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陵还在发愣,过了片刻后坐下,盯着晚娘,缓缓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现在才告诉我?”
“就几天前,见你事多,我怕弄错,又找个大夫瞧了瞧脉象。”
晚娘见他还是愣愣的,看上去不怎么高兴,心里忽然一紧。
“你不想要?”
刘陵这才回过神来,伸手一巴掌拍在她屁股上,又赶紧揉了揉。
他把晚娘小心抱下来,让她坐在椅子上,自己站着,挠挠头,问道:“你想吃什么,我吩咐人替你去弄。”
骑马射箭,领兵打仗,他都能很快上手。
但唯独生孩子这方面,刘陵上辈子也没有过孩子,所以实在没什么经验。
看到他的样子,晚娘叹了口气,拉住他的手,低声道:“你今晚得陪我。”
“陪睡可以,不陪其他的。”
“死相。”
刘陵走到外面,暂时把金兵的事抛到脑后,又让人连夜去请大夫,再度过来看了脉象,确定晚娘是有了。
他私人的府库连夜打开,让管家带人搬出一筐筐的铜钱,连夜敲开将军府所在一整条街上住着的人,挨家挨户赏喜钱。
“恭喜将军,恭喜夫人!”
十几个婢女和下人在庭中高声道喜,刘陵挥挥手,每人都赏了大笔喜钱,晚娘站在他身后,只顾抿着嘴笑。
耶律淮仙和刘婉都拿着赏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酸意。
大夫临走时开了安胎的药方,叮嘱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项,又警告道:“听说将军只有夫人一妻,但如今她已有了身孕,于房事上面,还请将军克制些,容易对夫人和腹中婴孩不好。”
一直庆祝到深夜,消息传出,城内那些大户人家连忙开始准备礼物,准备第二日送来,蔡靖揉着眉头坐在书案前,默默算着自己身家还剩多少,最终,喊儿子来磨墨。
王安中他们中饱私囊吃的满嘴流油,蔡靖比他们好的一点在于,他是真的不怎么贪。
“父亲,”蔡松年一边磨墨一边不解道:“咱们买些礼物送过去不就行了,您又何必连夜弄这些,何况他刘陵也未必看得上。”
“咱家里没钱了,勉强凑点钱买礼物,他刘陵说不定还以为咱是轻视他。”
蔡靖啧了一声,摇摇头道:“送一副字画,他刘陵大概还会以为我这是文人酸气,也就懒得多想什么,现在金人很有可能南下,我跟他之间,不能再起嫌隙了。”
蔡靖在那边连夜写字。
刘陵这边,已经伺候着妻子上了床,自己也睡在旁边,打了个哈欠准备睡觉。
夫妻今晚开始分被子睡觉。
但没过片刻,被子里面鼓动起来,晚娘把什么东西塞到了刘陵手中,他凭着熟悉的手感,意识到那是晚娘的肚兜。
紧接着,被子微微掀起,一道光滑柔软的身躯趴到他怀里,刘陵闭着眼睛,有些无奈道:“大夫说了,你已经怀孕,最好不要房事。”
晚娘枕着他的胳膊,热气微微吹拂刘陵的耳朵,吐气如兰。
“妾知道,你这几日心里都烦躁的很,现在不能行房,也苦了你。”
“不能行房事,又没说不能用手。”
她伸手在刘陵身上游走揉捏,故意撩拨道:“或者用脚?”
第46章 白虎
微微一笑,如满塘白莲初绽风情。
“吃了没?”
耶律淮仙摇摇头,刘陵立刻道:“那就去把脸洗洗,瞧你眼边还有眼眵,然后赶紧去让厨子弄饭。”
小婢女瘪着嘴,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光是等早饭的功夫,就前后来了三波客人,刘陵收下了礼物,一一拱手称谢,张武站在门口,身后跟着几名军官,见到刘陵,连忙由张武牵头,几个人走进来对刘陵躬身道喜。
这几个都是军中的裨将校尉,是实打实掌握兵权的那一批,也同样是刘陵在军中提拔的心腹,也凑钱各自买了一份礼物。
刘陵也没嫌弃礼物贵贱,还说今晚设一场宴席庆祝,让他们一定要来。
正说着说的时候又来了几波客人,穿一身黑色裘衣的陈凉走进来,送的礼物比其他人都要贵重,是一尊白玉猛虎,质地上等,约有两个拳头那么大,爪牙皆张,作咆哮状。
“就是个小玩意,也算属下的一片孝心,”陈凉谄媚笑着,挥手示意将军府的下人把玉虎暂时放在大堂内,转过身来的时候,他示意下人出去,对刘陵低声道:“那几个北地商贾又派人来了,想问咱们要不要再卖些粮食,还说,如果咱们想买,他们也能稍微放宽价钱,给咱们供应些。”
“我卖出去的粮食,他们再加价卖回来,最后我还得承他们的人情。”
刘陵轻笑一声,忽然反应过来,“你说,这些商贾都是无利不起早的货色,怎么今日反而如此好心,偏偏要多问这么一句?”
这群商贾语气和善的就像是在说“我的房子还蛮大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提起警惕。
一群敢发战争财的商贾,出身还都是辽国人,如今辽国彻底残破,这些商贾在城池内做生意,到了荒郊野外,就成了杀人越货的马贼。
若刘陵死在他们面前,他们甚至能化身秃鹫,拼命吞下刘陵遗留下的每一块血肉。
“属下做生意还行,这些话里的弯弯绕绕哪里能想得明白?”陈凉苦笑起来,见刘陵面露思索,他不由得也问道,“将军,莫非这里面有蹊跷?您怎么看?”
“听说这群人在蓟、平、营州三州境内游荡,兴许是比咱们多听到了什么消息,现在有些稳不住.”刘陵心里有了个猜想,但也不好肯定。
“兴许是金人那边不会进攻咱们。”
金人不来,粮价自然也会暴跌,常胜军是燕地唯一的狗大户,而剩下的百姓基本上都是买不起粮食的穷人。
狗大户不买,穷人又买不起,他们是辽国商贾,也不敢冒险把粮食送到金国去卖。
“将军果然神机妙算!”
陈凉装着思忖片刻,连忙拍马屁,“属下怎么就没想到这一节呢?”
“得了,你继续派人去跟他们接触。”
刘陵摆摆手,眼里闪过一丝精明,“最好能摸清楚他们到底在哪里驻扎。”
“诺。”
“将军!”
见陈凉出来,张武便敲敲门,进门的时候,看刘陵正伸手抚摸那只白玉老虎,他也忍不住赞叹一声:“这东西真是个稀罕物件。”
两个拳头这么大的白玉老虎,而且还是一整块白玉雕刻而成,价值显然不凡,而且痕迹有些古旧,大概是从什么辽国贵人家里流传出来的物件。
啧,听听这纸醉金迷的声音。
“什么事?”
“蔡知州派他儿子送了礼物过来,正在外面等候。”
“他送了什么礼物?”
“好像是一幅字画。”
刘陵摇摇头,嗤笑一声,“这些文人,呵。”
早上一直在和客人说话,快到饷午的时候,刘陵终于有了点空闲时间,索性也让张武和那几名军中心腹留下吃饭。
“请张校尉用饭。”
张武正和其他人谈笑,转头看见端着饭菜过来的是晚娘,慌的连忙站起,其他几个军官也都站起身,躬身施礼。
“见过夫人。”
晚娘笑吟吟地放下菜盘,挥挥手,旁边婢女抱来一坛酒放在地上。
“诸位既然在家中留饭,妾身这儿有一坛大宋国内运来的上等好酒,还请诸位慢用。”
“多谢夫人!”
晚娘和刘陵对视一眼,后者笑起来,“行了,赶紧去早早吃完饭休息,我和几位兄弟在这小酌几杯,下午还要去军营巡视,不妨事的。”
起初大家还拘束着,渐渐酒酣耳热,刘陵随口谈些军中的事,几个人也都亲近起来,只是刘陵既然说了下午要去军营巡视,也没人敢多喝,只是相互开着玩笑打趣;席间大鱼大肉管够,几人吃饱后,婢女又送上茶漱口。
下午照例去营中巡视,看望了几个生病的士卒,又去看看正在修缮城防的民夫,下令让大家休息一会。等刘陵走后没多久,督工们便再度把人轰起来继续修城墙。
等到黄昏时候,刘陵来到城头,打算欣赏一下落日作为今天的结尾,然后就回家抱着老婆睡觉去。
他抬头看向天边,在夕阳的余晖中,阳光不断消逝,原本苍白的天空从最远处开始渐渐染黑。
不对,那好像是一群正在移动的黑点?
刘陵眯起眼睛看向远方,同时大喊着示意守军点燃火把,城头顿时明亮起来,刚好是城内军营才吃过晚饭的时间,等城头钟声敲响,大批的甲士和弓箭手们登上城头,如先前一样准备守城。
刘陵摊开手臂,在两名亲兵的帮助下穿戴好甲胄,最后接过兜鍪戴在头上,右手按着刀柄站在城头。
那批黑点快速靠近,眼见着是一支骑兵,而且居然有些眼熟。
等到了跟前,骑兵队列中,金国旌旗仍在飘动,有人策马而出,在黑灯瞎火中,看到城头灯火通明,上千名守军的铁甲表面倒映出火光,熠熠生辉。
拔离速摇摇头,对身后的副将道:“我忽然觉得,比起那个张觉,咱们更应该提防这小子。”
第47章 缺马
“刘将军,咱们先前白日里相见,你那时候提防我,现在都是晚上了,你还吓成这样子,是不是兄弟那日走后,你就一刻也没敢下城墙,专门在这涿州城城头等着我呢?”
拔离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骑兵们,用辽话大声喊道:“是不是成了宋国将军后,脾性也变得跟宋人一样了,哈哈哈”
在他身后,金兵们很配合的发出一阵哄笑声。
正如同后世习惯性的乳法,在这个时代,辽国乳宋的传统也被金人继承了下来。
按照海上之盟的约定,两国共同对付辽国,谁打下的土地归谁,所以从先前的盟约来讲,别说这涿州,就连大宋朝廷新立的燕山府,也是理所当然归金人所有,而后被宋人花钱买了回去。
先前金太祖在世时,许多金军将领、统帅就极不赞成把土地交割给宋人,拔离速也是其中之一。
现在完颜吴乞买上位,更是助长了此风拔离速奉命去燕山府送信,但却是带了数百名骑兵傍身,既是警告,也是炫耀自己作为金人,却还是能在宋人的土地上横行霸道,随意往来。
张武骂了一声,抬起手里的神臂弩对准拔离速,刘陵摆摆手,高声回答道:
“完颜将军你本是金国猛士,现在却喜欢逞口舌之利,莫不是学成了辽国人的模样习性?”
“刘陵,我******!”拔离速听到这话勃然大怒,刘陵说他是畜生都能笑呵呵地还口骂回去,现在他居然说自个是辽人?
刘陵任由他在城墙下面用带着浓浓的口音骂脏话,又朝旁边勾勾手指,让两名持盾的兵卒站在自己身前,防止金军里面有人放冷箭。
先前看拔离速带着金军骑兵朝着燕京的方向过去,而后刘陵派出城的哨骑也确认他们去的是燕京。
现在他们大概是要回平州去?
完颜宗望的兵马应该就驻扎在那儿吧。
拔离速骂完了话,悻悻地喊身后的骑兵离开,只留下一地烟尘。城头上,另外几面城墙的守军都派人过来汇报,并没有发现其他金军兵马的踪迹。
张武站在刘陵旁边,低声问道:“这燕云之地不是还给咱大宋了吗,怎么金人还是把这儿当自己家里一样来去自如?”
“萧干叛乱,把景州、蓟州一带都打烂了,金人的兵马又早就越过北面长城,现在更是攻下了平营二州,等于是可以随时指派兵马绕过燕京,直抵后方的州地。咱们涿州,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其实还有个原因,宋军虽然弱,但常胜军毕竟自成体系,若是他们敢打的话,金人的动作也不会如此挑衅。
主要还是常胜军的特殊出身,上到郭药师下到底层的军头子们还都想要保存实力,除非逼不得已,要不然不会贸然开战。
再者,眼下是宋人捅出来的篓子,难道要他们常胜军帮忙擦屁股?
刘陵对此意见很大,当然并非是对郭药师,而是又找到蔡靖,连夜诉苦。
“知州啊,这金人的兵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知道哪天就又兵临城下开始攻打涿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