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药师挑起眉头,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这出声?”
“来啊,把这没规矩的东西给我拖下去掌嘴!”
“诺!”
“郭公消消气,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
刘陵连哄带劝,把郭药师先劝上了船,后者骂了一句“这贼配军情商着实低”,这才迈步上船。
正准备喊晚娘她们上船,旁边,几名宋兵已经压着那年轻兵卒跪下,刘陵走过他面前时,不经意和他又对视了一眼。
对方的眼里,那股子悲愤和不甘的意味,几乎要流淌出来,仿佛刘陵是他杀父仇人一般。
刘陵停住脚步,示意旁边几个兵卒停手,他在对方面前蹲下,指着自己:“你不认识我?”
沿途的文官武将,无论地位高低,看见他的时候都是笑脸相迎,路上随性护送的那些兵卒,知道刘陵脾气温和,也乐意和他相处。
“俺认识,你是射杀了辽人太后的刘将军。”
“那我跟你没仇吧?”
年轻兵卒一怔,再度摇头。
“嘿,”刘陵笑起来,看对方脸蛋白净,觉得好玩,又伸手捏了捏,这下子,年轻兵卒彻底忍不住委屈,深吸一口气,眼里,有委屈和愤怒。
“俺是去征辽的兵。”
一句话,就足以解释很多复杂的情绪。
朝廷不少人或许不清楚这次“收复燕京”的具体细节,但真正到前线的将士,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罢了,都散开。”
刘陵叹了口气,喝散周围的兵卒,将对方从地上搀扶起来,伸手替他拍拍灰尘。
“既然你从前线侥幸逃命回来,那就好好活着,也就是今天碰见了我,要是其他人,你得生受着这顿巴掌。”
“将军!”
不远处有人急匆匆跑来,是个军中小校,这几日率军跟随入朝觐见的队伍,和刘陵也算点头之交。
对方到了跟前,赔笑道:“这小子一向粗莽,不知道什么事得罪了您老,他脑子就是一根筋死犟,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等明日,他就要回家中守孝了,您看在这份上,高抬贵手.”
“放心,我也没要怎么他。”
刘陵对他拱拱手,笑道:“多谢这一路上的照拂,秦兄弟,以后来涿州,我做东,咱们好好喝一盅。”
“还有你,”刘陵捏捏那个年轻兵卒的肩膀,“长得很壮实嘛,守孝结束了,要真想报效国家,也可来我涿州,我罩着你。”
“走了。”
“恭送将军。”
刘陵去喊来晚娘和刘婉,带着她们登船。
秦校尉看他走了,才对着年轻兵卒的头来了个爆栗,咬牙切齿道:
“岳飞,你又给我惹事!”
来开封府这一路上很是乏闷,也没碰见什么名臣名人,刘陵现在碰到的最大的人物,也就是面前的郭药师,和那位赵良嗣赵大夫。
入京的前一天,他们还被告知要在城外的驿馆歇息一晚,第二日入城前还得沐浴焚香,因为当天就得见官家。
“哗啦啦”
清冽的温水被捧起,一股股落在刘陵肩头,晚娘抚摸着他的肌肉,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味。
刘陵无奈道:“赶紧帮我搓搓后面,水都要凉了。”
“大郎,你的身子好壮。”
“要在这里试试吗?”
晚娘咬着嘴唇,没被这话吓到,从而露出大宋小娘子独有的那种娇滴滴姿态,更何况她是奚人,眼里反倒是跃跃欲试;刘陵连忙咳嗽两声,提醒道:“天冷,你别着凉了。”
“刘将军!”
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晚娘慌忙把已经脱下一半的衣裳重新披起,婢女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刘将军,有人想要见您。”
“这大晚上的,谁啊?”
“那人自称是童相公手下。”
刘陵沉默片刻,回答道:“请他去后堂稍等,我过会便来。”
“是。”
婢女离开后,刘陵喃喃自语道:“童贯的人,这么晚来找我作甚?”
“童贯是宋人的官职吗?”
晚娘所掌握汉话的词汇量,也只能支撑她和刘陵日常交流,见丈夫神色迟疑,还以为童贯是宋人官职的名字。
“他是大官,不是官名,现在无论官家还是朝廷,都真以为是他收复了燕京等地。”
晚娘拿着干净白布替他擦拭着身体,又服侍刘陵穿上衣服,站在门口,小心翼翼问道:“那咱们带来的财货,要不要给这人送点?”
“用不着,那人这么晚来,行迹又鬼鬼祟祟,没准不是我有求于他,而是他有求于我呢。”
后堂内,刘陵着一声白色锦袍,推开门缓步踏入,里面有两个年轻男子端坐在椅子上,见刘陵进来,都站起身,忍不住赞叹道:“刘将军英姿勃发,颇有儒将之风,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令我等好生惊叹。”
“听说二位是童相公派来的人?”
刘陵打量着他们,尤其是在下把和喉结的位置停顿片刻。
不是太监。
“夜深,我已经困了,二位若是什么事,或者说,童相公有什么吩咐,还请直说吧。”
听到他说话如此直接,其中一人眉头微皱,觉得冒犯,另一人却是咳嗽一声,笑道:“将军果然是个直爽人,是这样的,将军到时候面见陛下,
可否多说几句话?”
“.呵呵,说什么?”
刘陵心里都惊了,心想这种话你真敢直说啊?
“我家相公呢,手底下有个亲近的人,平日里也是想要报效国家的,前次征辽,也跟着去了;只不过时运不济,混杂在了溃卒里”
“听说刘将军当日在燕京城的时候,不仅射杀了辽人太后,还带出了数百同袍,陛下到时候问起,能否请将军顺带着提这么一嘴.呵呵,将军放心,咱们不会亏待您的。”
“你是想,让陛下问我话的时候,我要顺带着提一嘴他?”
“是,那就再好不过了。”
两人还以为刘陵同意了,当即大喜,又道:“我家相公奉送明珠十颗,美婢五对,珍玩古董之物一车,另外还有一万贯开口钱,到时候直接遣人送到涿州”
咚咚咚!
正说这话,房门再度被人敲响。
两人皱眉看去,都闭上嘴,刘陵心里发笑,喊道:“谁啊?我和二位官人在此有事要谈,怎的又来打扰?”
“将军.”
婢女的声音再度传来。
“又来了一个人要见您,自称是梁相公派来的人。”
“莫非是梁师成么?”
在座的二人吃惊道,他们对视一眼,站起身急切道:“刘将军,此处可有藏身的地方?或者你先将来人打发了去。”
“也行啊,二位稍待,我去去便回。”
三更天的时候,刘陵打着哈欠推开房门,摸黑走到了床上,晚娘模模糊糊地哼了一声,问道:“怎的这般晚才回来?我都替你重烧了好几遍水。”
“都是来请我帮忙说话的。”
刘陵苦笑一声,道:“童贯送来了十个美婢.”
晚娘立刻摸黑坐起身,黑暗里,一双眼睛分外明亮。
“不准要!”
“.还有明珠十颗。”
晚娘犹豫了一会儿,缓缓道:“也不是不行”
“放心吧,一个都没要,都被我打发回去了。”
“那你岂不是要把他们全都得罪了?”
“我明日自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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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天上白玉京
“请将军着甲。”
“我不是去面圣的么?”
面前这位相貌白净像个小姑娘似的年轻公公对着刘陵微微一笑,风情万种,掐着兰花指,娇嗔一声:“咱的将军啊,入宫之前,得先让这东京的百姓瞧瞧您什么模样啊。”
外面的天空还是黑着,只有天边一角微微发亮,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到,但也很快了。
刘陵感觉自己才睡了一个时辰,就被人从床上拉下来,晚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喝散要帮忙给刘陵穿衣的婢女,亲自将官家赏赐下的锦袍披在刘陵身上。
“困。”
“待会是去见皇帝的,你精神着呢。”晚娘手脚利索,帮刘陵穿好衣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后退一步,欣赏着自己丈夫俊朗的样子。
“哦,还有甲胄。”
一整套骚气的红色甲胄,刘陵发誓无论是在燕京还是在容城的时候,自己都肯定不会去碰这种甲胄。
大宋尚红,无论将官还是小兵卒身上,穿的都是红色,而常胜军那边大多还保持辽国时期的军制和习惯,郭药师先前带头换发型和易俗,但底下军将里面,还有不少人仍旧是辽人兵卒的打扮。
“兵甲入殿?”
年轻公公抿嘴一笑:
“纸甲,只是为了好看。”
刘陵捏了捏这套甲胄,当即了然。
纸甲,虽然确实是纸做的,但据说防御力相当不错;可面前这一套,则是为了好看,也人为的削弱了防御力,哪怕是跟后世“cosplay”时穿的那种甲胄比起来都还要拉胯的多。
单纯是为了仪式感而存在的薄甲。
走到外面,还有两队在外面庭院里站着的兵卒,从大宋的军制上来推断,这些一脸骄横的兵卒,应当归属于“大宋禁军”。
而以这些禁军的视角来看,驿馆的门向后打开,一个年轻英武的将军缓缓走出,身上甲胄,在阳光的照耀下,越发明亮;对方眼神淡淡扫过他们,漠然地像是在看一群死人。
公公刚才说,穿这身甲是为了好看,
嗯,穿在他身上确实好看,果然是在北疆领军的英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