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你…”
董太后吓了一跳,赶紧左右看了眼,见没人注意方才心中稍安。
太后心知自己这位儿子有怨,但没想到至今他都没有释怀。
刘宏当然放不下了!
对普通男人来说,自己的女人被杀,不能报仇,都是奇耻大辱。
他刘宏贵为九五至尊,自己的皇子刚刚出生,那些宦官就敢帮何皇后来毒杀他心爱的女人,如此恣意妄为,他怎能不恨?
更令他愤怒的是,当刘宏想要报仇,其烈度才仅仅只是废除皇后的后位而已时,那些宦官们却全都联合在一起,一致的反对他。
可恨,实在是可恨!
北宫之内,宦官的势力无处不在,他们贯以拥立之功自居,今日敢杀王美人,焉知明日又会否对自己下手?
想明白了的刘宏被逼的只能自吞苦果,醉于西园来麻痹自己,一度不理朝政,由他们折腾。
对于这些事情,董太后作为刘宏的生母是很清楚的。
这个儿子为了怕刘协再被宦官和皇后杀害,亲手把那个幼子送到了自己的宫廷里养育。
同时,也为了摒除张让等十常仕对皇帝的威胁,从太后宫中调来小黄门蹇硕,这些年不断的加大蹇硕的权力。
终于,在如今,由蹇硕完全拿下军权后,刘宏才感到自己终于可以呼吸两口新鲜的空气了。
“母后可知儿臣何故要一意孤行,执意北巡祭祖吗?”刘宏叹了口气。
“皇帝不是思念乃父,想要向他告喜?”
“若只是如此,儿臣又何故带上母后和协儿呢,让那皇后和辩儿留京呢?”
是的,这次北巡,皇帝带了太后,刘协以及万年公主。
而刘辩和何皇后则被名正言顺的留京监国。
但,董太后藩妃出身,不是什么世家女子,对政治的敏感性完全不了解。
此番听皇帝说的云里雾里,还是不甚明了。
只见皇帝轻叹一声,拉起母亲的手,说道:
“儿臣有立协儿之意,此番便是要给世人一个信号。”
“什么?!”董太后大吃一惊。
秋风习习。
沐浴在夕阳中的小亭内,董太后震惊的望着皇帝,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她没想,这个一向把自己封闭在西园的儿子,现在居然会跟他明明白白的讲述这些身后的事情,她既难过又高兴。
但,不得不说,在皇孙被送来时,董太后便有过这样的期待。
甚至,这两年她也不时的向这个皇儿表达过此意。
刘协当为太子!
但皇帝一直都没有同意。
如今突然听皇帝如此明确地说出,倒着实让她感到惊喜又意外。
紧接着,她就听刘宏继续说:
“这些年,儿臣其实也一直在暗中观察协儿。
母后把他养育的很好,协儿聪明、机智、有决断力,将来定能成为一个有道之君。
而辩儿虽然年长,但性格懦弱轻佻,易受他人影响,又有那么一位蛇蝎一样的母亲,儿臣担心他将来无法承担起这份重任。”
董太后点了点头。
作为一个女人,他很清楚,那何皇后,绝非是一个能母仪天下的女人。
若是未来让何皇后有了大权,那天下必然大乱!
不过立协儿当太子
这两年因为这个皇儿一直不同意,她其实也有在观察形势。
即便是对政治敏感不佳的她也逐渐看明白,理解了皇帝之前的犹豫,这简直是困难重重啊:
“协儿年幼.又非嫡子且大内和外庭那些人.”
皇帝挑眉看着太后。
太后脸上挂面了犹豫的担忧。
这让刘宏有些无语,一直催着让他立刘协的是这个母亲,但真的他下定了决心,怎地母亲又想要退缩了?
于是刘宏摇了摇头,双手握着母亲的手,目光坚定:
“母后,儿臣并非想要马上就想要立太子。
协儿虽然年幼,但总会长大的,咱们还有时间。
朕这一次,便是先要给世人一个明确的信号,让世人看到我对他的重视和期望。
同时,留下辩儿和皇后在京中,也是想让他们明白,皇位并不会理所当然地属于他们。
这大宝之位,咱们的协儿也是可以一争的!”
董太后听后,心情复杂难以言表。她既为孙子的未来感到欣喜,也为皇室内部的争斗感到担忧。
刘协由她一把带大,不管是从利益上,还从母子和祖孙的情义上,她都非常支持皇帝的决定。
但是听到皇帝如此郑重的与她言说此事,太后的心还是不由得飘回了二十年前。
那时他这位年幼的儿子刚刚继位,她也随着一路进宫,在那换届之后,两宫之中爆发的血案。
宦官们那时扶持自己,与窦太后及时任大将军的窦武和太傅陈蕃爆发激烈冲突。
最终权倾天下的的窦武和陈蕃等人惨遭族灭,窦太后也徙到南宫云台居住,不久忧郁而死。
那血流成河的惨状到现在回想起来都让董太后不寒而栗
如今皇帝一番话把她又拉回到了那一幕前,董太后深吸了一口气:
“皇帝既然有此心意,为人母的,我自然会支持。
太子之事乃是国本,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朝野剧烈的动荡。
且协儿年幼丧母,连个娘家的帮手都没有,只靠咱们娘俩,拿什么去和内外庭的那些人精去斗呀。”
“母后所言极是”
刘宏点了点头,坚定道:
“故此,儿臣才需为他尽快铺平道路。”
“此次祭祖便也势在必行!”
刘宏看向远方金色的夕阳,缓缓道:
“今次儿臣令蹇硕掌西园兵权又封董重骠骑将军,想的便是让他们内分张让等宦官之权,外制何进等外臣之势,保天下平安”
“然则他们忠心可嘉,到底却是不通兵事,想要影响外兵怕是极难,若有京外有乱,却还非要依靠大将军和那些世家们不可。”
“但,真是巧了.”
刘宏轻笑了一声:
“这关内侯苏曜,却是横空出世,打得胜仗又非大将军门人岂不是天赐良将?”
“儿臣便想着,可用此子,以其御外敌,或可制得大将军之势!”
内重蹇硕董承,外用苏曜,便是皇帝在苏曜回京献俘路上时,就已定下的方针。
故而他才破格提拔,直接干预尚书台的封赏标准,直接把苏曜提到两千石,为的就是能直接用此人独当一面。
而这一次,刘宏更是力排众议,顶着压力派出苏曜,同时把皇帝行在钉死在这河内郡城里。
“皇儿就如此确定那苏曜能成功?”
董太后略有惊奇:
“我可听太监们说,那叛军有数万之众,他这次莽撞了,定是有来无回。”
刘宏又笑了一下,格外自信:
“那小子能不能成,我不知道,但他回来绝对没问题的。”
看着董太后的困惑的目光,刘宏莞尔道:
“母后是没见过,此子真乃奇人也。
昔日在我西园,一蹦丈余高,那岑天的大树,他是两三下就爬到了顶端.
此等技法傍身,他若是想走,怕是没几个人能拦得住他。”
“什么?!”
董太后不但没笑,反而是吓了一跳。
这位母亲第一时间想到了太监说的,那无礼的关内侯冲撞圣驾的事情:
“有此功法,若是他起了什么歹意,想对皇帝不敬”
刘宏摆了摆手:
“此人若有此心,西园时儿便已身首异处矣。”
“这”董太后瞪大了眼。
皇帝则是眯起了眼睛。
当日西园时,刘宏也如今日太后一般惊惧。
此人跳走如飞,武力惊人,放在身边,若是一夕之间他有了反意,几乎是无人可制,实在是危险。
且其性格冲动跳脱,实乃一大不稳定之因素。
万不可留在身边。
但此等念头一闪即逝:
“眼下多事之秋,又值用人之际,怎能自断臂膀呢。”
“且此子经儿考察,此子不贪财不慕权,不屑世家更深恶黄门。
其所好者,唯战斗和女子尔。”
“战斗和女子?”董太后眨了眨眼,有点理不明白这个人。
刘宏无奈一笑,摇了摇头。
原来,在苏曜第一次的西园面圣中,刘宏在惊惧之后又生惊喜。
此等奇人是否与那些传说中的神仙洞府有关?又是否有些神奇的灵丹妙药?
“你若能献上,想要什么官爵朕都可以许你!”
求神问仙,对于皇帝来说有时候更为魔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