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门口守卫的赵云身边,是两男一女三位老熟人款款而来。
“卫明(王凌、小女子)见过君侯,我等来晚,还望君侯见谅。”
当先正是卫明,他和先行来此的王凌与甄姜,在苏曜等人入城便已发现他们。
只不过见他们引发骚动,时机不对,没有相认。
而如今,眼见夜深人静,大家又都在这同一个驿馆中,便赶忙过来,正逢他们在门外听到牵招的高谈阔论,一时不方便进来。
待到他发言完毕,立刻推门驳斥。
见到三人,苏曜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他邀请三人坐下,正好了解了解他们三人的情况和对此的看法。
几人寒暄一番后,卫明便站出来,继续之前的话题:
“子经所说虽然也不差,但君侯和诸位,莫非可是忘了,出发临行前,朝廷除了军事外,还有另一项期许。”
“另一项.期许?”
牵招略有茫然,半路入队的他,确实还不知道这些事情。
倒是刘备,想了起来:
“卫先生所说可是关于财赋之事?”
“没错。”卫明点头道。
“看来各位并没有忘记,除了军事目标外,还有个次要目标,那便是重新恢复辽东赋税,补齐历年积压拖欠的税款。”
国防与财政,这便是昔日朝廷对苏曜的期许。
实际上军事上卢植等人倒是不担心苏曜完成不了任务。
以这位冠军侯的本事,无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倒是财政上,他们有所担忧。
这位君侯能不能解决这个老大难的问题。
财政问题历来是困扰边疆治理的顽疾,尤其是辽东这种历经战乱,道路断绝数年,连郡守之位都空了数年。
长期积欠款项可谓是数目庞大。
因此老实讲他们也没抱太大希望,这一项目标也就列为了次要任务。
能完成最好,完不成.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故而,他们只是把这项目标作为次要任务。
“苏君侯一向是力求完美,克竟全功之人。”
“这一次,朝廷又封君侯辽东太守高位。”
“若不能圆满解决辽东的财政困境,不仅是对朝廷重托的辜负,也是对辽东百姓的不负责任。”
“财政乃国家之根本,边疆治理更是离不开充足的资源支持。”
“辽东本身土地肥沃,有其潜力十足,只要我等齐心协力,这并非是不可解决的问题。”
卫明顿了顿,看向苏曜,眼中突然多了丝佩服之色,他拱手道:
“来了这里我方才又知一点,君侯昔日选择辽东之地作为根基,实在是目光深远,令人佩服啊。”
“啊?”
这突如其来的马屁,让苏曜有点懵逼。
不过马上,卫明自己就讲了。
“辽东很特殊啊,他可是塞外五郡之后,名副其实!”
看到好多人还没反应过来,卫明笑着解释起来。
塞外五郡,指幽州的辽西、辽东、玄菟,乐浪以及辽东属国五郡。
这五郡大小不一,差距极大。
被卢龙塞分割塞内塞外的辽西都很熟悉了,暂且不说。
而辽东地处塞外五郡中心,幅员辽阔,在塞外可算是人口众多的大郡,境内光县就下设了十一之多。
那乐浪则地处朝鲜半岛,治所在今平壤大同江南岸,管辖地虽也不小,坐拥朝鲜半岛北部,是大汉最东方的边郡,但基本是半军事化管辖,虽然对周边部落影响极大,可别说对中原,甚至幽州他都是个小透明般的存在。
而玄菟则又不然,其地处东北、在今沈阳周边,土地富饶,治高句丽,在十几年前才爆发过一次严重的高句丽侵边事件,边界矛盾问题突出。
而辽东属国,则是旧昌黎郡,在今辽宁省西部的辽西走廊地带,其郡滨海,囊括相当于今辽宁省辽河西部的朝阳、阜新和锦州市等地的一片广袤土地,是朝廷专用来安置归附的乌桓,鲜卑等部落之用。
而其名辽东属国,是以不置太守,只以比两千石的都尉监督属国中事物。
公孙瓒被乌桓人称白马长史,便是因其之前担任辽东属国都尉下属长史的缘故。
而这位都尉嘛,基本上就常常受到辽东太守的节制,这也是辽东属国名字的由来。
“故而,这辽东太守,历来权位极重。”
“甚至由于塞外的特殊情况,在塞外五郡中,历来又有由辽东或辽西二郡的太守领衔塞外的惯例。”
“如此重任在身,大权在握,若是只想着叫君侯明哲保身,为自家功名记,这合适吗?”
第412章 大势之所趋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散会后,苏曜单独留下了卫明和王凌。
虽然这卫明信誓旦旦的说牵招所言过于功利,但是苏曜清楚这家伙也绝对不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在他那冠冕堂皇的话语背后一定有其真意。
而果然……
“苏君侯,辽东实乃天赐之地也!”
卫明面色激动,他看了眼左右确定无人后,上前低声道:
“近年来,阉党祸国,天下动荡乃至汉祚倾颓。”
“若非君侯插手,天下糜烂恐已不可收拾。”
“但此大势所趋,非人力所能挽回。”
“君侯纵使这般修修补补,也不过使其苟延残喘多些寿数。”
“既如此,您又何必在这破船上吊死呢?”
这话说完,苏曜听的都笑了:
“我让你来摸摸辽东情况,好为了下来顺利完成任务打好基础。”
“结果你倒好,这是给我来了一出劝进的戏码,献个造反的奇策?”
卫明见苏曜没有责备先是一喜,但见其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又是一急。
“此乃属下肺腑之言,绝非玩笑之语!”
卫明正色道:
“这些时日,我和王凌小兄弟走访四方,很清楚在这塞外,朝廷有多么不得人心!”
“牵子经那句轻飘飘的危害有限,阉党都刮不出什么油水话语后面,是无数百姓们妻离子散,卖儿卖女的凄惨现实。”
“甚至于,塞外五郡,还爆发了诸多暴力抗税的事件。”
“也正因此,了辽东税款才会多年积欠!”
“乃至于,在这里比起那力挽狂澜的冠军侯,那丘力居反而更像是塞外百姓们眼中的英雄。”
“您说这岂不是咄咄怪事乎?”
“竟有此事?”苏曜的眼中终于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再一次冷若冰霜。
王凌上前低头抱拳道:
“虽然难以启齿,但卫长史所言确实不差”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丘力居一介造反的胡人,竟然是塞外五郡百姓们眼中的英雄?
这到底是何缘故呢?
“君侯,苛政猛于虎啊!”
王凌叹气道:
“塞外五郡,本来就首重军事,自保生存乃第一要务。”
“他们时刻都面临鲜卑、扶余还有高句丽等人的威胁。”
“虽然与咱们大仗没有,但其年年扰边劫掠却是从未停止。”
“这里的百姓,别说和中原比,就是咱们太原,也比不上他们每年负担的劳役和兵役之苦。”
“故而幽州人都知辽东有地,但若非朝廷发配或者隐居避难,根本无人愿来这里。”
“实则是大家都很清楚,在这边的生活,那是一点都比不得关内自在。”
王凌解释道:
“本来,这清苦日子,边民也习惯了。”
“但从十几年前开始,自檀石槐大胜朝廷,全灭了三路讨伐军后,一切都开始恶化,走向毁灭。”
“一边是幽州边郡战乱骚扰频发,一边是大汉内部又爆发凉州和黄巾之乱。”
“缺钱的朝廷是加完正赋又加派杂费,仗打完了不减税不说,皇帝竟然还大兴土木,派太监搜刮地方。”
“这边郡百姓本就民风彪悍,哪里能忍得了他们?”
“各县百姓们从暴力抗税,到迁居避难,甚至卖身豪门等不一而足。”
“而本地官员根本处理不了,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他们也完全不敢谈这些事情。”
王凌继续说道:
“那丘力居他们说是乌桓叛乱,实则也不过是早先人一步。”
“他们与塞外百姓有诸多联系,对局势看得很清楚。”
“故而,那丘力居等人是全力打关内,对塞外诸郡这些窝边草倒是没怎么去动,反而还在争取他们,收买民心。”
“乌桓人杀害太守,遮蔽交通,断绝了道路后,塞外百姓的日子反而过得比以前更好了。”
“他们没有了繁重的赋税和徭役,不必再担心被征召去遥远的战场送命,反而能在丘力居的‘保护’下,过上一段相对安宁的日子。”王凌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与沉重。
“丘力居正是利用了这一点,以反暴政、诛阉党的名义和那张纯张举叛军一起作乱,居然还真叫他们赢得了塞外胡汉民众的支持,甚至有不少人主动依附过去。”
卫明接过话茬,补充道:
“大汉朝廷在这边的民心,也就可见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