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的来说,刘封有信心能拿下交州,也有信心镇抚交州,但刘封自己预估需要投入不小的力量,虽然产出丰盈,以交州如今的人口规模,年出稻米百万石以资北,基本是不成问题的。
可代价却是两至三万兵马,大量的人才入交才行。
同样的资源,投入荆州会更为划算。
等到荆州入手,再考虑交州也不迟。
既然眼下性价比不高,那还真不如先扔给曹操,反正对方也没法消化。
如此一来,既能卖曹操一波好,又能还了表举自己为扬州牧的情分,还能挖坑埋一下对方,简直一箭三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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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封当晚等在家中,午夜时分,一辆牛车悄悄驰入骠骑大将军府中,而牛车中坐着的正是有卧虎之称的司隶校尉钟繇。
对于钟繇的来意,刘封猜到了几分,怀疑其很可能是受天子的属意来找自己的。
本来此时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听天子报价了,况且这件事也是天子先对不起我刘封,又不是我刘封对不起他天子。
可刘封考虑再三,最终没有拒绝钟繇的请求,决定和对方见上一面。
钟繇进入书房,看见刘封等人后,先是恭敬问好道:“下官见过征南将军。”
征南将军位在九卿之下,但因为开府仪同三司的加持,反过来位列九卿之上了。
司隶校尉的地位则等同于九卿,故此刘封位在钟繇之上。
刘封点点头:“元常请起,还请入座详谈。”
书房中人还不少,除了侍奉于刘封身后的许褚外,诸葛兄弟和庞统也在席中,而凌统则指挥着侍女奉上茶汤。
钟繇入座之后,先是品了一下茶汤,悄咪咪的打量着刘封的脸色。
在确定刘封心情尚可时,他悠然叹息道:“天子知悔矣。”
天子乃是皇帝,自然是不可能有错的。
那么错的必然是臣子,而天子最多是后悔听错了谏言。
刘封心叫果然,这钟繇当真是来给刘协当说客的了。
看来刘协还没蠢到骨子里,知道形势很不对了,而且也找对了人。
“天子何以知悔?元常此言,实教封十分费解。”
刘封笑眯眯的回答道。
他现在对天子刘协可是不满的很,只是不轻易流露罢了。况且刘封心里也做过推演,如今天子对他已经成了阻碍,而非是牵制曹操的助力。若是曹操解决杨党,收拾了天子,对刘封反倒是一件好事情了。
因为统一的司隶反而有助于曹操力量的增长,从而更好的牵制即将消灭公孙瓒,饮马黄河,窥探河南的河北霸主袁本初。
不过,刘封虽然不满天子,更厌恶杨彪,但并不代表他要出卖天子,出卖杨彪。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曹操自己出面解决杨彪,架空天子。
如果他拿出杨彪勾连袁术的书信,不论这封书信是真是假,到那时候,曹操必定会把刘封拉下水,哪怕刘封再怎么解释,那湿了的手也就再洗不干净了。
眼下局势就很棒,刘封站在岸上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看着曹操出马收拾了杨彪,管束了天子,自己由始至终都是天子的忠臣,这才是刘封最想要的结果。
钟繇被刘封噎了一句,只能叹息一声道:“天子其实一直记得子升不远数千里赶到河东护驾的恩情,这一次也只是希望将子升留在京中辅佐,实是青睐子升之举,只是为人所乘,这才出了误会。”
刘封笑而不语,只是盯着钟繇看。
钟繇纵然城府颇深,且底线相对比较灵活,也被刘封看的闹了个大脸红。
“哎,之前我也苦劝天子万不可打压子升,奈何天子不听。”
钟繇也不装了,直接叹息起来,话语中还包含着不少怨气。
看见钟繇摆明态度了,刘封也就不藏了,毕竟对于钟繇他还是很欣赏的,而且一直也在拉拢对方彻底站在自己这边。
这时候要是再演戏,那拉拢可就白费了。
“哼,我辛辛苦苦南下平叛,帮他寻回玉溪,生擒袁术,可他倒好,居然想要卸磨杀驴了。”
刘封冷哼道:“这麦子还有大半仓库,就这么着急杀驴吗?”
“天子大概是嫉妒了。”
钟繇又长叹了一声,这也不是为天子辩解,而是他真的这么认为的。
“子升你年不过十四,比天子还年轻了四岁,却出将入相,上马领军,下马安民,平定地方,恢复生产,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士族豪强,无不拜服。”
钟繇说着说着,自己心里都有些泛酸了,这刘子升也太让人艳羡了。
刘封不悦道:“我为朝廷尽心奉公,反倒成我的不是了?”
钟繇苦笑摇头:“这哪里是责怪你,是众人都对你又惊又怕罢了。”
刘封更加不愉了,面露不忿之色:“那袁术可是反贼,在淮北多设警跸銮舆,私用九锡规制,就差临朝称制了。这等逆臣贼子,我为国家,为朝廷,为天子除之,难道还做错了?”
“当然不错!”
钟繇端正面容,大力称赞道:“子升之功德,士民咸知,无不拍手叫好。”
刘封没好气道:“我可没看出来。”
钟繇再次叹息道:“子升,你自然是没有错的,但若是强说你有错,你恐错在平袁太速也。”
刘封心中一沉,可脸上却是故做嗔色:“平叛这等大事,难道不是越快越好吗?”
钟繇没好气的瞪了刘封一眼,显然是看出刘封口不对心,可他口中却是解释道:“袁术乃是淮泗霸主,自入主江北以来,北侵豫州,东争徐州,南入江东,几无对手,其声势之煊,权倾南天。陶谦、刘繇、陆康、周氏兄弟尽数为其所败。”
“如此一个庞然巨物,你不过一季就破其都城,擒于殿外,随后又半年不到,扫平江东,活捉了孙策全族。”
钟繇看刘封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像是在看一个怪物似的。
“虽淮阴用兵,也不过如此了吧。”
刘封先是一愣,随后仔细想了想,自己以父亲一郡半的基业起家,三年之内,席卷四州一十七郡。要虎口夺食,硬生生从袁谭口中夺下小半个青州,置藩属北海、东莱两郡。
嘶,要照这么看起来的话,似乎自己还真不比淮阴侯韩信的功绩来得差了啊。
毕竟韩信当年也就是得了并州三郡,冀州九个郡,青州六个郡,恰好十八个郡国。
这一对比,瞬间把刘封给逗乐了,没想到自己也有碰瓷兵仙的一天。更让刘封脸上有光的是,这对比还是汉魏名臣钟繇提出来的。
如此一想,刘封都觉得自己快被钟繇给说服了,天子限制自己还是正确的了。
不过可惜的是,仅仅只是快要,而不是彻底。
“都说元常口甜心甘,今日一听,果不其然。”
刘封笑着摇了摇头,随即笑意一收,话锋一转道:“元常,司隶校尉一职,你恐是无法继续胜任了。不过我欲表奏你为侍中,加尚书,你意下如何?”
东汉后期体制中,司隶校尉地位等同于九卿,可实际上却因为实权过大,而导致实际地位略高于九卿。
与之相比,侍中从西汉的一千石提升到了两千石,和九卿同秩,但地位却是要略低于九卿的。
至于尚书令,这个官职最为复杂,论地位,他不但低于九卿、侍中和司隶校尉,还低于中原大郡太守、国相。
可他在面子上却和司隶校尉同级别,东汉所谓三独坐,说的就是司隶校尉、御史大夫以及尚书令。他们在朝堂之中有着自己专属的座位,而且恰好正对着三公,以示对他们权柄的尊重,所以号为三独坐。
而且尚书令总览尚书台,是名义上尚书台的常设总负责人。
之所以是名义上,是因为几乎大部分时间三公都会录尚书事,一旦录了尚书事,尚书令就要听从三公的管辖了。
因为,尚书令的地位是要略低于侍中的,相当于北方较大郡太守、国相,低于司隶校尉、侍中和河南尹。
如果刘封直接迁钟繇为侍中,那自然是妥妥的贬官。
侍中不论是地位,面子还是实权,都要逊色于司隶校尉,尤其是现在天子权威不振时,那更是连最大的隐形福利接近天子都给废了。
可刘封却在侍中之后,又给加了个尚书衔,那就完全不同了。
侍中不但可以合法的陪伴天子左右,尚书又能参与国事,这两者一相加,即便不能高过司隶校尉,但也不遑多让了。
可钟繇听了之后,脸色却是一暗。
刘封故意转移话题,对天子避而不谈,却是等于以行动告诉了钟繇自己的态度。
在这时候,把钟繇从司隶校尉的官职上迁走,那空出来的司隶校尉会给到谁,以钟繇的智慧不难确定。
曹操一旦同时掌握了司隶校尉和河南尹,杨彪就跟待宰羔羊没有区别了,而曹操也能合理合法的清洗朝中不听话的朝臣们了。
第395章 曹操覆掌
“此事不能更改吗?”
钟繇忍不住询问了一句。
虽然他知道刘封这样的少年英雄意志何等坚韧,所做的决定如果不是有其他充足的理由,又如何可能因为他一句求情而改变。
但钟繇一想到司隶校尉落入曹操手中的后果,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
“可以。”
出乎钟繇意料之外,刘封居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只是不等钟繇升起喜悦和疑惑,刘封就继续开口道:“那就更改成吴郡太守如何?”
钟繇身躯一震,眼底划过苦笑。
原来是这样的更改。
同时,这也是刘封对钟繇的正式招募。
吴郡太守,固然算不上中原大郡的太守,但也是扬州第一郡了。
可见即将上任的扬州牧刘封的诚意相当足够。
钟繇迟疑了片刻后,沉默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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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刘封突然上奏,请求罢免司隶校尉钟繇,拜其出任为吴郡太守,同时,刘封还表奏满宠为司隶校尉。
这消息一出,天子固然惊慌失措,而曹操却是如蒙大幸,喜不自禁。
随后,刘封带着大队人马出城,离开了洛阳,奔着巩县而去。
收到消息之后,曹操眉开眼笑道:“刘子升真乃是信人也。”
刘封没有理会身后洛阳城里的腥风血雨,带着黑胖子董昭一起走在去巩县的路上。
“公仁,这次随我南下吧。”
既然决定把朝廷和天子扔给曹操了,董昭这样的大才肯定不能继续留在朝中了。
之前是需要董昭在朝中平衡局势,帮助钟繇一起暗助天子,限制曹操。
如今这一需求已经消失,董昭继续留在雒中,不但起不到之前的作用,相反说不定还会被曹操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别看现在曹操对自己亲近的很,可一旦架空了天子之后,曹操的态度自然而然也会出现改变。
日后想要继续入雒,可不像现在这般随心所欲了。
不带重兵,刘封可不敢再轻身入雒了。
“主公有令,昭自然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