安抚,但想来短时间也是难以平复。”
“内帑出五万两银子,购买工具,再从天津等地,通过海路迁移一些无地民众,到辽东屯田吧。”
第178章 许天子苑中射鹿
能考上进士的,那就不是个蠢货。
听到皇帝让从天津等地招揽移民,去辽东屯田。
再结合前面的那句高淮乱辽,辽东人心向背。
大伙儿对皇帝的意思算了心里有了个明镜。
这是用天津等地的移民,把辽东的本地人数量稀释一下,提高一下辽东的忠诚度。
“臣领旨。”
看着太监已经在草拟圣旨,袁可立躬了躬身,对皇帝道。
“古人有言,一夫不耕,或受之饥;一女不织,或受之寒。若是辽东可屯田以自足,朝廷可免粮秣转运之苦。”
袁可立方才说完,孙承宗也站出来拱手道。
“积贮储蓄,乃安民之根本,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今辽东募民屯田,可使辽东游食之民,转耕田亩,假以时日,必畜积足而辽东定矣。”
朝廷如今的屯田政策,最早是由搁辽东穷疯了的熊廷弼提出,由他代为上奏。
自去岁杨嗣昌开始从京城运输屯田器械到辽东开始,他就已经组织人手,在辽阳以南地区开始做了。
“《淮南子》有云,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an)焱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断鳌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背方州,抱圆天。”
孙承宗刚夸了一句皇帝让屯田的善政,转头就讲起了故事。
“昔大禹凿九山,通九江,治洪水,保生民,终成至圣。”
“今辽水未治,浑河泛滥,致使田亩被淹,黔首无以为家。”
“臣以为,辽东想要屯田,要先修水利,保旧田,而后新垦之田才可永固,不致沦为镜中花,水中月。”
听着孙承宗绕了一大圈,说要治水,朱由校面色未变,心里却觉得有些怪。
辽东,治水。
这两个词组在一起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
“孙师觉得,谁能做此事?”
将喝完的茶杯递给刘时敏,朱由校看向孙承宗问道。
“臣。”
忐忑的看了一眼接过茶杯的皇帝,孙承宗低头道。
“臣举荐工部侍郎袁应泰。”
“袁应泰啊。”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这孙承宗是在辽东待了段时间,飘了吗?
这姓袁的在辽东招降纳叛,惹的皇帝在廷议上大怒,虽未治本人的罪,但却牵扯的内阁辅臣刘一这会儿还在大牢数耗子呢。
这孙承宗你还敢举荐这人回辽东?
“这个袁应泰最近在做什么?”
拿起茶杯盖,在杯子摩了两下,朱由校转头看向刘时敏问道。
听到皇帝问袁应泰在干什么,同样在场的魏忠贤有些摸不着头脑。
袁应泰的工作是皇帝亲自安排的,这是明知故问啊。
魏忠贤还没想明白,就听到刘时敏回答道。
“回皇爷,在以工部侍郎衔,领着城建营在南苑给清水河修沟渠呢。”
“哦。”
听到刘时敏的回答,朱由校放下茶杯,低着头并未说话。
闻弦音而知雅意,听到刘时敏说袁应泰在南苑给清水河修渠,孙承宗就知道这事稳了,连忙又拱手道。
“陛下,袁应泰曾治临漳、永平等地治理水患,又在辽东经年,对辽东地势颇为了解,此事非其不可。”
“可这人在辽东招降纳叛,不分敌我,差点儿将辽东葬送,朕思之不放心啊。”
“回陛下,袁应泰善治水,能足粮,此番至辽东,仅为治水、屯田,辽东军事有熊廷弼主理,万不会再生此事。”
听到皇帝的话,孙承宗就知道有戏,连忙道。
“前番,袁应泰在辽东时,足丁足粮,熊经略也曾言其有稳定后方之才。”
“熊廷弼也说这人有稳定后方之才?”
听到孙承宗的话,朱由校脑门上飘过几个问号。
熊廷弼差点儿让袁应泰给替了,怎么会给袁应泰说好话?
“确是如此。”
看出了皇帝的疑惑,孙承宗解释道。
“萨尔浒战败后,熊廷弼初至辽东,缺丁缺粮,是袁应泰在后方为辽东招募民丁,运输粮草、火药。方才有去岁熊经略两败建奴之绩。”
“原来如此。”
闻言,朱由校点了点头,看着堂中众人感慨的道。
“这袁应泰虽无率军平贼之能,却有厘定后方之才啊。”
“这样一个有治水之能的人,去岁内阁却拟之以为统兵,诸君以为可否?”
说着,朱由校看向堂中众人问道。
“陛下,臣有本奏。”
从皇帝话音里听出了意思的吏部尚书周应秋,这时候站出来拱手道。
“何事?”
“臣弹劾内阁辅臣刘一。其虽名为辅臣,外无识人之明,内缺断事之能,委治水之臣以军事,差致辽东局势崩乱。”
说着,周应秋注意看了看皇帝的脸色,接着道。
“臣请罢之内阁辅臣之职。”
“嗯。”
听到周应秋的话,朱由校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阉党狗头就是好用。
他就说了个开头,这周应秋就帮他把后面的补上了。
“如今大理寺卿与刑部尚书暂缺,就由你暂署刑部之印,与左都御史共同推鞫此事吧。”
“臣领旨。”
听到皇帝的话,周应秋就是一喜。
而在另一侧的张问达却是脸色大变。
这发生的也太突然了,周应秋你这是和皇上提前商量过的吧?
本来,虽然刘一是让三司鞫问,人一直在刑部大牢里关着,但三司一直缺人,皇帝也没补,看起来态度很是暧昧,不太像是打算治其人之罪。
这现在周应秋这么一说,皇帝直接就指名道姓的让人去处理刘一。
“陛下,刘一虽识人无能,但却是先帝所任顾命之臣。”
听到朱由校让自己去审刘一,张问达只感觉额头上冷汗直冒,拱手道。
“朕说过了。”
看到张问达站出来,朱由校松开捏着徐婉儿的手,看似是对张问达说,实际上却是在和堂中众人道。
“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劣者汰!”
“内阁辅臣,辅朕处理天下诸事,其人既无识人之才,那就退位让贤。”
说着,朱由校一挥手,直接打断张问达道。
“也不用再由刑部和都察院鞫问了,直接让他以礼部尚书职,致仕吧。”
“臣。”
听到皇帝的话,张问达就是一愣,随后脸色大变。
但还不等他说什么,坐在他身侧的毕自言拉了张问达一下。
一低头,张问达就见到毕自言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了两个字。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