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宽的这一千“弓弩手”,自是他手下的暗影刺客,只不过原先跟着自己部曲的一千暗影刺客,在连番大战后已经折损了近一百,后来因为分兵,李宽又分出去两百弓弩手和一百黑甲军去保护自己受伤的部曲和属下,最终他的身边也只有八百人了。
这八百人,加上因为各种减员,人数回归到八百的家臣部曲,再加上窦师纶让姜盛带来的一百弓弩手,以及抽调了五百骑之后,再去掉两百死伤,如今手中只有一千三百余骑的朔方城守军,这些人加起来,刚好在三千人左右。
而李宽派出去的两千暗影刺客,分成了两批人。
一批五百暗影刺客,和契何力的手下合作,前者化身大唐军队对突厥小部落进行劫掠,后者伪装成其他部落的人对被劫掠过的小部落趁火打劫。
最终,这支小队在回纥、骨利干、同罗、奚结、等几大部族的联合围剿下,几乎被全歼,最终只有契何力少量的族人因为暗影刺客的拼死保护,从而回到了他的身边。
而这,自然也是楚王殿下的手笔。
他总不能光画大饼不给甜枣吧?
而另一支一千五百人的暗影刺客,因为没有契何力的族人在,他也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会暴露,很多时候在被追得无路可逃时,这支队伍就会莫名其妙的从前方“消失”。
而这种情况发生的多了,这些暗影刺客也开始成了突厥人嘴中“恶魔的仆从。”
当然,李宽如今口中说的这一千暗影刺客,便是这一批死伤了三成的暗影刺客。
另外,他如今也发现,自己的暗影刺客如果死亡,想要复活少说也要近两个月的时间,而这个推论,源于他两个多月前在朔方城外与阿史那.思摩一战时,在战场之上不慎战死的那两个暗影刺客,如今业已复活,只不过看情况,想要完全恢复战力,可能还要半个月左右的时间。
但实际上,这些对李宽说都是可以接受的,因为通过这些天暗影刺客们的不断战斗,他如今的战斗技巧,甚至说感知危险的能力,也开始不断上升,如今的他,不敢说能比肩薛万彻这样的沙场猛将,但是比肩刘炳这样的百战老卒,那也是不遑多让了。
“诸位,前方就定襄城了。”七日之后,朔方城外五里外的一处缓坡上,在刘炳再次带人清理了一批突厥人派出来的斥候后,换了一身戎装的李宽打马上到高处,回首看着自己率领的这支大唐军队,算上中途加进来的一千“弓弩手”,正正好好,七千余人。
当然,这其中,契何力和他的四百族人,李宽并没有将其计算在内,如果算上,那么则是七千四百余人。
李宽的声音不大,但是草原上刮起的微风将他的话传出很远:“本王也不再隐瞒什么,咱们身后,是阿史那.思摩率领的三万大军, 咱们前方,是突厥的大本营,定襄城,里面的突厥军队,不下十万人。”
寂静,满场的寂静,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他们看着轻描淡写说出这些的楚王殿下,心中是何种情绪,恐怕连自己都说不清。
“都是军伍中的老卒,本王眼下是什么打算,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要骂本王的,可以,本王保证不生气。只不过待会上了战场,你们别他娘的悄悄摸到本王身后,照着本王的腰子捅下去就成。
本王可还没娶亲呐!”
“哈哈哈哈……”
李宽一个并不太好笑的冷笑话,还是逗得一众将士乐开怀,笑声渐渐缓解了众人在大战前紧张的情绪。
“诸位!尔等的名册,在先前已经随着李靖将军派出的斥候,送往了长安。此战,无论胜与败,开战前,你们每一个人,便已经是三转军功在身!”李宽收起了说笑的心思,他的脸绷得紧紧的,声音也变得低沉:“本王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鼓舞士气,而是本王相信,你们每一个人,在这一战中所立下的功勋,不会小于三转!”
沉默,依旧是沉默,但是每个人眼中,渐渐升起了异样光芒。
“就好像当初本王赢下朔方城外的那一战之后,回去便逼着本王的姑丈柴绍柴大将军给我爹也就是当今陛下写战报时,明明阵斩万余,可本王非得让姑丈写上十万,为啥?因为本王觉得,本王这次出来,不杀够十万突厥兵,都没脸回长安!”少年意气风发的话语,在风中飘荡,起初将这番话语听在耳中的士卒们,先是会心一笑,接着便是悚然动容即便不算这段时间里被楚王殿下令屠戮的突厥部落,光是死在他们手里的突厥军人,少说也过了三万。
在这一刻,所有人意识到,自己的统帅真的没开玩笑。
楚王李宽,就是要杀够十万突厥兵,才肯罢休!
“咚……咚……咚……”
“呜呜”
远处忽然传来了鼓声和号角声,这是突厥大军出城集结的信号。
“诸位!”骑在马上的楚王殿下忽然抽出了腰间的横刀,然后他看着下方的大唐军队:“今日这一战,注定要名垂千古,可史书怎么写,后人提及此战是神往还是惋惜,就看咱们今日够不够勇猛,能不能让那些突厥人见之胆寒, 畏之如虎了!”李宽说着,返身打马,手持长刀,第一个朝着朔方城方向冲了出去:“杀!”
“杀!”随着楚王一骑当先,他的身后,爆发出了一阵惊天的呐喊声,随后,马蹄声如雷,七千唐军跟随着主帅,开始朝定襄城发起了冲锋。
李靖、窦师纶、薛万彻、张公瑾、姜去、姜盛、袁天罡、刘炳、契何力、九人奋力扬鞭打马,带领着大军企图追上某个觉醒了蛮族血脉的混账玩意因为从楚王殿下那不要命的冲阵方式来看,这位是真打算来一次热血狂涌的“骑马与砍杀”了。
"楚王殿下!"当李宽一路砍杀不断冲上来的突厥游骑,冲至定襄城下两百步时,对方在城内集结的大军,先头部队才刚刚驶出城门。
而李宽此时竟然翻身下马,仗着盔甲之利,压根不避城头射来的箭矢,也不管朝着自己冲来的突厥骑兵,他兀自取过挂在身边坐骑上的那杆马槊,看了一眼出现在城门处的骑军,轻蔑一笑,随后,一阵助跑,拧腰旋臂,将马槊掷出。
“铛!”几十斤的马槊,被楚王仗着一身蛮力,给生生插上了城头之上!
在做完此番惊天壮举后,李宽返身上马,取过弓箭,一边打马往后撤,一边不断回身射杀企图留下自己的突厥兵。
“他就是大唐的楚王?!还只是个孩子?!”城头之上,此时方才闻讯赶来,从垛口露面的颉利,阴沉着脸,听着手下的汇报和身边义成公主传来的惊呼,杀心渐起的突厥大汗,突然忍不住冷笑出声:“李世民倒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传本王令,先登城头者,赏万金,赐子爵!”总算有惊无险回到薛万彻带领的先锋队前方后,在响彻云霄的欢呼声中,楚王再度抽出长刀, 指向定襄城:“不过一帮土鸡瓦狗,人多又有什么用!”
“杀!”
“杀!”
“杀!”
突然,李宽的视线正好对上了城头眺望的颉利。
“嘿,那就是突厥大汗?”李宽一边对身边的李靖问道,一边举起手,朝对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殿下,人家好歹也是突厥可汗……”李靖现在都觉得楚王这个封号实在是太适合李宽了……
“此间豪杰不入眼!”做完手势的李宽重新抽出长刀,犹自见他在漫天箭雨之中朗声大笑道:“真论英雄世无双,见我长安带刀郎!”
第194章 变故
楚王或许是个莽夫,但是这个莽夫似乎天生就适应残酷无比的战场。
“李伯伯,”眼见城门下不断涌出的敌军,李宽忽然对身边的李靖道:“接下来大军的指挥权,本王将交给您,如何把控战局,便是您的事情了。”
“楚王殿下,您又要干什么?!”听过李宽的安排,李靖现在心头忽然生出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这混账玩意儿该不会是想……
“姜盛!袁天罡!契何力!”此时依旧扭过头的楚王殿下,压根就不再去管身后的李靖,他直接对自己的家臣下令道:“集结黑甲军,随我杀入城内!”
“楚王殿下!”窦师纶要是早知道这臭小子是这么个小疯子,他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他出长安:“老夫暂且不论这不断出城的突厥大军,就光那定襄城头的弓弩手,也够您喝一壶的!”
“怕什么!”李宽闻言瞥了一眼窦师纶:“让弓弩手跟紧前军,对城头进行压制。”
“……”窦师纶实在是懒得再去对楚王殿下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的攻城计划进行任何吐槽。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随后从背后的箭囊里取出一支特制的响箭,随后将其射向定襄城内的方向。
"呜"箭矢发出一阵凄厉的哨声,虽说射程相较于普通弓箭来说较短,仅仅只是在空中飞行了一小段距离,便因为后继无力而落在了地上,但是引起的动静倒真不算小。
“窦叔儿,你干嘛?”李宽看着窦师纶此番举动,只觉一阵摸不着头脑。
“殿下,整队,准备冲锋吧。”窦师纶重新引弓搭箭,再次射出一支响箭后,他转而丢下长弓,接着拿起挂在马上的长矛,随后向默默跟在李宽身边的姜去道:“姜公,万有劳您了,切记,万不可离开楚王殿下身边一步!”
“唯!”大战在即,姜去满脸肃容应下了窦师纶的嘱咐。
“药师兄,薛万彻和他手下的一千三百骑,老夫就交给您了,一会儿劳烦你率领大军跟随在我身后,见机行事!”窦师纶随后又看向李靖,言简意赅道。
“可!”李靖点点头,表示领会了对方话语中的含义:一会儿如果有机会你就压上全部身家赌一把(要是能打我就打),要是眼见事不可为(要是不能打),您就赶紧带着我家的混账殿下跑路(老夫就转身带着楚王殿下这瘪犊子撒丫子麻溜儿的跑路)。
此战按照战前部署来看,这很可能是李靖大将军生平最为憋屈的一战了……
“唯什么唯,可什么可啊?你们能不能让开,本王要去冲阵啊!”李宽看着两位看架势打算英勇赴死的大家臣,以及还有一位神情严肃的大将军,顿感一阵无奈:“喂喂喂,不要这样,咱们是来砍人的,不是被人砍!你们一个个的,都苦着一张脸做什么?!”
不管楚王殿下如何心大,但是身为家臣,在如此危局之下自是不可掉以轻心,最后看了一眼张牙舞爪的楚王殿下,披甲执矛的窦师纶缓缓转过身,抬头看了一眼定襄城头上的金狼旗,接着附身猛地一夹马腹,一人一马率先冲了出去。
“今日我等放马血战,为楚王,更为大唐!”随着窦师纶的这声怒吼,他身后,隶属于楚王李宽的八百部曲,如同一道钢铁洪流,迎面撞上了定襄城外刚刚出城准备作战的突厥骑兵!
定襄城下,一时之间烟尘四起,当大战爆发开来,便是血与火在交织,刀兵与刀兵的碰撞,尽管窦师纶只是率领了八百黑甲重骑,面对城门处近万的骑兵本该处于下风,可奈何楚王的家臣部曲,一个个在兵员素质上那是远超突厥人的。
所以双方一对上,就是一面倒的局势由窦师纶带头冲锋的黑甲军,冲杀起突厥人的军队来,就犹如热刀切割黄油一般,仅仅只是片刻功夫,倒在黑甲军马下的突厥人便不胜其数,原本在城头准备离去的颉利可汗,见此情形,下意识地眯起眼,随后他他果断下令:让城墙上的弓箭手往下面放箭。
颉利无所谓会不会因此而误伤自己人,在他看来,纵然己方死伤远超敌方数倍,可只要赢得此战,那么一切就是值得的。
况且若是能够活捉这个大唐楚王,他的所有损失,自然会由李世民来为其买单。
颉利不相信,这么出色的儿子,李世民会舍得让他死在草原。
“哼,突厥人果然开始朝城下放箭了,颉利这狗东西,还真是够心狠的! ”远处,看着颉利调动弓箭手对城下进行无差别攻击,李宽想也没想,便命令那一千五百弓弩手紧跟黑甲军步伐,来到定襄城下,三百游弩手一边支援黑甲军,一边时刻防备想要趁机摸上来的小股骑兵,剩下的人则是朝着城头不断放箭,势必要在城门下这块战场上,将对方的弓箭手给压制住。
另一头,李宽看了一眼身边一言不发的姜去,忽然道:“姜公,本王知道你担心本王的安全,可是打仗就是如此,越怕死越容易死,况且本王是皇族子弟,这种时候不亲自冲杀在第一线,都对不起那些跟着本王来此搏命的士卒!”
“殿下,您只管冲杀。”姜去此时突然看向李宽,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决绝之意:“只要老夫还活着,您就不可能遇到什么危险。”
“瞧您这话说的……”原本还打算再来两句“掏心窝子”的话,让姜去打消顾虑然后陪着自己冲到窦师纶前面去,好挣回面子的楚大王,此时总算是良心发现,开始有个“正形“了:“就本王这身手,等闲百人近不了身!您何必这么担心我呢?”
“您能说出这番话来,就足够让人担心的了……”姜去还是一如既往的毒舌,他看着带着黑甲军一路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一般,即将杀入城门处的窦师纶,又不禁感慨道:“窦公这样的身手,便是比之张帅当年,也怕是不弱分毫了……”
“过了啊过了啊,”李宽虽然不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是张须陀有多猛,他心中还是有数的:“张大帅那是何等的绝世猛将,而我家窦叔儿不过陇右一书生……嗯,比不得……比不得……”就在李宽说话间,忽然,变故再生只见定襄城内,不知何时竟然升起了阵阵黑烟,李宽等人哪怕是隔着高高的城墙,此时都能看见城内的四起的浓烟之中,夹杂着若隐若现的冲天火光。
“我靠!窦叔儿还有这一手?!”李宽此时终于明白窦师纶当时为何射出那两支响箭,同时也隐约领悟到了窦师纶与李靖所说的“见机行事”的含义。
由窦师纶在城下放马血战,李靖带着大军在后方压阵,做出一副时刻准备破城而入的姿态。
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吸引城内颉利的注意力。
真正的死手,是城内的引起骚乱的那些人。
果然,在见到城内狼烟四起,李靖当即便下令:全军压上,务必攻克定襄城!
第195章 挚友
“……”李宽不明白,为啥此战他就做了一下战前动员,然后当了一回莽夫,冲到城门下掷了马槊,接着杀回己方阵营,然后……看起来似乎没他什么事儿了?!
不对啊,本王才是主角哇!
眼下出尽风头的窦叔儿的位置,不该是本王的吗?!
还有李靖……对了……大军的指挥权还是本王自己让出去的……
“亏了……亏大发了!”李宽苦着脸,看着即将跟随窦师纶杀入城内的黑甲军和他们身后紧紧跟随的唐军,李宽突然生出了一种荒谬感:我就只是犹豫了下,结果一不留神,这一仗居然就要打完了?!
这不行!
本王还打算以后回了长安,再犯事儿挨那昏君的揍,就喊出“我为大唐流过血,我为百姓拼过命”的正义宣言,让那昏君羞愧欲死下不了手,可这要是定襄城一战自己就是个划水的……(注1)
自己再喊出这口号来,老爹的巴掌不得呼得更加虎虎生风?
而且以后,要是碰上宫中饮宴,本王不得坐小孩那桌啊?!
不成不成,这样万万不成!
打定主意以后吃饭不要坐小孩那桌儿的楚王殿下,当即便下定决心:“姜去,本王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咱们得干他一票大的!”
"我的楚王殿下,您还想怎么样?!"姜去现在就听不得楚王说什么“干一票大的”,因为这货理解的“大的”,往往跟常人理解的不同如果非得举例说明的话,就好比你以为开玄武门就是这小王八蛋的极限了,但这货搞不好实则是想着改朝换代自己混成一朝高祖。
怎么说呢,不管是当初想给“秦王”超级加倍的“秦惠王”,还是名义上退一步……实际上冒犯一大步的“秦庄王”,又或者暗示“秦王”给他养马的“周天王”……以及最后成功触发“陛下狂怒”的“汉文王”……总之,我们的楚王殿下就是想要跟别人有所不同他就是他,是颜色不一样的火花。
“你没看见颉利已经下了城头?”李宽挥着原本颉利站立的地方,此刻已经是空空如也,他看向姜去:“颉利肯定要带人跑路了。”
定襄城内地形复杂,大股骑兵肯定无法展开冲杀,如此一来,自己的黑甲军占尽优势不说,李靖的三千精兵,和薛万彻的一千三百骑军,还有契何力和他的四百族人,那也都是百战老卒,并不憷什么突厥狼兵。
更重要的是,从方才极短时间内就在定襄城内燃起如此多的大火来看,窦叔儿恐怕早就对此有所准备,而且他安排的人,估计能量也不小,不然不可能这么快就弄出这么大的骚乱。
“殿下,您要去活捉颉利?!”姜去现在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昏,先不要论颉利如今是在城中召集大军继续作战,还是打算带人出逃,但不管是哪种情况,人家身边的护卫都不可能少了。
“不不不,本王要放跑颉利。”李宽看着城头继续升腾的火焰,笑容愈发的灿烂。
他已经有了更伟大的征服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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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李宽进入定襄城后,看着城内四处燃烧的灰烬,不禁一阵唏嘘。
突厥人喜欢住帐篷,哪怕他们修了一座定襄城,可是城内的土木建筑还是有限的很,许多突厥贵族甚至包括颉利可汗他自己,还是喜欢住在帐篷里,所以这就造成了一场大火,就几乎焚毁了一座定襄城。
“还是让颉利带着人逃了。”在李宽和姜去进入定襄城后,窦师纶此时已经卸去盔甲,披着一件皮裘来到李宽面前,他胸前此时已经缠满了绷带。
“窦叔……”李宽见到这一幕,也不禁动容:“当真是辛苦您了……”
“我无碍,些许小伤罢了。”窦师纶闻言摇了摇头,随后,他又道:“殿下,还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