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刘玄德 第188节

  甘震却是冷哼一声道:“县君,朐县的盐业,乃是我徐州百姓的咸口之源。甚至就连豫、荆、兖三州不足之数都要自我处贩货。可眼下州府却要我等停止煮盐,如此一来,百姓口中咸食从何而来?这不是乱命是什么?”

  刘珙擦著额头冷汗,一边解释道:“甘君,州府也有解释,州中已有足够库存,足以转圜数月。况且也并非是要汝等停业,而是让汝等如实报告各家所产的数量和质量,只要报告齐全,通过审核,即可按数开业。”

  “荒谬绝伦。”

  又一个人站了起来,此人身材魁梧高大,乃是一猛士。

  “我郑旺在徐州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等规矩。这煮多少盐如何报备,今日火旺,明日风大,后日细雨,这每日天气就是不同,如何能报的出来。州中凡事都要报备,莫非日后我等就连砍个柴都要跟县中申请不成?”

  郑旺也是朐县豪强,只是同甘家、王家不同,郑家早已经彻底的豪强化,甚至据说和海贼还有来往,甚至有传言说郑家早就和海贼合作了。

  刘珙只觉得脑壳都快炸了。

  他刚刚接到州府命令的时候,就心知要出事。

  可刘珙还是低估了这些士族豪强们的脾气和胆子,原本还以为能安抚一下,来个缓兵之计。

  真谈判了才知道,这伙人没当场造反就已经是给自己这个县令面子了。

  对方这么激烈的反应,刘珙也能理解。

  实在是盐业太来钱了。

  否则为何朝廷几次三番的想把榷盐收归国有,却始终成功不了呢?

  而且刘珙身为局内人,他更是清楚,甘家、王家、郑家这些人的背后,可是站著好多人的,其中就有他刘珙的后台诸侯王。

  盐业的巨大利润,可不仅仅是这几家人的,其中站在他们背后的幕后之人,才是分肥最多的人。

  也正因此,甘家、王家、郑家的态度才会如此嚣张,甚至胆敢直接斥责州府的政令为乱命。

  其他一些盐豪家族虽然没有甘、王、郑这么嚣张跋扈,但也是对这政令无法接受,纷纷或是哀求,或是告饶,或是怨怼,以各种态度向刘珙施压。

  刘珙想要安抚盐豪们的会议,反倒是成了盐豪们的抵制大会,这让刘珙后悔不及。

  最终,在甘家、王家、郑家等盐豪们的逼迫之下,刘珙被迫答应向州府解释,请求州府撤销这道命令。

  而在州府的回复之前,朐县盐豪们不受这道州令的影响,可继续煮盐。

  此时正是夏季,是出盐的高峰期,盐豪们可舍不得浪费哪怕一天的时间。

  至于州府,他们相信背后的后台们会成功说服刘使君的。

  “伯父,为何这次没见到糜家的人?”

  离开县府的时候,王煜和甘震走在一起。

  听到王煜的话后,甘震冷哼一声:“糜家现在是抱上使君的大腿了,认不得以前的世交了。糜子方走的时候可曾去见过你?”

  “不曾。”

  王煜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眼中闪过嫉恨之色:“糜子方现在可是得意了,听说被刘使君拜为了琅琊国相,那可是两千石的郡君之位。”

  甘震脸色难看的点点头:“小人得志。商贾毕竟是商贾,一朝得势,竟浑然不顾世代累积的交情。”

  王煜有些听不明白:“伯父您这是什么意思?”

  甘震冷笑道:“我前日就已经派人去见糜家老儿了,对方居然闭门不见,还说身体不适。哼哼,当真是把我们都当傻子了。糜家显然已经是敌非友了,你回去之后记得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

  王煜闻言大惊,有些不敢相信:“伯父,您的意思是,糜家彻底站上刘玄德的船了?”

  甘震脸色有些难看的点了点头:“也不知糜甑那老匹夫哪里来的信心,竟然如此果决,他就不怕赌输了吗?”

  对于甘、王、糜这些家族来说,生存法则就是不全部下注。

  陶谦在的时候,糜竺也支援了不少钱财,刘备来了之后,糜竺一样可以支援对方钱粮。

  可这与彻底上船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陶谦事败之后,糜家依旧是朐县豪强之首。

  可如果现在刘备失势了的话,那糜家可就要面对甘、王、郑以及一众小家族的围攻了。一旦没有其他转机,那糜家最后的下场只会是被他们撕碎之后彻底吞食。

第189章 东海王宴

  郑旺却是一个人走的最快,第一个离开县府回到家中。

  到了书房中后,只过了一小会儿,家生子郑虎就走了进来。

  抬头偷了一眼在沉思的郑旺,小声问道:“老爷,您叫我?”

  郑旺看向郑虎,吩咐道:“你准备一下,去一次北边,找一下管剧,让他准备一下,带人来朐县帮我一次。”

  郑虎恭敬的应命:“是,老爷。”

  郑旺继续吩咐道:“告诉管剧,这次事关重大,要是他不帮我,以后就别想从我这里得到物资补充了,不管是粮食,军械还是船只,都没有了。”

  郑虎依旧应命:“是,老爷。”

  “去吧。”

  郑旺吩咐完,闭上了眼睛。

  和王、甘两家老牌士族豪强不同,郑家是新贵,郑旺父亲那一代才刚刚靠著走私贩盐起来。

  东汉朝廷并没有榷盐,理论上不应该有走私食盐一说。

  可现实里就是这么荒谬,因为郑旺父亲的走私并非是躲避官府,而是在躲避王、甘这样的盐豪。

  直到郑家强大起来了之后,才有资格上了桌子,从此成为新晋豪强。

  也因此,郑家的触觉要远比王、甘两家敏锐。

  别看郑旺看起来是个莽夫,可他却是个有脑子的莽夫。

  他看的要比王煜、甘震更深远一些,敏锐的意识到这一次州府是在玩真的。就算朐县县令刘珙屈服于朐县一众盐豪的要求,把州令给退了回去,也阻挡不住州府的压力。

  真正到最后,双方还是得用拳头说话。

  当然,这可不代表郑旺有信心能够抗的住徐州军的打击镇压。

  在郑旺来看,州府禁止他们煮盐,无非就是想培养新的盐商来代替他们,然后从中获利。

  因此,郑旺的脑子非常清醒,他很清楚的知道刘备徐州军的战斗力,就徐州军这大半年的表现,简直和陶谦在时脱胎换骨了一般。以他这点小身板,恐怕连一合之敌都成不下来。

  可郑旺却信心十足,因为他要找的对手并非是徐州军,而是新的盐商。

  不论刘备州府想找谁来替代郑旺他们,这些新的盐豪盐商总归是要在海边煮盐的。

  到时候郑旺就盯著这些人杀,不论是杀到这些人害怕了,不敢再继续煮盐了,还是杀到这些人死绝了,只要徐州食盐供应不上,州府迟早还得请他们回来产盐。

  这就是郑旺冥思苦想出来的完美计划。

  关于要不要和王家、甘家通气,甚至是联手。

  郑旺仔细考虑了之后觉得没必要。

  原因有二。

  其一乃是双方并非同路人,郑旺和郑家是从底层杀上来的,靠山是海贼。而王家、甘家则是诸侯王以及以及权贵们扶持起来的钱袋子,两边的后台都不是一路人,如何能谈到一起去?

  真要是跟他们商量了,最后却谈不拢,自己的计划岂不就暴露了。

  其二是,郑旺察觉到这未必不是一个好机会。

  如果王家、甘家他们能够靠著后台说服州府,那他郑旺乐得沾光。可要是他们说不服州府,到时候最先倒霉的就是他们几家。

  自己则可以躲在后面伺机而动,就算最后不能吞并了王家、甘家的份额,但最少也能从对方身上撕下一大块肉来。

  不,或许自己还可以拿王家和甘家做投名状。

  凭什么只有糜家能投靠州府?

  自己就不行吗?

  郑旺心情变得有些愉快了起来,或许这次禁盐州令说不得还是件好事情了。

  甘、王、郑威逼县君,让刘珙反对州令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糜家。

  按照刘封的安排,周泰、蒋钦两个人带领本部一千水军驻扎在都州山岛上的海港中,随时可以呼应朐县。

  甘宁补充至五百人的部曲,以及董袭从家乡征集的八百多亲随编为一队,驻扎在朐县外的海港中。

  而太史慈亲帅的五十骑以及潘璋的五百铁甲士,则负担起刘封的安全,随侍左右,驻扎于朐县城内的糜府之中。

  三队人马互成掎角之势,不但分别庇护最为重要的都州山岛盐场,朐县海港船厂,以及朐县县城糜府,还能遥相呼应,随时互相支援。

  更重要的是,都州山岛、朐县港口都已经被控制起来,管制进出,而太史慈、潘璋等人马都是分批次混在糜家的商队之中进入糜府。

  这也意味著直到现在为止,刘封已经在不动声色之间,在朐县安排下了近三千人的兵力,而朐县这些地头蛇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最大的注意力就在朐县外的海港上,揣度著州府封锁海港的原因和目的。而都州山岛和糜府内的力量,则完全一无所知。

  “这些人的行动如同烛下飞蛾,可笑他们不但毫无自知,竟还想反抗州府,当真是夜郎自大,可笑至极。”

  说话的人是秦松,原时空里孙策的谋主,辅佐孙策在江东十六战全胜,拿下丹阳北部。后来还曾出任江东带投二哥,铁杆二张派系,只是死的太早,又是孙策的谋主,所以从此消失在了历史之中。

  此时,他和孙策的另外一个谋主陈端一起被刘备所征辟,这次陪同少主一起参与榷盐行动,这让两人都有些兴奋。

  在秦松和陈端来看,这种行动非亲信不能从之。

  虽然不明白刘家父子为何如此信任自己,可秦松和陈端却生出了以国士报之的激昂与窃喜。

  “秦先生有所不知,他们各有各的底牌。”

  刘封的脸上挂著笑容,只是这笑容有些冰冷:“这甘家和王家背后站著的是东海王,刘珙背后的是琅琊王。琅琊原本也产盐,海曲一带是很不错的盐产地。只是曹操第二次征伐徐州时,为曹仁偏师所破,残存的盐工绝大部分都南下投奔了朐县,使得朐县盐豪实力更为壮大。”

  “更重要的是,失去了海曲之后,琅琊王也把目光看向了朐县,想要在这里分上一杯羹。甘、王等盐豪们正愁背景不够硬,自然是和琅琊王一拍即合。”

  “刘珙也是因此被调来朐县,作为三方合作的中间人。同时也为朐县的盐豪们保驾护航。”

  刘封说完之后,悠悠的叹了一句:“接下来,就得看父亲那边的进展了。”

  刘封想的一点都不错。

  在刘珙把州府的命令顶了回去之后,身在郯城的刘备顿时也忙碌了起来。

  原先对刘备视若不见的东海王突然想起了宗室之情,王府郎中令饶至特地上门求见,邀请刘备前往王府赴宴。

  大汉制度,诸侯王以郡为国,每国设置国相一人,国傅一人。

  国相主外政事务,国傅主王府内事。

  不论国相还是国傅,皆是两千石高官,只是因为郡县制的愈发成熟,国傅的地位和实力越来越跟不上国相,已经被对方远远的抛在身后了。

  东海国的国相乃是徐,名为国相,实质上就是东海国的太守了。

  原先刺史时,国相和刺史还是敌体,刺史虽然位在国相之上,但也仅仅是因为刺史有对国相的监督权,也是靠著这一点钳制国相,实际上双方并非上下级关系。

  可州牧却是截然不同了,这可是朝廷正式制度性任命的国相、太守的上位官员。至于国傅,倒是按照制度,成天呆在王府里,退化成了一个大管家。

  徐作为东海国相,完全不需要去理会东海王,只需要对州牧刘备负责就行了。而以徐的名士做派,对于东海王刘祗的示好自然也是不假辞色。

  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东海王并没有找徐,而是直接找到了刘备。

  “刘使君入徐已近一年,殿下还未曾与使君相见,只因先前身体不适,不得方便。如今殿下身体好转,特此设下宴席,想要请使君于王府赴宴,还请使君万勿推辞。”

  听了饶至的话后,刘备一口答应了下来:“可,回去告诉殿下,备定当准时赴约。”

  饶至有些吃惊,他其实是做好了刘备推辞的打算的,却没想到对方竟然直接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这也算是个好事,至少他可以回去交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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