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33节

  “张武呢,是末将在军中的臂膀,这位姓陈,名凉,是涿州商会的.会长。”

  “涿州商会,是你的?”蔡靖立刻看向陈凉,脸上皮笑肉不笑,“陈会长做的好大生意,听说在涿州地面上,你说话是最有份量的?”

  扑通一声,陈凉立刻跪在地上,恭恭敬敬道:“小人能有口饭吃,靠的是知州您的恩德,还有咱大宋维持的太平光景,小人也就是混混日子,挣几个铜钱糊口,知州的话,小人实在是担当不起啊。”

  “哼。”

  蔡靖打量着他,“不用说我,要记得朝廷的恩德。”

  “是是是,小人定然铭记于心。”

  “你求着刘将军把带到我跟前,想跟本官说什么?”蔡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微微皱眉,茶水已经凉了。

  他放下来,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仿佛已经看透一切。

  两人之间,最多是陈凉贿赂刘陵,得到一些官面上的帮助。后者不过是一介匹夫,领兵打仗还行,若是他刘陵手里有钱粮,又何必整天舍下脸面来求自己帮忙跟后方要钱粮辎重。

  所以,是这陈凉想在里面想法子捞好处?

  也对啊,他一个狗胆包天的商贾,跟在军队后面发战争财,这思路也算正常。

  想到这里,蔡靖脸上露出几分亲近的笑容,心里寻思着能不能拉拢陈凉作为自己的助力。

  “小人近来斗胆,和一群辽国的商贾交易,后者在城内为商,城外为匪,据说有数百上千人的随从;”陈凉简单介绍了一下,随即话锋一转。

  “他们先前在不断收购各处粮食,抬高粮价,但现在却不知为何,又急着想将这批粮食出手,因此不断压低价格。”

  “你的意思是”蔡靖思索片刻,回答道:“你想劝说本官.买?”

  他还以为陈凉想做个在牵线搭桥最后抽成的中间人。

  “知州您老人家还真是喜欢开玩笑。”

  陈凉笑起来,拍拍他那干瘪的胸膛:“小人是大宋子民,那些不仅是伪辽商贾,更是一群马贼,如何能劝说知州您与一群贼交易粮食?”

  “自然是抢!”

  “此事绝不可行!”蔡靖立刻站起身,目光却是看向一直在旁边坐着没说话的刘陵,警告道:“蓟州现在虽是大宋疆土,但金人兵马可就驻扎在蓟州东面的平州境内,若是一个不慎招惹到了他们,那便是惹了大祸!

  朝廷到时候也会怪罪你我,只是一点粮食而已,不值得这般冒险。”

  虽然眼前是陈凉在建议,但蔡靖立刻就清楚这到底是谁的主意,但很快,陈凉就继续道:“小人早就派去了细作,翻阅了他们的账簿,这些辽国商贾的仓库里,至少有各类粮食八万石,盐一千五百石,至于说战马辎重之类的物件,他们不敢过多留下,大部分都卖给了宋国边军。”

  “八万石粮!”蔡靖愕然道:“一群商贾而已,哪来胆子买这么多?”

  惊愕,而且开始动心。

  八万石粮对于大宋其实不多,但涿州如今连守军带百姓加起来也不过是三万多人出头,实在是金人先前掳掠地太狠,以至于这八万石粮食若是拿到手中,甚至可以供给整个涿州军民数月之久。

  到时候,蔡靖的底气也能更足,甚至这剿贼也算是一份功劳,上报回枢密院的时候,还可以修饰成击溃“上万辽国余孽”,大功一件!

  “他们里面还有原先辽国的兵马军将,但人数不多。”

  陈凉见蔡靖沉默不语,便又补充了一句,蔡靖顿时大喜。

  还真是辽国余孽!

  想到这里,蔡靖看向刘陵,这次笑容也亲切起来。

  “刘将军,你觉得他说的有没有道理?本官倒是觉得”

  “放肆,陈凉,你不要胡说八道!”

  刘陵一拍桌子,沉声道:“本将坐镇涿州,手中兵马也没几个,也只能保得住这一座涿州,又如何能率军偷偷去蓟州剿贼?此举太过冒失,若是得罪了金人,便是擅启边衅,朝廷一定会怪罪下来,蔡知州,你不要说了,本将军绝不同意!”

第50章 上岸

  一支规模庞大的“商队”迅速离开城池,整支队伍里面至少有一千三百多人,在外围的车队确实都是刘陵手下的商贾,但队伍中间那些穿着商贾服饰的人,则全是乔装打扮的骑兵。

  加上郭药师派人送来的几百匹战马,刘陵这次直接带出了一支七百多人的骑兵,差不多等于是宋军中的两个骑兵营。

  张武睡了足足一个下午,出发之前又吃了顿热汤饭,现在精神饱满,策马跟在刘陵身后,“将军,咱们这次出城,为何要让那个蔡知州同意?”

  张武原本是宋军校尉,对于蔡靖这种文官好感不多。而且看着自家刘将军猛猛爆蔡靖的金币,张武心里那点子敬畏的情绪也很快消散,甚至有些瞧不起蔡靖。

  就这还是外放的朝廷大臣呢,被个常胜军降将随意拿捏,一点骨气都没有。

  “我这次出兵,名为剿灭涿州马贼,实则是率军绕过燕山府去蓟州掳掠那些北地商贾的钱粮,本质还是贪功冒进,而且进攻前没有汇报上面同样是一桩罪过;

  若是这事干成了,我把其中辽人的首级拿回来送给宣抚司和朝廷,自然是大功一件,其余的细节不加过问。若是败了,后面得有个人帮我一起承担朝廷的责罚,最后,我的位置不大可能丢,而蔡靖则有可能被朝廷改任,让他滚蛋。”

  张武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儿,道:“那咱们若是胜了,蔡知州岂不是也能分润到咱们的功劳?”

  这些文官往朝廷递个奏折回去,那小嘴嘴叭叭两句就能分到功劳,可比他们这些在前线浴血厮杀的丘八要轻松许多。

  张武心里不忿,刘陵看出他的不满,但却故意没有解释。

  其实让蔡靖分润到功劳更好,这次出兵是他和刘陵两人私下的谋划,若是事成了,蔡靖有了政绩,刘陵可以拿到战功,前者看似占尽便宜,但作为一个宋人官员,他在无形中已经被刘陵拉下了水。

  等蔡靖到时候把功劳拿到手里,大概也就能想清楚自己这时候已经上了谁的贼船。

  不爱财?

  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腐化你。

  自己输了亏些兵马,能教蔡靖滚蛋,若是赢了,抢到手的钱粮辎重都是他刘陵的,蔡靖还得被拉下水,以后两人利害相关,蔡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这层关系。

  稳赚不亏。

  刘陵心里暗笑,因为天黑,下令队伍点亮火把,一路朝东面急行军,大约二更天的时候抵达武清县,此时已经越过燕山府地界,靠近蓟州西面边境,各处传令安营扎寨,休息半日。

  天光大亮的时候,军中开始生火造饭;

  一支支商队先行出发进入蓟州,算是刘陵先派出去的耳目,同时还有大量的哨骑开始去前方巡视,确定那些北地商贾的驻扎地点,最后则是防备东面营平滦三州境内驻扎的金人军队,一旦他们过来,刘陵就得权衡着是否要放弃那些北地商贾。

  下午,商队和几名哨探都传回了类似的消息。

  蓟州玉田县往西大约二十多里处就是那些北地商贾的营寨,靠近渔阳、玉田、三河三座城池,这三座城池里面,应该也有他们贮存的辎重。

  晚上的时候渡过桑河和潞水,一路急行军十分辛苦,但刘陵以身作则,临行前也给随行的士卒们发了犒赏,允诺战后会再度厚赏他们。

  军中大多是契丹、粟特、奚之类的外族,还有相当数量的辽籍汉人,都是惯于骑乘的士卒。而哪怕是后者,在宋国境内所受到的歧视更甚奴仆,所以蔡靖根本没法拉拢这些将士,他能许诺出来的条件也达不到那些人的心理预期。

  再者,将士们也都不蠢,凭什么要放着一个能带他们吃香喝辣、跟他们出身一样的刘将军不跟,偏要跟你这个宋人官员,真当我们傻啊?

  “将军,”张武策马过来,不光是战马,他脸上也有些疲惫,勉强打起精神,喊道:“将军,咱们到了!”

  这时候离那些北地商贾的营寨只剩下十多里的距离,再靠近一些的话,就很容易会被发现。

  “传令全军就地休息几个时辰,等到明日黎明时,直接杀入他们的营寨!”

  刘陵看着张武离去的背影,哪怕知道军中有不少人已经开始疲惫,他也只能给他们几个时辰的时间去调整状态,毕竟怕的就是夜长梦多,万一金人忽然插手这儿的事就麻烦了。

  到了晚上,营寨里灯火通明,为了笼络人心,几个大商贾下令犒赏军中,当成队装载了酒坛的马车停在营寨内时,所有人都离开了自己的岗位,大声欢呼着那些商贾的名字表达感激。

  虽说这儿也有些许辽军的兵将,知道晚上放纵士卒饮酒的举动有些危险,更何况就连那些巡逻放哨的人手都偷偷摸摸溜回来想要喝酒,整座营寨几乎虚不设防。

  但酒精让那些兵将放下了顾虑,很快就加入到纵情狂欢的人群中,一个又一个女人被扔到他们中间,成了后者的发泄物。

  “来,喝酒喝酒。”

  主位上,一个穿着辽人服饰的老者举杯高呼,底下众人当即回应,觥筹交错,席前有几名舞姬翩翩起舞,气氛热烈。

  老者看着他们,清清嗓子,那些人当即收回停留在舞女身上的目光,看向老者。

  “又是一年即将过去,我,已经老了,以后怕是也没有多少出来率领商队的机会。但你们依旧年轻,老夫愿意在们身上下点本钱,以后,大家一起做生意,一起赚钱,岂不快哉?”

  “老员外,你曾在大辽做过官,咱们都佩服你的眼见和本事,”

  有一个中年人站起身,刚夸赞两句,忽然面容一冷,“但是兄弟们都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听到流言,说是你想投靠宋人?”

  “这儿的所有货物,都是我们带着手下去做生意和抢来,你想把它们送给宋人,换来你去江南养老的机会,是也不是?!”

  “我老夫为什么要跟宋人往来?”老者明显愣了一下,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按捺住愤怒,“贤弟,你先冷静一些,你且想想,老夫有没有必要跟宋人往来.”

  “你还在狡辩!”

  中年人勃然大怒,用匕首将一张信纸插在桌上,示意旁边的人来看:“这是宋人与你往来的信,你还说没有!”

  老者更糊涂了,心想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跟宋人往来过,但围拢在中年人旁边的几个商贾,则都面露惊愕,他们认得出信上是汉文,里面大致意思就是招揽老者去宋国做官。

  就在老者想要解释的时候,一只匕首陡然从旁边插入他的咽喉,老者口中顿时涌出血沫,挣扎着抬起头,看到一个身着皮袍的年轻人,眼里神情变得更加惊骇。

  年轻人拔出匕首,任由老者的尸身瘫在地上,向下方愣住的商贾们喊道:

  “咱们本是辽人,本来与宋人世代为盟,但后者却背叛我国,我父亲已经昏聩无比,竟然还想着要投靠宋人!

  诸位,咱们眼下能趁着这段混乱时日做生意,但接下来无论是宋国还是金国,甚至是咱们出身的辽国,都不可能放过我们,与其等到那时候被当做马贼剿灭,不如现在就找个好下家,献出些钱粮,换来一个官做,以后封妻荫子,岂不是极好的事情?”

  那个中年人立刻问道:“那,咱们该投谁?”

  年轻人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沉声道:“大金扫除天下,已是天命所归,我已经派人和大金二太子联系过,再过两日,金兵便会到来,接收这里的一切。

  我父亲的死,还有先前咱们的许多罪过,都可以栽赃给张觉和宋人,你们所有人,都能彻底洗干净上岸!”

第51章 升棺发财

  营寨在夜色下的轮廓如同一头沉睡的巨兽,外围为数不多的哨探全都被料理干净,在刘陵的吩咐下,一名骑兵策马向前,弯弓射出一支响箭,继而又点燃第二支箭矢,将其用力射出。

  火箭在夜幕中划出一道明亮的弧线,营寨的南面大门处立刻有了动静,寨门上方的火把一支支熄灭,随即,大门打开。

  刘陵拔出刀,高吼道:“细作动手了,立刻冲进去,天明之前,不收俘虏!

  此次得手,所有人,每人赏钱五十贯!”

  喊话也就是为了提振士气,所以也不差这最后一哆嗦,刘陵喊完最后一句话后,哪怕他声音传不到后面,也有军官和已经上头的士卒大声喊着打赢就有五十贯,整支骑兵队伍里面,顿时爆发出极大的热情。

  七百多骑兵分成三批依次进入,先控制住寨门,刘陵纵马跃入营寨中,这儿的布置很简陋,到处都是板车和来不及搬运到仓房内的货物,当然还有大量的营帐,里面灯火通明,传出醉鬼们兴高采烈的欢呼声。

  这时候,正好有几个醉鬼各自搀扶着,歪歪扭扭地走到外面开始就地放水,甚至都没注意到已经迎面冲来的骑兵。

  张武纵马向前,双腿夹紧马腹,右手借着战马的冲势,带着点巧劲挥刀,毫不费力地齐根斩下一颗大好头颅,剩下身子还来不及提起裤子,站在原地猛地痉挛几下,被后面赶来的骑兵又补了一刀,整个栽倒下去。

  温热的液体泼洒到张武脸上,张武心里希望那只是溅到脸上的血,

  “杀,一个不留!”

  按照原定计划是一边冲杀一边放火,火光和骑兵们的冲杀能直接击垮整个营寨的士气,但刘陵看到这儿随处都堆放着货物后,便临时做出改变,下令禁止放火。

  这些,可都是钱啊。

  陈温作为亲兵得时刻跟随在刘陵身边,他本来也不怎么敢杀人,这时候被战场的氛围刺激到,胆子也大了些,纵马跟在刘陵旁边,问道:“将军,要是咱们碰到金人怎么办?”

  “你当外面的那些商队和哨探是摆设吗?”

  刘陵这一路都是趁着夜色急行军,本身又有商队的遮掩,哪怕是被其他人得知消息,也会疑心是否是涿州商会底下的商队成群结队出来了。

  而且这些商队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货物,金人若是贪婪,那便会一路走一路抢掠那些商队,刘陵这边不仅能及时得到消息,也能利用那些商队替自己争取出撤离的时间。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旁边散落的营帐里忽然有人纵身跃出,看样子是想跳到陈温的马上抢他的战马,刘陵眼疾手快,挥手将佩刀扔了出去,刀把撞在那人脸上,虽然没造成多大伤害,也让他这次失了手。

  陈温吓得呆住,拽着缰绳停在原地,那个辽兵还在地上挣扎着要站起身,刘陵取下短弓,在那人站起身的时候一箭射穿他的咽喉。

  他回头看了陈温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把刀捡回来。”

  陈温讷讷答应一声,刚把刀交到刘陵手上,后者打量着他,摇摇头:“回去以后,你还是学着去做文吏吧,或者跟你父亲学点本事,我不缺这么个亲兵,但若是学到你父亲的几成本事,我也就多个能用的心腹。”

  “小的知道了。”陈温心里有点失落,刘陵拨转战马,在火光的照耀下,可以看见他骑的那匹白马身上已经溅满鲜血,在这寒冷的夜晚里,鲜血很快凝固冻结,只有一股股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战况几乎一面倒,骑兵们砍杀着营帐里里的醉鬼,在营寨的中央位置,一个年轻人跑出来,看到外面已经血流成河的景象,状若疯癫地大喊着“我是大金的官,你们不能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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