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宋末年做藩镇 第164节

  “燕贼在北面充其量就是打跑了那群金人,金人算什么东西?

  末将也曾见过女真人,身上披多少年没洗过的羊皮袍子,削尖骨头做箭矢,就是一群乞丐一样的兵马,世人把他刘陵吹的有多厉害,我看啊,未必!”

  众人再度发出一阵笑声,这时候,外面有人大声通报道:“汉使求见!”

  “见。”

  谭稹向后靠在椅子上,等使者的片刻功夫,他忽然用戏谑的语气开口道:“汝等说说,这汉使是不是来投降的?”

  “哈哈哈”

  当王阿海走入帅帐中时,迎接他的是一阵哄笑声,王阿海身上穿着黑色官袍,冷冷环顾四周,被他目光扫到的宋将,笑声渐渐都低落下去。

  他转头看向上方,微微拱手。

  “汉使王阿海,拜见大宋.见过大宋谭内侍。”

  谭稹靠在椅背上的身躯瞬间坐直,死死盯着王阿海,开口更正道:“本帅,乃是大宋官家指定的大军主帅。”

  “哦。”

  王阿海轻笑一声,淡淡道:“抱歉得很,我大汉没有让阉奴统领男儿的规矩,不知道宋人居然可以这样,确实是下官失礼了。”

  “你!”

  谭稹脸色白净,这时候气的发红,就在他准备说什么的时候,谭稹抬起头,冷声道:“本使者,今日是来招降的。”

  “呵,本帅为什么要接受你投降.招降?”

  两侧的大宋将领们全都露出清晰的怒意,谭稹更是气的站起身,怒极反笑道:“本帅兵力数十倍于尔等,汝竟敢说招降?”

  “今日若降,本使者可替你向我主求一个大大的官职荣养你,”王阿海语气轻蔑,冷笑道:“又或者,我大汉宫中几乎不进阉奴,谭内侍,倒是可以在我大汉宫中做个总管。”

  啪!

  谭稹抓住书案上的茶盏,啪的一声砸碎在王阿海面前,浑浊的茶水泼洒在他黑色的衣襟上,颜色发暗似血。

  王阿海低头看了一眼被弄脏的衣襟,微微皱眉,认真道:“内侍如果再如此冒犯本使者,本官就不替你向我家主上求官了。”

  “滚,滚出去,若非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本官现在就剐了你!”

  谭稹气的浑身发抖,一时间不知道眼前这人是是脑子不好还是在故意求死,但也不好立刻就杀了他,跪坐在旁边的杜充站起身,对外面喝令道:“把汉使拖出去,鞭笞三十,挂在旗杆上,明日再逐出营!”

  秋日的凉意慢慢酝酿,逐渐凝聚成早冬的霜雪,随即被滚烫的鲜血浇开道路。

  一道道军令传递出营,十月的下半月内,汉军开始不顾一切地加大动作,收缩其他三个方向所有的兵力,最后对外号称聚集了所有汉军主力,径直朝着谭稹的本部主力所在之处杀去。

  仅仅是一天之内,清化镇方圆二十里内就爆发了无数次正面厮杀和血战,谭稹拍案大笑,继而下令全军出击,誓要将这股汉军摁死在延安府境内。

第265章 为什么是我?

  但,有张孝纯“珠玉”在前,赵官家对这些所谓的帅臣不再放心任用,所以此次几乎是全程默许谭稹夺取军中大权。

  谭稹就算是有万般不好,但他忠的不是大宋,而是大宋的官家,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钱盖自个心里清楚,一旦正面和谭稹作对,就等于是在和后者身后的官家叫板,所以钱盖最终还是没硬起腰杆说话,只是默认谭稹的所有调动。

  而谭稹对他依旧不放心,几番调动兵马后,以至于职权可以总辖陕右诸路宋军的钱盖,现在兵力反倒是四路大军中最少的那一路,也就是所谓最薄弱的环节。

  早上,钱盖坐在帅帐中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帐帘被人从外面一把掀起。

  副将走进来后,急切道:“大帅,谭.大帅那边三日前就下了命令,要我军从洛水进军,为何至今还是不动身?”

  “动身?”

  钱盖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把茶盏放回桌上,抬头看向他:“我军对外号称十万,实则连一万人的口子都填不满,底下士卒,几乎全都是厢军和保甲,你让他们去打打山贼也就罢了,现在让他们去攻城去送死

  倒也不是不行,谭稹那边连调拨粮饷的权职都给我断了,将士们吃了上顿儿没下顿,本官天天都发愁钱粮的事情,现在不动还好,一动的话,必然有乱。”

  “谁敢为乱便先杀谁!”

  副将发狠道:“末将就不信了,这儿还是不是大宋的疆土!”

  “在大宋的疆土上,你知不知道他汉他燕人对外是如何开出赏格的?”钱盖也站起身,高声道:“但凡是可以证明自个是大宋正军士卒,然后过去投靠燕贼兵马的,他们直接发给二十贯安家钱!”

  “德贤,我们是大宋将官,是大宋的将士但是在我们自己的土地上,将士卖了命,却连饭都吃不饱,手里拿不到一文钱,我钱盖也不害臊,我以前确实是贪墨过官中的钱粮,

  但现在,是本官在倾家荡产地养着军中这些将士,本官的妻儿现在都在挨饿!”

  副将嗫嚅了一下嘴唇,缓缓道:“可是.为什么不专门派人去汉军那儿领钱粮,然后回来.”

  既然汉军傻到主动发钱,那自己这边为什么不能派人去取钱?

  钱盖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面前这个被自己带了几年的副将,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人家是实打实的把二十贯钱交在你手里,而咱们,却连一锅粥汤都得去计较是稀了还是厚了。”

  “可是.我们是大宋将士,而他们是燕贼,我们是汉人,他们是北人”

  看着不知所措的副将,钱盖忽然笑了起来,眼里流露出一丝深沉。

  “若他们真是北人就好了,可.他们也是汉人。”

  “咚!”

  “咚!”

  “咚!”

  副将转身掀开帐帘,对着外面喊道:“是谁在乱敲鼓!”

  苍凉的战鼓声开始在营中各处回荡,一匹匹在外的哨骑正疯狂冲回营中,一路嘶声竭力地大吼道:“汉军,汉军来了!”

  副将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的钱盖,后者也一脸茫然。

  最新的军报明明说汉军主力都朝着谭稹本部杀过去了,现在已经被谭稹指挥兵力彻底围困,再过几天必然陷入弹尽粮绝的绝境。

  可是为什么还会有一支汉军到了自己这边?

  莫不是一支溃卒,想要找机会逃走?

  “传令,擂鼓聚将,点兵出战!”

  钱盖无暇过多思考,哨骑汇报说汉军来的极快,自己驻守在洛水南岸,绝对不能让他们横渡过河!

  “中军有令,前军五营,渡河!”

  钱盖本部兵马实力最弱,但因为军报说汉军已经去跟谭稹部决战,所以一时之间没有立刻毁掉所有渡桥和船只,以至于汉军抵达的时候,几乎每一处渡口都有现成的船只可以征调。

  宋军哨探回来报信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汉军就是撵着这些宋人哨骑追过来的,因此钱盖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再去下令毁掉浮桥,只能尽可能地调动军队去封锁离这儿最近的一些大渡口。

  但还是来不及。

  一个又一传令兵从前线狂奔回来,所有人都在朝着钱盖大喊大叫,要么是汇报败况,要么是紧急求援。

  “汉军已渡过北渡口,彼处四百余守军全溃!”

  “清河渡主官逃了,汉军已从清河渡过河!”

  “杀虎渡急报,汉军渡河了!”

  如果钱盖能亲自去最近的大渡口看一眼,他就能看到飘扬汉军旌旗的船只几乎铺满整个水面,这种场面足以让钱盖捶胸顿足恨不得能把这几天悠哉度日的自己砍死一百遍!

  自己明明有准备的时间!

  但他不知道,他其实没有时间去准备,因为在各路宋军出发后,汉军内部就已经制定好了计划,甚至在宋军抵达的时候主动退出了一些城池,让宋人先尝到一些甜头。

  洛水就是其中一处。

  在宋军到来之前,刘陵就已经派人在延安府各处收集船只,但这种行为就好像是蒙古国内准备海战,以至于钱盖都没意识到那些船只居然被用在了这里。

  洛水河畔,肉眼可见的还有小股宋军在拼命支撑战场,但水战局势已经是完全倒向汉军,因为宋军这边根本就没有任何水寨和水师。

  最终,钱盖坐在帅帐内,看着一众面露惊慌的将领们,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猛然站起身,一挥官袍长袖。

  “为本官披甲,调动全军,死守洛水!”

  “本官战死之前,不可放汉军一兵一卒渡河!”

  军中开始擂鼓,大队的宋军士卒开始出营,钱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这几天的住处,发出一声苍凉叹息,最后戴上兜鍪,挥手轻轻推开副将,迈步走出帅帐。

  亲兵牵来战马,钱盖搀着缰绳翻身上马,对着周围人高声道:“此战,为了大宋!”

  大军兵临洛水河畔,水涛激荡,兀自能看见还在渡河的汉军船只。

  可钱盖来的还是太迟了,当他率领着数千名厢军保甲到来时候,已经有一批汉军先行渡过洛水,钱盖听到传报后脸色阴沉,旁边的副将开口问道:“敌军中领兵的是谁?”

  传信的士卒也有些茫然,毕竟他一直是个普通兵卒,生平打过的仗无非是剿匪,而跟着他策马冲回来的军中小校还算有点见识,这时候开口道:

  “是是一面龙纛.上面有.刘字”

  钱盖的身体在马背上摇晃了一下,随即面露绝望。

  “为什么.汉王会出现在这里?”

第266章 见汉军百步而退者,可称上勇

  全都是一帮驴日出来的蠢货!

  汉军主力他娘的在老子这边啊!

  此刻他心里除了无力狂怒之外,还有一种深深的委屈感。

  自己这边明明是四路大军最弱的一路,全军上下的老弱病残加起来可以开一百个老年康复中心,你为什么要过来捶我?

  军鼓开始擂动,鼓声震天,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连片黑压压的线,随即开始如涨潮慢慢上升,汇成一道不断前进的黑色浪潮。

  无数黑色旌旗中央簇拥着的,赫然是一面迎风飘扬的金吾龙纛!

  帝王出巡,用五色龙纛四十面,但汉军只有一面龙纛,旌旗猩红,边角鎏金,旗面中央是一头黑龙盘卧,狰狞做咆哮状,旌旗底部的长条流苏随风翻飞,如龙尾垂落。

  龙纛两侧是燕地镇北军独有的飞燕旗,拱卫在四周。

  “五年,还是六年了?”

  龙纛下方,刘陵跳下辇车,看着策马而来的甄五臣,开口问道。

  甄五臣没有回答,而是立刻翻身下马,对着男人恭恭敬敬地低下头。

  “末将,拜见陛下!”

  “还早,还很早呢。”

  刘陵随意摆摆手,他今日用龙纛不过是为了振奋士气,但全军上下的士气,似乎提振的有些过了。

  从最开始的涿州军,到后来的常胜军,再到镇远军,以及现在的镇北军。

  固然汉军的序列里还有其他很多部兵马,但只有这一部,全军上下从最开始就跟随刘陵,不管是始终在军中的,还是后来作为新鲜血液补充进来的,都只对一个人保持忠诚。

  刘陵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偶像包袱,但他很注意在全军上下的目光里营造自己的人设。

  自己可以是任何角色,但在这些将士的心里,他刘陵就是.天命。

  刘陵摊开手臂,甄五臣站起身,从旁边的士卒手里接过甲胄,替刘陵穿戴起来,他的动作很快,也很稳。

  片刻后,刘陵放下手臂,一边整理着护臂,一边抬头看向甄五臣。

  “几年了,最开始的老兄弟,也没几个了。”

  “赵兄为国战死,高凤远在河北,现在,也就只有你跟着我一路走到这儿,老甄啊,待会要活下来,这天下,孤还得是靠你们这些兄弟帮忙才能坐稳。”

  甄五臣慌忙躬身施礼,声音里甚至有些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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