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娘看,不服过来,服了跪下!”凶神恶煞的楚王一句好话都不曾给过对方。
人多了不起?两刀砍死你!
执失思力和他的亲随们看着眼前这个一身血,两脚泥,脸上的汗水混着血水,提着一把破柴刀就敢来到他们面前大骂的少年亲王,不知为何,一股浓浓敬畏之心在胸中升起。
“执失思力,见过大唐楚王殿下!”随着向楚王下跪行礼的执失思力的声音响起,他的亲随们也纷纷丢下了武器,向楚王行礼:“见过楚王殿下!”
“哟,这不是我颉利可汗么?”李宽并没有让这些人起来,他悠哉悠哉提着那把破柴刀,迈着威风堂堂的四方步,来到了以肘匍匐前行,不断后退的颉利可汗面前。
“跑啥?”曾经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突厥可汗,被一把破烂柴刀架在了脖子上。
“颉利见过……”颉利可汗想服软,可又觉得自己当年连对方的爹都得向自己低头,所以这话说一半,他又住了口。
“啧啧啧,有气节。”李宽点点头,随后伸出一只脚,踏在了颉利可汗那只鲜血淋漓的小腿上,还使劲碾了碾。
“啊!”颉利可汗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四周,他不敢过多挣扎,生怕增加自己的疼痛,只能一边哀嚎着一边向李宽乞求道:“楚王殿下,还请放过我!”
“嗯~~”对方的哀嚎在楚王这里便是如闻仙乐:“放过你?狗东西,咱们之间,是谁不放过谁啊?”
“楚王殿下!”就在此时,薛万彻终于是赶了过来,他身后跟着的也是三两骑,山坡下的战斗此时已经接近尾声,黑甲军的加入让战局成了一片倒的局势:“您能不能不要每次打仗都这么冲动啊?老夫拼了命才带人挡下准备返身围杀您的突厥千夫长,也不知道人家跟您有啥仇,见您冲了上来,顿时也不管战局了,带着十几个亲兵就要追杀您……”
“哈,谁知道有没有仇呢?”李宽闻言大大咧咧地回了薛万彻一句,随后他抬起脚,将鞋底在颉利可汗的胸口蹭了蹭:“把这狗东西带下去,我想有了他,回头我爹怎么着也得管我叫一声‘大王”了。”
“……”尽管此时本是一个很严肃的时刻,但是不管是薛万彻,还是跪在地上的执失思力,两人心下都有一种很荒谬的感觉:“这事儿对陛下来说(大唐皇帝陛下)恐怕也会很为难吧……”
颉利的被俘,以及执失思力的臣服,让楚王殿下对这场本该让人期待万分的大战顿时有了一种索然无味的感觉。
“早知道会是这样,本王就不奇袭了……就他娘的这点阵仗,回头让史官怎么记录本王的光辉时刻啊?”带着颉利等人打马是下山坡的楚王殿下,这话说得其实还算文雅,但是一旁的执失思力和颉利,特别是执失思力,偏就觉得他骂的很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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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早知道会是这这样,老夫真就该多派点人手!”直到第三日才率领大军赶来的李靖等人,属于是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给砸懵了,突厥内乱,楚王袭营,从头到尾只有一人在受伤的倒霉蛋,此时在营帐里又没啥发言权,所以大家一片欢天喜地。
“你还多派点人手……你不怕楚王殿下更兴奋了?!”李绩如今也成了“楚王党”,没法子,楚王这一战,算是把他给打服了,臭小子真就如李靖他们说的那般,打法天马行空却又不失章法,关键是运气还好。
“哈哈哈哈……”李绩一番话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柴绍此时也点头道:“再给这小子一点人手,他指不定得带着咱们回长安……”
咔!
原本其乐融融的“楚王党羽”,突然就止住了笑声,一个个的在互相对视之间,开始了“审时度势”。
“诸公怎么都不笑了?是天生就不爱笑吗?”唐俭这个“天子死忠”,算是终于抓住了机会,他在此时站了出来:“尔等终日食君俸禄,自当为君分忧,可是……”只见他痛心疾首地看着满营帐的“乱臣贼子”,站在道德高地的唐老头儿说话那叫一个底气十足:“诸公……”
“你哪来那么多屁话?!”在草原蛮横久了的楚王殿下,如今说话间自带一股上位者的威严:“打了胜仗你不得让人乐呵乐呵?这都是自己人,说几句俏皮话逗闷子而已,怎的就你忠心啊?本王之前冲阵杀敌的时候身边怎么没有你啊?”
谁他娘的跟你是自己人?!
唐俭、李绩、李道宗被楚王殿下这句“自己人”给整蒙了,但是李靖和李道宗是知道楚蛮王是个什么玩意儿的,当然,他们更知道唐俭接下来会干什么这个出头鸟,他们不做有人做,安静看戏就好。
“楚王殿下,您打了大胜仗,臣自当会为您写奏疏向陛下请功,可是……”唐俭说着,从怀中掏出那张有着“天子御笔”外带“天子行玺”的圣旨,放在了李宽面前的帅案上:“陛下要臣告知您,您见到圣旨,必须按照上面说的,立马回长安。”
知道楚王殿下是个什么德性,所以在李靖等人没来之前,他都不敢私底下让对方见到这张圣旨。
同时他也感叹果然是知子莫若父李二陛下的圣旨,是不用他亲自来写的,以往几乎都是臣下代笔,可是……这回接旨的可是楚王,但凡这圣旨被他挑出一点儿毛病,都不可能认!
“你拿这玩意儿,就能安排我啊?”李宽皱着眉头看着上面的圣旨,刚想伸手去拿,唐俭还没开始叫唤呢,一旁的窦师纶急了:“殿下,这可不能拿来擦脚!”
“咳咳咳……”李绩突然咳嗽了两声,总觉得那令人难忘的酸臭味又钻进鼻子里了……
“窦叔儿,您放心,本王还是知道轻重的。”李宽这话一说出口。
几乎同时,整个帐内的人几乎都在心中骂了一句:你知道个屁!
小王八蛋……可把算是把老夫等人可是害惨了!
“殿下,不用看,这上边不光有陛下的亲笔手书,还有这行玺,”唐俭说到这里,还上前一礼,接着指着那道玺印继续道:“天命皇帝,敬天法祖,此乃陛下之敬天尊祖玉玺。”(注1)
“你等等。”李宽此话一出口,最先被惊到的是李靖和窦师纶。
“殿下……”窦师纶满脸苦涩,缓缓冲李宽摇头示意:不要啊……
老夫以为您要憋一波大的,感情到头了还是拉了一波大的。
“唉!让这狗东西见见世面!”李宽说着站起身,返回屏风后面,其实是偷偷取出那枚“大杀器。”
“楚王殿下,您要做什么?!”唐俭觉得屏风后面藏刀斧手这事儿,某竖子不是干不出来。
“哼哼……”楚王殿下摆出一副“老狗高攀不起”的骄傲姿态,抱着一枚锦盒走了出来。
然后,他施施然回到帅案前桌下,打开锦盒,掏出玉玺:“哐!”
这一“哐”,简直是“哐”在了所有人的心头上。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大字出现在了李二陛下的圣旨之上,而且某带孝子还故意用这枚印覆盖了老爹的玺印。
“吊不吊?!”当捧着传国玉玺装了一波的楚王殿下指着那上面的玺印,意气风发地看向唐俭时。
“咚!”唐俭不自觉地跪倒在了李宽面前。
而他还算好的。
楚王啊楚王……
李靖铁青着脸,一个劲的摇头。
窦师纶捂着胸口,老头儿差点撅过去。
张公瑾已经麻了,他原本以为楚王写给周围各国的书信开篇那段:“彼其娘之,不识汝父!吾乃大唐龙凤之姿天日之表的大唐太尉、司徒、尚书令、中书令……”这经典的楚王式报菜名,还得连带着陛下跟着一起丢人的战书就足够逆天了,可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啊!楚王殿下,老夫实在是小看了您,您居然还在这等着老夫哇!
李绩手里还捏着一撮被他生生拽下来的胡须,脸上的表情一时晦暗莫名。
李道宗已经开始双手合十感恩李家先祖了。
至于柴绍,嗯,他看了看薛万彻,沉吟片刻,打算效仿。
而薛万彻此时在干什么呢?
薛万彻已经抚着腰间的刀柄走向门口了!
楚王先前将康淑敏的人头给了自己,怎么说?
不论其他,单论这一一件事,于他薛万彻而言又该是个什么说法?
此时来到门口站定,神色逐渐凶狠的薛万彻,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君以国士待我,当以国士报之!(此言为旁白,出处另附注2)
(果然被人夸了一下子,这码字的动力瞬间就上来了O(∩_∩)O哈哈~。)
第220章 三万还是太多了
楚王殿下的骚操作无疑是震惊了所有人,但是回过神来的薛万彻,这副“为主尽忠”的架势,却是让楚王殿下有些头皮发麻了。
“大傻彻!你要干什么?!”此时汗流浃背的楚王殿下手里还搂着传国玉玺,可他的目光却已经不在唐俭身上,而是投向了已达门口的“楚王刀斧手”薛万彻。
“咳咳……”薛万彻被楚王一声大喝惊得他那原本握刀的手瞬间弯曲成拳,置于鼻前:“殿下……那什么……末将方才略微感到些许不适,想……想出去透透气……”
“就你事儿多,滚蛋滚蛋!”李宽见对方自己找了台阶下,当即配合道:“去找军医给你看看,别是得了卸甲风。”
“末将晓得……”薛万彻躬身一礼,随后走出了营帐。
嗯……楚王的意思……是让他多找点人手来对吧?
应该是这样……
“楚王殿下……”此刻回过神来的唐俭有些惊疑地看着李宽怀中的玉玺:“臣,这个……臣能看看吗……”
“不能,”李宽可是没忘记当初是谁在鸿胪寺外气急败坏,害得他差点摔进茅坑:“本王问你,现在该是谁来安排谁?!”
“……”唐俭想挺直脊梁跟对方讨论讨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纲常,可是……从其他人的反应来看,自己似乎不该在这种时候跟楚王别苗头。
毕竟大家震惊归震惊,可震惊过后,谁都没觉得楚王殿下用这枚大杀器欺负欺负陛下的天子行玺有什么问题。
“问你话呐!”牛儿逼之的楚王殿下歪着脑袋,整个人透着一副“本地匪帮大佬”的派头,嚣张又跋扈:“现在,本王……呸!朕和陛下,谁才是汉家正统啊?!”
“啊?!”唐俭被李宽这个问题给问麻了:“陛……呸!殿下,这是可以说的吗?”
“你‘呸’我爹?!”敏锐地抓住对方口误的楚王殿下,当即怒而起身:“来人呐!拿下唐俭!”
“唯!”去而复返的薛万彻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甲士走入帐内,一下子就把人给擒住了。
“殿下!您…不可自误啊……万万不可自误啊……”唐俭无论如何都没料到: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一切都十分的小心,可是还是被楚王殿下这一记两记的无理手给打得个措手不及。
“自误什么?咱俩谁在自误啊?!你要不让这营帐内的诸位大将军来说说?”楚王殿下是摆明了不打算给唐俭什么好脸色了:“还有啊,战时召回大将回朝,还是在形势一片大好的前提下,你确定我爹会这么干?他虽然是个昏君,但还没脑子发昏到这种地步吧?!来人!把这老匹夫拖走!关进马厩!”
“楚王殿下,帐篷多得是……您好歹给唐大人一个体面……”李绩可能是觉兔死狐悲,于是插了这么一句嘴。
“不行,就马厩,记住,挑最臭的马厩!”楚王说完之后,唐俭便被拖出了营帐,直到他的声音彻底消失,这大帐之内,依旧一片沉默。
而原本兴冲冲的薛万彻,却顿感有些突然沮丧:合着殿下您原本真就只是打算装一波而已啊?!
“好了,咱们谈正事。”简单整了个逆天大活,但是依旧惦记着正事的楚王殿下,先是放下了传国玉玺,随后他发觉众人的眼神一直死死追随着此物,顿时没好气道:“别看啦,这玉玺是与我祖母有旧萧阿婆念及旧情,还有看在本王神勇无双的份上,才将它送给本王的。”
“呵……忒!”向来儒雅的李靖突然朝地上吐了一口痰,而他身边的窦师纶,此时脸上的神情同样极为复杂。
“喂喂喂!李伯伯,你干啥?!”恬不知耻的楚王殿下皱起眉头,介老头儿看着不似好人呐!
“老夫嗓子有些不舒服!咯口痰!”李靖拱了拱手,觉得这个晦气玩意儿真的是想一出是一出,可麻烦的是,自己还真就注定一直被动,只能被迫上贼船:“楚王殿下,您继续说您的正事!”
“成吧,那你多喝热水啊。”渣王李宽随口敷衍了李靖一句,随后又道:“吐谷浑的大军这几天有什么动向没有?按理说他们早该来了啊……”
“楚王殿下……”李道宗和李绩对视一眼:“您可能还不知道现在草原上对这一战的评价:大唐楚王率一千五百骑袭击了人数十倍于己身的沙钵罗部落,活捉颉利可汗,以及他的心腹大将执失思力,同时阵斩突厥大将阿史那.弥射、康淑敏,杀得沙钵罗部落酋长阿史那.贺鲁携东突厥硕果仅存的大将阿史那.思摩狼狈出逃……”
“咳咳……”柴绍突然也咳嗽了一声,有些怪不好意思的臭小子将阿史那.弥射的人头给了自己。
“你们一个两个的,全都感染了风寒?”楚王殿下狐疑地看了一眼姑丈,随后又对李道宗道:“也就是说他们现在也拿不准干不干得过咱们,所以怂了?不敢来了?”李宽说到这里,忽然皱起眉头:“果然……三万人马还是太多了啊……”
“……”他这话,大家谁都没法儿接。
三万还多……这要不是之前按照您的吩咐分了四万兵力继续约束草原各部族,您是不是高低得带着咱们去一趟高句丽啊?!
“苦恼!”不知想到了什么的楚王殿下,忽然双手环胸,看着下首的众人,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咱们去一趟高句丽?”
……
依旧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果然,这小王八蛋还是走了大家设想过的道路……
“殿下啊……如今是冬季,咱们在草原行军都如此费力,去了高句丽,怕是还没见到人家的城墙,就被冻死在路上了……”窦师纶如今是真的累了,身累,心更累:“要不咱们回长安,待后年开春……”
“哼,别以为本王不知道,这次回了长安,本王以后再想出来浪……嗯……建功立业,就更难了!”自认脑阔儿极度灵光的楚王殿下,突然眼珠子一转,决定先岔开这个话题:“来人呐,把执失思力和义成公主给本王带上来!”
第221章 说与谁听
其实在李靖等人赶来之前,李宽便已经想好了怎么处置这二人,但却也必须在一众大将面前走完流程。
至于颉利可汗,那自不用说,等他养好了伤将他送回长安,便又是一个舞艺超群的好“摇子”。
不多久,执失思力和义成公主便被姜盛带人押入了营帐。
“嗨呀你个混账!怎可对本王的贵客如此无礼?!”李宽嘴上呵斥了姜盛一句,但是任谁也听得出他那副语气里的幸灾乐祸:“两位贵客,这几日吃睡都可还好?!”
“楚王殿下,执失思力愿意和契何力一样,从此为您效忠,为大唐效忠!”执失思力听着李宽的冷嘲热讽,脸上却依旧面不改色,只见他单手抚胸,跪倒在地,态度出奇的谦卑。
“别拿你跟契何力比,”李宽从桌上拿起老爹的圣旨,扫了一眼,随后丢在一边,随后缓缓开口道:“本王可以在战场上将后背托付给他,但是你不行,你这样的家伙很聪明,但又不够聪明,能为我爹所用,却不能为我所用。”
“外臣谢过楚王殿下的赏识!”不同于站在营帐角落,一直没啥存在感,此时却心头火热的契何力,聪明人执失思力在第一时间便听出了楚王殿下的话外之音:李宽不会杀他,并且会将他推荐给李二陛下。
至于李二陛下是否对他予以重任,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呵……乱臣贼子!”一直沉默不语的义成公主看着那桌上的玉玺,冷笑一声:“你果然还是从萧皇后手里将这宝物夺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