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父,”半晌后,难得提前斟酌发言的李宽轻声道:“有些事,孙儿的立场是天生的,所以您希望听到的某些公道话,谁对谁错,这辈子都不可能从我口中说出来。
眼下, 我只知道,作为李家的孩子,对于祖辈父辈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我天生便肩负守成之责。
我更知道,如今风雨飘摇之际,更不是我贪图享乐的时候。当然,最后这个理由,不是孙儿先前跟您闹的原因。”李宽抿了抿嘴,见李渊嘴角已经勾起笑意,他不由叹了一口气:“唉……皇祖父,您其实不用那么着急给爹添弟妹,有时候我都想,您到底是图个啥?顶着个将军肚,日夜操劳,难道就是为了报复我爹?”
“你个兔崽子,这话怎么说?”见到孙儿出息的李渊,脸上已经有了笑颜。
“你凭借一己之力,让大唐增加了这么多的亲王公主……这是打算让他们吃穷我爹啊。”见皇祖父听闻此言后顿时眼中蹿起小火苗,身为好大孙的楚王殿下却依旧选择对此视而不见,反而继续添油加醋,故意说反话:“皇祖父,孙儿觉得吧,为了大唐,更为了咱老李家,您大可以舍生忘死再加把劲,努力发挥余热要不……我现在就去帮您把那帮莺莺燕燕给叫过来?”
这回,就连仿佛天生不爱笑的李恪,也听懂了二哥话里的揶揄。
“噗……”被两道视线同时看过来的李恪,下意识的捂住嘴,然后尴尬的打了个咳嗽,“方才……嗓子有些痒……”
第40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事实上,发怒的李渊用行动证明了什么叫“你皇祖父还是你皇祖父。”
“不劳楚王殿下费心!朕……会努力的!”说完气话的李渊,随后就动起了手。
于是,片刻后,李宽李恪兄弟俩,一人屁股上顶着两道鞋印,算是被暴躁的太上皇给“礼送出宫”。
“二哥,我实在是不明白……”御道之上,李恪一边揉着屁股一边委屈地看向身边笑嘻嘻的李宽:“皇祖父不是都让你三言两语给哄好了吗?为啥你最后又要激怒他老人家。”
“唉,你不懂!”此刻心情大好的李宽闻言拍了拍李恪的肩膀:“不让皇祖父他老人家亲自上手揍咱俩一顿,会显得咱俩的拳拳孝心很没诚意。”
“什么?”李恪瞪大眼睛,随后他又抿了抿嘴。
还拳拳孝心……我看你要出拳尽孝才是真的……
“少在心里说我坏话!”见到弟弟抿嘴,李宽抬手就赏了对方一记板栗:“你小子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
“二哥,你也没比我大多少啊。”吃痛之下,李恪一边揉着脑袋一边不忿道。
“可我是你哥啊,”李宽哈哈一笑,顺手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我愚蠢的小老弟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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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两天里,李宽的生活开始变得如往常一样。
当然,这个一如往常,是建立在李宽乖乖喝药的前提下的。
在经过无数次的斗智斗勇,长孙抹泪,李二气得拿藤鞭以后,李宽只得装模作样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将汤药倒进自己的召唤空间,然后为了应付父母的检查,最后含上一小口药汤,任由苦涩在嘴里蔓延,最终侥幸过关。
不得不说,宫廷出品,必属上品。
哪怕仅仅只是每顿一小口,李宽每天流鼻血的次数,已经赶上李恪的亲弟弟,小肥崽李每天流鼻血的次数了。
再补下去……咳咳……李宽觉得哪怕是头猪出现在自己面前,他也会觉得对方是愈发的眉清目秀了……
为此,长孙皇后很是忧心,所以她特意叫来章太医,就此事问询了一番,等对方告知这都是正常现象后,她才总算放心。
长孙皇后忧心,李宽同样也很忧心。
眼看着约定的日子就马上就要到了,有心出宫的楚王殿下知道,自己往日随意出入宫廷的资格恐怕早就被小心眼的老爹给没收了,可他马上跟五姓七望的人商谈的又是大事。
无奈之下,他甚至生出了大不了硬闯的想法。
但转念一想,自己真要这么干了,怕不是要遭老罪听说再过些时日,舅舅长孙无忌就会从山东收粮归来,按照他在信上给朝堂的说法,山东(注:此“山东”非我们现在的山东省,唐时“山东”泛指崤山以东的地区:今河北省,山东省,以及河南省北部。)的那些世家大族,自己的日子也很难过。
“他们自称自己家大业大,灾荒之年,也无余粮,甚至都快揭不开锅了。
臣费尽心力,所筹粮草,不过八万石。”
不得不说,你永远可以相信这些门阀们的无耻程度。
据说李二气得当场就要拔剑砍人。
可愤怒,又有什么用呢?
这并不能解决当前的难题。
有心为国朝分忧的李宽,最终决定,私自出宫的这口黑锅,他得找个背景够硬的人来背。
于是……
“大哥!我又出来了哦!”当李宽再次出现在东宫门口,东宫的内侍总管朴云不由一阵眼皮狂跳。
这位爷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看架势,太子危矣!
“楚王殿下!”朴云媚着一张笑脸,上前向李宽行礼道:“殿下,太子殿下还在跟夫子们治学,您……”
“哦,那没事了,”李宽点点头:“我不打扰大哥进学,对了,你跟他说他一下,马车借我用用。”
“嗯……那奴婢”听着前半句还欣慰楚王殿下终于懂事了的朴云,在李宽图穷匕见后,不禁张大了嘴巴:“啊?”
“啊什么啊?”李宽瞪了一眼朴云:“你是蛤蟆?”
“殿下,这这这……不可啊……太子銮驾……有违礼制啊!”朴云哭丧着脸道。
“哼,”李宽挑了挑下巴,霸气侧漏道:“第一,这不过就是一架马车而已!第二,我现在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请示你,明白吗?”
“那奴婢去告知太子殿下……”自知人微言轻的朴云,脸上尽是惴惴不安的神情。
“随便你,”楚王殿下懒散的语气代表着他的决心:“反正俄马上就得动身,不然回头赶不上晚饭,俄爹得捶死俄……”
朴云:“……”
殿下您真的是多虑了,照您这么玩,不管回头赶不赶的上晚饭,陛下都能捶爆您的头……
“行了,不与你嗦,我走了。”李宽自然是知道马车在哪儿的,唉,想到这,李宽不由一阵叹息:自家大哥唯一的牌面,可能就是那架因为宫中礼制,才得以存于东宫的豪华马车了。
“殿下您等等……”关键时刻,朴云还是选择了保持灵活的做人底线:“您……是打算偷摸儿出宫对吧?”
“啊?!”李宽闻言点点头,接着又眯起眼睛:“咋的,你还打算告发我?!”
“奴不敢!”朴云闻言先是一颤,随后又低声解释道:“楚王殿下,如果您只是打算出宫,奴有办法……”
乘着朴云为自己准备的内务府马车,得以顺利出宫的楚王殿下,径直将马车了驶向姑父柴绍的霍国公府。
姑父镇守朔方已有两年未归,两位表哥,柴哲威、柴令武还在宫里读书,所以逃学的李宽将马车交给了熟悉的国公府老管家:“王管家,替本王看好马车,晚些时候我自来取。”
“殿下……”两位少爷尚未散学归家,王管家自然是知道眼前这位大爷又双逃学了,有心劝学几句的他,自知人微言轻,于是干脆选择了对此视而不见:“您放心,老奴就当您今日没来过……”
毕竟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老王,上道!”楚王殿下一声呼和,随即便跳下马车,奔向坊门。
望着楚王殿下离去的背影,王府老管家无奈地摇了摇头:“唉……,这帮少年郎哟……”
第41章 礼物与心意
依旧是银月楼的顶楼,当胖管事见到前来拜访的依旧是之前的那个黑袍人,他的脸上,不由生出一丝愤怒来。
“阁下,”或许是族中来人给了自己底气,胖管事的语气也多了几怒意:“难道说,我们拿出的诚意,不足以打动阁下背后之人?五姓七望,除了当今皇族陇右李氏,其他六家:赵郡李氏、博陵崔氏、清河崔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可都派了人,为的就是跟阁下背后之人谈下这桩大买卖,可为何如今……又是阁下一人孤身前来??”
“掌柜莫急,”李宽操纵着暗影刺客悠然答道:“你可告知六家代表,我家家主已在玉山鹰嘴崖恭候诸位,不过,我得提醒一句:眼下虽时日尚早,但还请诸位快马加鞭,晚些时候,家主还要见几位江南的大盐商,一样是有要事相商。”
“你家家主……还挺忙……”说话的,并非胖管事,在房间的另一边,三位锦衣老者从屏风后缓缓走出,说话的,是居中之人。
“啧啧啧,江南盐商唉,”隔壁房间内,一个妙龄女子的声音传来,语气满是嘲讽。
“阁下是在侮辱我主?”黑袍人站起身,望向隔壁,随即冷笑道:“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放!”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几道破空声便从隔壁房间传来。
“哚!哚哚!”这是箭矢钉入地板的声音。
“啊!混账!”妙龄女子在发出一阵尖叫声后,当即气势汹汹地从隔壁冲到众人所处的房间。
“敢用弩箭射我,你找死?!”当正骑马奔赴鹰嘴崖的李宽,终于通过黑衣人的视野见到那刁蛮的正主时,尽管是一心二用,他也不由自主皱了皱眉头。
这他娘的,怎么是个半大姑娘?
看年纪,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
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烟视媚行的御姐范儿的啊?
“你是哪家的?”房间内,面对前来兴师问罪的少女,黑袍人语气冷清。
“赵郡李氏!李卿卿!”少女俏脸微寒,声音里透着一股高傲。
"嗯,"黑袍人点点头,“很好。那么,赵郡李氏的生意,我家少主不做了!”
随着黑袍人的声音落下,屋内众人皆是一阵错愕。
先前开口的那位老者,来自太原王氏的王峒,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年轻人,且不论你先前一言不合就对我这李家的贤侄女儿下手警告,我且问你,你说不合作,便不合作了……如此看来,你家少主的事,你说了算?”
“我说了可以算。”黑袍人依旧是一副淡淡的语气,随后,他将目光转向隔壁另一处房间:“两位,热闹已经看完了,不妨进来表个态,愿意做生意咱们就接着做,不愿意……那便一拍两散!”
李宽深知要想跟人做生意,就不能强赶着做买卖的道理。
所以言语间,尽是有恃无恐的狂傲。
“呵呵……这位朋友,莫急。”随着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隔壁的房门被打开,不多时,两位俊逸的年轻公子进入到了房间之中。
“博陵崔氏,崔沫,见过先生。”
“清河崔氏,崔鲤,见过先生。”
两个年轻人倒是很懂礼数,而李宽,显然也看出了门道。
尽管五姓七望明面上是同气连枝,但关起门来,同出一宗的自然是更加亲近些。
一念至此,李宽通过暗影刺客将目光投向最先出现在房间里的三位老者:“看来三位分别是范阳卢氏、荥阳郑氏、太原王氏的人了?”
听到黑袍人的话,三位老人对视一眼,接着开始介绍起了自己。
“太原王氏,王峒。”
“荥阳郑氏,郑渊龙。”
“范阳卢氏,卢!”
待这六人开始摆明身份,缩在房间角落的胖管事当下便自觉的退了出去。
他知道,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就不是他该听到的了。
李宽特意看了一眼最后语气有些冲的卢,随后点头道:“既然如此,诸位不妨随我去玉山见见我家少主,当然,先前在下言行有失,在这里,先向诸位赔个罪。”
说着,黑袍人朝众人抱拳行了个礼。
接着,他打了个响指,屋外再次进来十二个黑衣人,每两人一组,抬着一只硕大的箱子。
“这是我家少主给诸位准备的见面礼,按照他的说话,不管生意成与不成,诸位肯前来长安,那便是一份珍贵的情谊,所以此番也算礼尚往来,还请诸位不必推辞。”
不得不说,黑袍人的这番话,瞬间便改变了先前他所留下的恶劣印象。
当然,更重要的是,在场众人,对于那位神秘的少主,无形之中添加了几分好奇。
李宽准备的见面礼,规格也不算低。
是六只用琉璃制成的吐宝金蟾和招财貔貅的摆件,两种招财神兽各三尊,每尊形态不相同。
“嘶……”见到所谓的见面礼,房间顿时响起一阵吸冷气的声音。
这等大手笔,饶是五姓七望中人,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要知道,其中最富裕的太原王氏,家中的琉璃器珍藏,最大的,也不过是一尊半尺高的观音像,就这,还被家主锁在宝库深处,鲜少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