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枢便将自己的论断讲了出来,“高原苦寒,本不是养人之地,加之怀德先天不足,若精气早耗,恐不能活到你这个岁数便身体便已衰竭而亡。”
“先生有补怀德先天不足的方法?”
宿枢淡淡一笑,“你不知阴阳家的根脉,怀德跟着我不说延年益寿,但强其筋骨,健其体魄我还是能够做到的。”
雅拉王咬了咬牙,点头答应了此事。
这个小儿子并其长子,是他第四个儿子。
高原之上,能够将一个儿子养育成年是个极有随机性的东西。
疾病,天灾,野兽,都是这些孩子的威胁。
雅拉部族前几年和周边部落有过一场战斗,其伤了根脉,无法再育后代,便将这个唯一的儿子当成了宝贝,终年不敢让其离开宫殿。
自从使臣从大秦回来之后,讲述了那里的生活,雅拉王便有意将这位儿子送往中原。
气候温和,医者众多,也无野兽,是最好的养人之地。
“另外,三日后我们便要离开这里,你可放心让你这位独子跟随我去往那吉雪沃塘?”
雅拉王有些纠结,吉雪沃塘他自然有所耳闻,听闻那里有吉曲流过,土地比他这里还要肥沃,遍地的青稞养活着那里的人。
但是那里大小部落纷争不断,听说原本清澈的吉曲都被染红了。
他对于战争是有心理恐惧的,自然不愿意儿子去往险地。
“先生能保证我儿平安吗?”
“我不知道。不过我若不死,你儿子也不会无事。”
宿枢不能保证自己在这个充满危机的地方能够无事。
但他能够保证在自己无事的时候,跟在自己身边的弟子也可无事。
“本王愿意让他追随先生。”
宿枢笑了笑,“很好!那你儿子便先留在你身边吧,等我回来便带他去大秦。”
雅拉王有些意外,“先生何意?”
“算是一个考验,你通过了。我若身死高原,你可拿此物遣使送往咸阳,到时会有百家之人再来高原。”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只是到那时候的高原还能不能如此平静,就不知道了。”
雅拉王接过宿枢递来的竹牌,上面有着精美的花纹。
有这么一瞬间,他感受到了这件东西的沉重。
“夫子,夫子?您在想什么?”
怀德看着发呆的先生,叫了几声才让其回神。
“在想和你父亲的对话。”宿枢将心中所想坦言,“今日为师便要离开此地,你要多加研习我所传文章,但有疑问可用我给你的笔墨记录下来,等我归来便可尽数将其解答。
另外每日捡粪之事不可落下,射箭之术也应缓缓递进,不可急躁。”
怀德看着这位年轻的夫子,仔细听着其对自己的嘱托。
“夫子,何时归来?”
“等这片草原的花朵再次开放的时候。”
马队离开了雅拉部落。
一队游骑将其送离了此地的边境。
怀德坐在父亲的怀中,透过马匹的双耳间,看向那渐渐远去的黑线,有了离别的愁绪。
“父亲,夫子会平安回来吗?”
雅拉王眼神眯起来,“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他葬身在了高原,从此我们这里将不会平静。”
怀德不理解自己父亲的意思,只是觉得身后健壮的男人颤抖了一下。
“娃娃为何不带上你那新收的徒儿?”
头领看到重新恢复两只眼的宿枢,靠近了一些。
“怕他死了,你们会有麻烦。”
宿枢本来是想带着怀德的,但是见雅拉王同意后,他又改变了主意。
若怀德真的在路上出了事情,自己偿命只是小事,这队商贾恐怕也会跟着遭殃。
而且还会影响大秦之后关于高原的政策。
秦始皇让他莫惧荒蛮之威,但却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想法引起祸端,那样的话便只是有过无功了。
“你这决定倒也不错,没想到这位雅拉王会派他的贴身护卫来保护,我们也算得了好处。”
这次因为宿枢的原因,商队在此地的交易获了大利,头领很是高兴。
队伍中也多了一个成员,那是雅拉王贴身的护卫,现在成了宿枢的守卫。
一个身高九尺,十分雄壮的男子。
还好雅拉王给了足够多的金子,不然头领都害怕他把商队吃赔本。
这人始终沉默不语,只是偶尔与旺堆有些交谈,都是问宿枢一些事情。
听旺堆说,这人徒手捕杀过熊罴,大家都对此人另眼相待。
队伍中有了个武力值爆表的人,大家行进的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因为无需害怕晚上的野兽袭扰了。
“前方是何地?”
夜宿河谷之间,宿枢向头领询问前方的情况。
“前方就是鲜水了,那里多地震,我刚入高原时,就碰到了。山崩地裂,十分恐怖。不过河岸有大片良田,那里的青稞饭最好吃!”
鲜水,宿枢看着手中的舆图,用炭圈住了一个名字。
道孚。
第246章 储君之议
入夏的天气中,唯有雨后晴空最是宜人。
站在咸阳宫高台上的秦始皇的心情却不怎好。
隗状去世,给他留了一个难题。
初闻此噩耗的时候,秦始皇便打算以诸侯之礼葬之。
但其隐晦提到了关于大秦储君的事情,让秦始皇心有不悦。
这几日以王绾为首的众臣多次来朝,顾左右而言他,说的是葬礼,可在秦始皇耳中全都是暗示。
陛下啊,您怎么还不立储君啊!
今早梳头,又有几缕白发。
就连岁月都开始催促他了。
若是以往,他肯定会大怒,会呵斥群臣。
可是现在他的心中也有纠结和不安。
储君当然可以立。
可是他有了皇帝的称号,储君当用什么称号。
有了储君之后,有当让其有什么权力?
外戚,群臣的关系又当如何处理。
等等等,都是问题。
国内尚未安稳,他不想因为储君的事情,让大秦内部再出现分裂的问题。
称号只是一点。
还有他内心的抵触,以及一点私心。
从前不喜扶苏,因为其母并非他心仪之人。
那是华阳太后给自己安排的政治联姻。
是牵动他的线。
他当然不是傀儡。
华阳太后死后,自己便对她遗留的势力展开了清洗。
这条线,自然就会被冷落。
外戚的势力让他心惊。
他不想在让自己的传人有这种牵制。
在众多儿子之中,唯有一人没有如此背景的。
那便是胡亥。
他偏爱此子,终年将其带在身边,又将最信任的臣子当他的老师。
胡亥很像自己,而且没有自己幼年那种遭遇,其对法家学问掌握很快,可能会是一个很好的继承者。
最起码之前自己是如此认为的。
可是一切的从泰山封禅后改变了。
他低估了赵高对权力的欲望,也低估了扶苏的孝心。
更低估了世事的无常。
如此可以立储君吗?
秦始皇有些纠结。
因为他觉得自己仍然年富力强,这几年也开始了调养身心,活过五十应当不难。
另外王守阳的出现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有更多的事情去做。
平定六国只是开始。
他也想看看万国来朝的景象。
自己有这么些事情要做,他害怕立了储君之后,自己会懈怠。
更怕众臣,与天下诸吏懈怠。
同时他又有些不安。
历史已经改变,真正的未来变成了一团迷雾。
如果这些变化让一些事情朝着更加危险的方向前进,不立储君的事情是否会成为另一个悲剧呢?
他没人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