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辕犁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太子说要把犁弄成弯曲的。”
“太子总是说,这东西不难,可是太子自己又不做。还说什么,只要我们真的努力去想了,一定能把这东西做出来。”
年长的宫女们更是抱怨个不停,“纺机是什么东西,不是已经有梭子了吗,为什么还要制作纺机。”
“是啊,纺机能比梭子好用吗?纺机是能织布还是引线啊。”
……
在一阵无用的抱怨之后,终于有人想起来,“太子说,这纺机好像就是用来织布的。只要把丝线放进去,就能织出一片白花花的布来。”
时间久了,粱也觉得太子宫里好玩。
尤其是枢机阁,他每一天都要去枢机阁看一看,一来是看进度,二来是听这些老宫女和工匠们每日都是怎么夸奖太子的。
日子就这么平平静静的过着,可是扶苏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六国的公敌。很多人都想要他死。
这一天,扶苏路过六国质子的宫居,里面的人听到是秦国太子路过,纷纷用凶狠的目光瞪着扶苏。
在上林苑里喊狗做‘齐王’时的扶苏有多风光,如今面对这些六国质子时,扶苏也依旧嚣张不减。再说了,自己骂的是六国诸侯,又不是骂他们,他们用这种眼光看自己算怎么回事。
谁让这些六国质子,他们的身边都是秦国的士卒呢。
扶苏并不慌张,大摇大摆地走过。
但是这件事,却激发了燕丹的愤怒。
次年春天之时,燕丹在秦国已经住了快要两年了。
秦王对待他们这些六国质子非常无礼,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给到。有时候送来的饭菜都是凉的。
燕丹从小到大都是去异国做质子,辗转多国,身为太子的他,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秦国送来的饭菜居然是凉的。
这种待遇之下,燕丹自然觉得秦王太过无礼。
他想要回到燕国,至少再不济,他要去面见昔日的朋友,给他说明白,他如今的待遇非常差,这不是大国的所为。
于是乎燕丹贿赂了左右守卫,终于见到了嬴政。
“秦王在上。丹虽然为质子,可毕竟是一国诸侯之储君,如今秦国给予我的饭食是凉的;冬天我住在宽大的宫殿里,只有一个炭火盆度日,甚至于从来不给我御寒的衣物,我的冬衣都是从燕国带来的。”
“我甚至连三日一次的沐浴都做不到。过去在赵国时,我尚且有赵国派遣美女侍奉,如今在秦国,却连个侍奉洗漱之人都没有。”
“难道秦王以为这是大国应有的作为吗?”
嬴政很不喜欢燕丹这种说话的口气。他居然在质问自己,他以为他是谁?
更让赵高惧怕的是,燕丹居然上来就提赵国。
谁都知道,当初秦王政那在赵国处境非常难,从小就每天都被拉着站在赵国的城墙上,用以恐吓威胁秦国的士兵,使其不敢进攻。
随后就是异人潜离赵国,他和赵姬母子俩逃生的过程,那就是如同上街老鼠,人人喊打的经历。
嬴政每每想起这段童年噩梦,都会额头上青筋暴起。甚至于即便是现在大权在握,他也会时不时从旧时的噩梦中惊醒。
他在八岁时才回到秦国,而在他人生的幼年时期,一直都处在逃亡、压迫、欺辱的噩梦之中。
而燕丹,他还要提这件事。
“大国礼遇大国,自然用对待上宾的方式。可是大国对待小国,难道还要用对待上宾的方式吗?”嬴政云淡风轻的回话,只是在批阅奏章时微微探头看了一眼燕丹。
赵高越发害怕了,因为他发现,嬴政在忍。
“你该不会,还活在百年之前吧。以为天下诸侯国都是一样的。”嬴政微笑着看了一眼燕丹,将眼前的竹简合上,躺在座椅上打量燕丹。
燕丹也是个成年人,而且他比嬴政大很多岁。
多年来辗转他国做质子,他早就被磨炼的异常坚韧。
燕丹的脸色从黄色变成白色、又变成红色、最后变成青色。
即便嬴政对他非常无礼,燕丹还是低头哀求,“丹请回国。恳请秦王准许。”
看着燕丹这样屈辱,嬴政终于找回了一点点报复当年屈辱的快感。
嬴政笑了,他唇角微微上扬,狭长的双目中满是挑衅的意味。
“这是不可能的。”嬴政有些厌恶了,他不想把自己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接见燕丹这种事上,还不如听扶苏天马行空的治国设想有趣。
燕丹再欲说话,秦王直接打断。
“不用再说了。退下。”
对燕国的太子,说出退下这样的命辞,侮辱性是极大的。
燕丹强忍,“我燕国虽然弱小,可也毕竟是天下诸侯国之一。难道秦王想要让这种事传到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秦国虎狼般的恶名吗?到时候六国再起合纵之势,难道秦王连这个也不怕。”
秦王政怕六国联合,可是他不怕燕丹的这种言语威胁,嬴政无视了这番话、且冷冷笑道,“等到什么时候天上下了粟米,乌鸦白了头、马生了角,到时候寡人就同意你的请求放你回到燕国。”
106.第106章 破坏燕丹的好事
106.
“回去洗洗。你身上确实很有味道。”
燕丹脸上露出一片窘红,从脸颊蔓延到脖颈处。
他又忽地像是一只呆头鹅,半天撑着脖颈,脸色异常难堪,在殿中杵了半响,万般思索,权衡利弊之后,竟然只能作揖告辞。
待出了章台,燕丹回到自己的宫殿,一时间羞耻和愤怒全部涌上心头。
他捡起一段树枝来,狠狠地掰成两段。
这段树木非常的粗,当树枝被掰断时,横木截面上露出无数锋利的木尖。
燕丹啊的惨叫一声,左右仆从围上来时,燕丹的手上已经满是鲜血。
“太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生平还是第一次遭受这样的奇耻大辱。秦王政欺人太甚啊!”
燕丹和自己的心腹等人关上了门,对他们一五一十说出自己的遭遇。
这些燕国过来的人听说了这种情况,一个个气得须髯翘起,有的甚至想要大哭。
“太子,还好您忍下来了,若是当面顶撞,您今日怕是回不来了。”
燕丹面色冷峻,“这份耻辱,必须要用鲜血才能够偿还。你们有谁愿意帮助我的吗?”
所有的心腹和死士自然都作揖,无一例外。
“我们愿意为太子赴死。”
看着眼前的八个燕国人,燕丹这才心中感到一点安慰。他点着头。
“好。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暗暗决定逃回燕国,以完成强大我燕国的计谋,到时候与秦王相抗。此仇不报,我燕丹誓不为人。”
燕丹双目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
秦王读书多,这是秦国人都知道的事情。
看咸阳宫的藏书室足足有三座宫殿之大就能够大致了解了。
读书多的人,这谈吐也很不一般。
嬴政对燕丹说的这番话,因为太过刁钻、充满了鄙夷的味道,很快就在咸阳宫里流传了起来。
扶苏自然也听说了。
“君父还真是口吐莲花啊,说话真好听。”
信闻言,立刻把这句话写了上去。
这就是史书上小有名气的见陵之耻。
燕丹就是因为这件事所以逃出了秦国,最终决定派遣荆轲刺杀秦王。
扶苏想了想,他的金大腿不就是嬴政,这件事还是得提醒一下嬴政。
章台宫里,扶苏难得又跑来上谏了。
嬴政又在厉兵秣马,准备攻打赵国。
李牧被赵国封为武安君之后,赵王迁听信了郭开的谗言,不再重用李牧,又派他去往北地驻守,说是让他去防范匈奴。
李牧虽然明知是郭开谗言所致,可是他为了向君王表示自己的忠心,又不能当着赵王迁的辩白,只能牵马离开邯郸。
这是个进攻赵国的绝佳机会,嬴政派出了他的爱将王翦父子发兵再次攻赵,此时正在章台宫中推演沙盘。
沙盘前,一只纤长短小的手伸了出来,仔细地摸着插在秦国的几处大军驻扎地的旗帜,最终这只手落在蓝田大营地上。
黄色的衣袖掉了出来,将沙盘上的沙子磨蹭掉了许多,许多原先在沙子上写好的地名和山川地形,就这样被蹭掉。
嬴政正在一旁和王绾、缭、蒙武等人说着,回头就看到这样一幕。
嬴政的面色渐转阴沉,他就这么看着那只手又奔向邯郸,随后拿着木棍在赵国、韩国、楚国东边一带画了一个大圈。
“你要做什么?”
嬴政走到哪都配着他的剑,十分威武。
这下快步走过来,声若洪钟,大吼一声。
“我来画个基本盘。”
“什么基本盘,这里有什么事?你来做什么?”嬴政居高临下的说着。
就在方才,扶苏不在时,嬴政还是对他的爱臣和颜悦色的,现在扶苏一到,立刻脸色阴沉。
王绾看着嬴政的这种变化,站在嬴政身后露出和蔼的笑。
扶苏一点也不惧怕。
他可是嬴政唯一的嫡长子。
“君父,我是来给君父上谏的。”
“上谏为什么要动寡人的沙盘?”嬴政愤怒了。
嬴政有很多喜欢的东西,美女、财货、宫室、独独沙盘是他最心爱的实物之一。
因为他是大王,必须要待在宫里,这征战沙场的事情,只能交给旁人去做,而他只剩下这个沙盘了。
而现在,扶苏把他的沙盘弄坏了。
嬴政居高临下瞪着扶苏,眼中满是震怒。
扶苏没心没肺地笑着,“君父,我在羽阳宫里最近学了兵法,也想指挥千军万马,所以就拿君父的沙盘练练手。”
“那你为什么画个大圈?”嬴政是真的生气啊。
“如果是我,我以后就把秦国的兵力都集中在这里,以此为关中,辐射控制全国。”
“江山都没有到手中呢,就想着坐江山。一天到晚只会说这些大话,以后不许再碰沙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