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公子扶苏,请始皇退位! 第91节

  这个时代的盔甲穿在身上,又厚又重,围起来像是铁皮桶套在身上一样。

  也就只有指挥战争的将军们会在战争中后方全副武装,真正战场上作战,那大部分都是轻装上阵,甩开膀子就去杀人。否则负着比自己身体都重的铠甲,在战场上根本挥洒不开。

  什么重甲林立,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少见的。

  这比拼的就是国力。

  真正两军对垒,只有打头阵的,会在开战前全副武装,戴盔穿甲。

  而扶苏身边带着的这些甲士,也都是胸前后背处披甲而已。

  看起来行军队伍显得比较单薄,但是身上携带的武器、战车都是大秦国精良制造。

  走在前往韩国旧都新郑的路上,这支队伍所到之处,立刻卷起漫天飞尘,惊地鸟雀乌鸦四散惊逃。

  树林深处一片阴郁,翠色甚浓。山峦间总是弥漫着浓浓的雾气,清晨时初次升起的太阳在山峦间照射,山野里空气中总会出现霓虹。

  而当傍晚袭来,暮色给天地间万事万物披上一层灰色的浆衣。只剩下明月和澄澈的湖泊,洁白两相映衬。

  月色下,行军队伍显得格外肃穆。天地间一片寂静,行军队伍的步伐整齐划一,脚步声像是暗夜里袭来的潮水。

  天地间一片空明澄澈,天地山川各处景物都清晰的呈现在眼前。

  一路走过来,扶苏在战车上左顾右盼,不是山就是水。

  山都是青褐色的,水大都清澈见底。

  “美。实在是美。怪不得燕赵游侠宁可浪迹天涯,也不愿意挤在高门之中做死士。”

  “您不去与诸将一同入帐歇息吗?”灌夫驾着马车,信则陪侍在扶苏身边,手里持着弩机弩箭。

  前方,一些高级军官已经搭设了营帐,在地炊煮烧肉,准备就地休息。

  “不了。”

  这些军官本不必做的这么明显,可以低调些保护自己。但是他们都是为了自己,才采取这样明目张胆的方式,以转移潜在敌人的注意力。

  所以他更要保持低调。

  所有人都没想到,一向身负盛名、养在深宫尊贵无双的太子居然还有这么吃苦的一面。

  扶苏居然随行出行十几天,每天都能坚持站在战车上,从来没有坐过马车。

  这就让护卫扶苏出行的秦国中高级将领对扶苏都刮目相看。

  蒙恬倒是方便,他早就习惯了戎马军旅。

  只是上卿郑国,他虽然坐了一路马车,但是路途遥远颠簸,身体早就遭受不住,屁股都已经被颠麻了。

  而内心的挣扎,更让他几度想着跳车逃离秦国,并且远离韩国。

  身为韩人,他昔日受韩王重托前来秦国行疲弱秦国之计,在事情败露后,于秦国威逼利诱之下,郑国选择了投诚秦国。

  秦王拜自己为上卿,但是多年以来,郑国一直内心备受煎熬。

  一个敢于深入他国做间谍,为了家国甘愿将生死度之于外的人,如今竟然为了功名富贵苟且偷生来了。

  郑国坐在马车上,心事重重的。他撩开窗帘,望着漫天繁星,郁郁葱葱的山坡高岗。

  这是旧日韩国的地貌风景没有错。

  望着窗外的风景,郑国内心深处涌起了强烈的思念故土、故乡亲人、以及对旧日国主的愧对之情。

  

  颍川郡新郑。

  旧韩庶民多有穿着破烂补丁组好的衣服,青壮大多都被招募加入秦国的军队,继续对外征战开拔。

  大街上满是萧条,战争破坏了一切。

  商人原本四处做买卖,如今大都跑到乡野之地,凭借攀附权贵,置办田产,居住在山野里避免战火侵袭。

  剩下的就只有一些被秦国官军严格看管的贵族,以及跑去哪里都很难活下去,不如留在新郑的老弱病残。

  这就是如今的新郑,一片凄哀的状况。

  因为不久前,新郑接连发生了两次暴乱。秦军又杀死了不少世代居住在韩国都城的子民。

  他们的尸体头颅到现在都被高高地悬挂在城门口,双目圆睁,任凭风吹日晒羽淋,始终被悬挂在城墙墙头上,他们以此来对其余乱党谋逆之徒做出威慑。

  战国末秦初,每个人内心深处,多多少少都覆盖着有关于国与家的仇恨阴影。

  失去了儿子的母亲,失去了丈夫的妻子,她们并不会换个角度思考问题。她们从来都不认为自己的儿子和丈夫只要归顺秦国,就能够幸免于难。

  与之相反,她们内心深处是支持韩国复兴,她们和他们家里男丁一样,都怨恨痛恨秦国,认为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秦王政的野心还有野蛮的秦军。

  他们渴望和平,却又抗拒秦国一统天下的进程。

  这和嬴政以为的只要把他们纳入秦国,就可以结束战争,到时候把韩国庶民也纳入秦国军功爵制体系下,和他们成为利益共同体的想法完全相悖。

  事实上,旧韩百姓在暴乱发生之后,对秦国的怨怒与日俱增。

  这就是扶苏了解到的情况。

  所以很多时候,治理天下比简单粗暴的征伐要困难的多。

  这时候,还幻想着靠鼓吹仁政来巩固统治是不可行的,关键还是需要因势利导。

  给他们新的利益,才是解决问题之道。

  扶苏坐在马车上,望着临近新郑一路上无人修葺的断壁残垣,荒草在孤坟之上长得和人的膝盖一样高,坏掉的篱笆和墙垣倒在一块,雨水冲刷了无数次,早就将原貌给破坏殆尽,一起烂在新泥之中。

  新郑城中,弥漫着血腥镇压之后的惶惶不安。无论是兵力相对来说较寡的秦国驻守将士,还是新郑原先的百姓,前者十分紧张焦躁不安,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有携带兵器的暴民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这些驻守在外的将士们都战战兢兢的。

  至于后者,对新郑原先的百姓来说,秦国人就是不速之客。即便他们遭受韩国君王乃至贵族的压迫,可是大多数人心底里还是认同这片土地属于韩国贵族,而不是野蛮的秦国人。

  当看到秦国的甲士,路上的韩国百姓都是低着头,将身子蜷缩起来,躬身匍匐通过。

  驻守此地的大将腾和新郑县吏都已经把随行军队的进城的道路清理完毕,将这条街道上所有的人都给撵走,甚至在险要处设置了拒马桩,但是扶苏依旧能够透过居民房子的空隙,和拒马桩后的韩国百姓。

  秦国的士兵和韩国百姓明显是处在一种敌对状态,韩国人对自己的仇视,也可以从他们愤恨的眼神中看出来。

  扶苏混在护卫队里,站在战车上,大众的目光都落在前方的车上。

  前来迎接的秦吏只能和蒙恬等护卫将领通话,车边上始终被围的水泄不通。

  腾远远就看到扶苏站在战车上,全副武装戴着盔甲。

  他有点惊讶,但是装作什么都没看到,只是和蒙恬配合把人一股脑全部接进了驿馆。

  驿馆居所也是被精心设计过的,照样用的是以假乱真的手法。对豪华宽大的房室,重兵守卫,身边其他的房间则都布置了相同数量的卫兵把守。

  看到这一行过来,这些人这么煞费心机地保护自己,扶苏就知道,“看来这些旧韩余孽旧势力非常顽强,把你们折腾的不轻。”

126.第125章 用渔网捞泥沙(求打赏月票!)

  126.

  “太子,非我等不尽力。实在是这些愚民,根本不懂大王的苦心。大王想要通过兼并战争使得天下再无战争,可是他们却和大王还有我们对着干。”

  说话的人是治理新郑的长吏公冶举。

  “我们按照大王发布的命令,按部就班在新郑推行秦法,可是他们对此非常抗拒。甚至我们前脚教导他们秦法,他们后脚在府后成群结队地唱韩国歌谣,声音此起彼伏。”

  “他们是有人组织的,提前筹谋安排好的,故意给我们使绊子,好阻碍我们。”

  扶苏和这位长吏,是隔着帘幕坐的。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谁也不想让太子有个闪失,到最后丢了脑袋。

  “我听出来了,新郑现在虽然名义上是秦国的土地,但是这座城里却异常凶险。以此类推,其他昔日被韩王献上的土地,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个长吏公冶举,他知道这是个讨好太子的绝佳机会。

  “太子所言极是。以新郑这样的韩国旧都,有重兵把守,这些暴民尚且不把大王放在眼中,更何况其他守卫薄弱的地带呢。还请太子为我们指条明路。”

  “我给你们指明路?”

  公冶举笑道,“太子不知,我膝下女儿今年和太子同岁,可是她却是从小听太子的故事长大的,太子在她们这个岁数的女孩儿心目中,那就是神话传说里的人物。”

  “新郑城里至今还有许多贵族在隐秘行事,他们远比我们这些秦人更熟悉新郑。治理起来非常困难,他们像是泥鳅一样,好不容易抓到他们的把柄,可以加以惩治,但是很快就又溜走了。”

  “臣这边实在是束手无策,幸好如今太子来了。太子素来机智,请太子帮下臣出个主意吧。”

  公冶举语气里满是激动,假装为难。

  扶苏坐着,对眼前这个公冶举,他眼中露出不满。

  这个长吏,奏事就奏事,扯什么自家女儿。而且这话里话外,都是想要讨好太子以谋取利益。

  蒙恬精明的目光射过来,落在公冶举身上,公冶举见蒙恬的神情明显对自己的言行很是反感,便缩起自己的手脚,佯装恭顺。

  “蒙将军,你怎么看?”

  蒙恬直言,“太子,新郑如今已经是我秦国名正言顺的地盘。这个韩国贵族,如今名义上也是我秦国的子民。如果他们煽动民众造反、叛乱,完全可以按照秦律处置。”

  “臣的意见是严查,随后将这些暴民背后隐藏的人全部抓出来,一网打尽,以儆效尤。”

  蒙恬的话,信也认为说的对。

  “太子,臣也认可蒙将军的主张。这些叛逆分子根本不能放过,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抓出来。”

  扶苏早在前来韩国的路上,就想到了张良。

  他相信,张良一定掺和了所有的事情。

  “如果掘地三尺,还找不出叛逆分子呢?”扶苏反问。

  林信和蒙恬倒是对视一眼。

  蒙恬作揖,“太子,大王常常教诲我们这些臣下,说事在人为。只要我们去查了,就能给予这些人威慑。”

  扶苏却摇头,“他们敢造反,说明他们不怕死。就算我们动用秦吏、御史调查,耗费巨大的人力,我看也未必有效果。他们未必供出背后的主谋,而且能策动两场叛乱还没有浮出水面的策划者,可见心思缜密。”

  “我并不是觉得我们秦人不行。只是知己知彼方方能百战百胜。我们秦国看似强大,但是去处置这些小小的、零散的叛逆分子,就像是用捕捞的渔网去打捞河底的细沙淤泥。你们说能捕捞到什么东西上来?”

  扶苏说了这样的话,蒙恬和林信都答不出来。

  坐在一边看戏的公子腾终于忍不住拍手叫好。

  “太子说的好。我们每次发动兵力去全城搜捕缉拿可疑的叛逆分子,总是被他们逃之夭夭。据说在新郑城地下,有许多地道,方便他们行事。我们想要这些地道给淹没了,好毁了他们集结的窝点,但是找不到入口,他们的口风特别紧。”

  “若是继续发动兵力去处置这件事,非但闹的新郑百姓人心惶惶,而且我们收效甚微,还会疲弊自身,久而久之,士兵也苦不堪言。反而会让那些躲藏在暗处的不法分子越发猖狂。”

  公冶举闻言,只是不断地低首对太子和内史腾的话表示认可。

  “太子和内史所言极是啊。大网捞不了细沙,我们越是想要镇压他们,他们反抗的越是激烈。”公冶举又忽得话锋一转,“可是如果放手不管,他们还是会更加猖獗。”

  “那就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给韩国百姓地种,先抄几个贵族的家,把土地分给少地的庶民和无地的佣耕者。公冶举,把新郑城里所有的贵族世家列个账给我,再把新郑城中的户籍报上来。”

  公冶举原本笑着的脸凝固了。

  “你愣着做什么?”

  公冶举不理解,“太子,既然要把这些贵族的田地都给没收了,难道真的就只分给韩人庶民和佣耕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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