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他就饿死了。”
“可是……”信紧张起来。他只是可惜韩非而已,还不至于会为他将要死了而担心。
“可是什么?”
信慌了,手足无措起来,“可臣下不知道该说什么啊。太子,请不要为难臣下了。”
玩笑开过以后,扶苏忽地严肃起来,“既然我师傅谏言君父不要再用姚贾的消息已经传到了我这里,相信不久,这个消息也会传到宫外,那么他很快就要死了。”
扶苏说着,只觉得有些悲凉。
韩非虽然心里想的都是韩国,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利用自己,自己有问,他也从来都是倾囊相授。
可是现在,和扶苏相处了一年之久的这个人,他就要死了。
像历史上那样,难道自己不能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吗?
他可是穿越者。
听到扶苏的话,信和粱同时眸子一震,对视一眼。
“可我,想让他活下去。”扶苏说着,随后他看向了刘长。
长摊着两手,求饶似地道,“太子,我也没法啊。韩非姓韩,他的心里只有韩国,他是不可能辅佐太子的。”
“我也没想让他辅佐我。而且把他留在王宫里,他也从来没有害我。我只是想让他活下来,让他归于乡野间也好。”
“太子……”信眼中闪着难以置信。“您为什么要如此厚待韩非呢?其实他就是个榆木脑袋,虽然写的文章很棒,还对我也曾说过许多上谏的法子,可是等到他自己去上谏,瞧瞧,书写的那么好,不还是空手而回。”
粱也趁机劝阻,“是啊。太子,您虽然年纪小,可是明白事理。您也知道,朝中很多人一直都想杀了韩非。韩非写的文章,已经触怒到了朝中许多勋贵。”
“就是您一向尊敬的丞相,也都对此人欲除之而后快。太子,您是这么的聪明,难道不知道如果太子您亲近韩非,就是在和朝中大臣们作对吗?”
“至少我不能理解,以太子之智。即便明知道这些事,还要去救韩非吗?更何况,大王不是已经将韩非保护在王宫里了,如果有一天,连大王都决定杀了韩非,您又当如何呢?”
“如果太子肯相信臣下,臣下建议太子,不要再参与此事。”
扶苏却回答道,“我只是因为这个人的才华,所以想要接近他。可是当我接近他,却又为他的愚忠、天真、正直所打动。朝中上下都说韩非是奸人、是恶贼。可我却知道,他是嫉恶如仇。”
“虽然,他很愚笨。书写的很好,可是为人处世上非常差劲,最基本的人情世故也不知道。甚至于还有口吃的毛病,可是却自以为掩饰的很好。”
“他很多时候就像赵括那样,只会纸上谈兵。写的很精辟,说的很简洁,可是一等到需要实战的时候,破绽百出。即便如此,我仍然欣赏他。”
“他写《五蠹》,痛斥的不就是那些只想着投机取巧的小人吗?不过是说中了这些人的软肋,他们就想着要杀了韩非。我看该死的应该是他们才对。”
看着双目如炬,恨不得手刃那些奸臣的太子,粱急忙上前,“太子,不可。这种话不能再说了。就是大王,也为这样的事情感到棘手。世间的事情就如同王后常说的那样,本来就很少能有如意的。”
“即便有如意的事情,也不能长久。非已经将他的所学、所著都传给了太子,太子本该很高兴才是。太子还是不要执著了,这样下去,并不会对事情有帮助。”
“太子就此满足吧。就是大王,都因为身份的缘故,不能得到韩非的口传亲授。”
韩非认为,人生来就是服从于权势的,什么仁义礼智信都是假的。但是他自己却又在违背自己的学说,坚持做到一个臣子应有的义。
这让那些整日假托仁义礼智信的臣子顿时无地自容,然而那些真正称得上信义的臣子,却从没有弹劾过韩非。
因为太有才华,所以遭人嫉妒,引得众人对他口诛笔伐。
明白人都看不下去。
可是他们都选择在一旁观望。
好像中国人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大家都心知肚明,可是就是不会对韩非施以援手,免得血溅自己一身。
所以历史上,无数忠臣冤死,奸臣越来越猖獗。
扶苏忍不住反诘,“你这不就是在教我过河拆桥吗?学完了他的才华,然后就可以抛弃他这个人了是吗?是不是等到有一天,我用不到你们了,也就可以把你们杀了。”
“凭什么死的总是好人,那些坏人总是逍遥法外。我就不信了还。”
粱被噎住了,他怔怔地望着太子。
太子这样的人,未来一定会吸引很多心怀正义的人啊!
信则眼中满是赞赏。他早就不觉得被撵来太子的宫室是什么屈辱和不被信任了,他现在非常喜欢他的新差。
扶苏还是坐着,他望着长,“可是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他死。”
“太子,那长能为太子做什么呢?”
“把守好宫门,不许任何人带走我师傅。”
102.第102章 着手推广铁农具
102.
历史上,韩非是先被下大狱死了的。那么现在,这伙人要处置韩非,也是先给他安个罪名。
守住宫门,只要把他留在这宫里,有人及时通知自己,到时候就有办法顺藤摸瓜杀了想要陷害韩非的人。
一劳永逸。
扶苏早就把办法想妥了。
他望着座下三人,脸上是一如既往地执着。
信倒是觉得,这就是太子与众不同的地方。
“太子何不下一道诏令,请韩非和太子同住一座宫室呢?”
粱瞪大双目看向信。你信今日谏言帮助韩非,那就是掺和参与此事,以后要和朝臣结仇。反正他是不敢。
“可。”
韩非就这么被扶苏安排住在了自己的宫殿。
次日,嬴政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大王,太子和非住在一起太久了。日久生情啊!太子这种时候这么做,不是明摆着要和朝臣作对吗?”
嬴政听了,也百感交集啊。
扶苏做了他想做而又不能做的事情。
扶苏太像自己了。
可是,扶苏这么做,会害到自己。
嬴政双手负在身后,他信步在章台宫的廊道里,望着澄澈无垠的蓝天,眉间拧出两道竖纹。
狭长的双目中流露出戾气,“也许这是寡人做出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就是和常人不同的地方,大王总是在时时刻刻反思自己,观乎天下,真正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个人。
何况大王还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人,高也很佩服敬重大王。
“太子重情义啊,若是继续留着韩非在太子身边,难以置信太子以后还将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你说的对。将韩非遣送回原先所在的宫室吧。”
嬴政说罢,高却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你还有话要说?”
“太子恐怕不愿意交出韩非。”高笃定。
“这可是寡人的命令,太子难道会不从吗?”
“如果太子愿意交出韩非,就不会抢先一步让韩非和他住在同一座宫室。虽然大王想要保护太子,让太子置身事外,可是以太子的为人,恐怕即便让韩非搬走了,他也很难对这件事释怀。”
“的意思是,太子会因此记恨寡人?”
高顿住了。“大王,臣下惶恐。臣下从未有此意,还请大王明察。”
“让韩非立刻搬出王宫。”
“唯。”赵高一脸震恐,他寻思他啥也没说啊,怎么大王这就生气了呢。
扶苏坐在枢机阁里,身边坐着嬴政送给他的工匠。
“我决定,要制造一种犁地的工具。如今百姓耕种,对还没有广泛使用铁器,如果能够制作出铁器来,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扶苏坐在上座,九岁的人已经表现得相当成熟。
“那么这个犁,自然是要与耕牛相互配合。但是铁犁出现已经很久了,一直没有得到大范围的普及。可见一是铁犁的铸造成本比较高,二则这个铁犁运送也不便利。这就要靠你们去解决。”
台下的工匠面面相觑,他们没想到,太子居然是认真的。
这么重要的大事,就委派给他们几个。
在这个生产力过于落后的时代,君王的重心都是在战争上,即便是发展农业,那也是为了战争服务。
战国时代,主题就是战争。
铁质农具的飞速发展,是因为冷兵器技术提升,而被带动发展的。
现在扶苏让他们自己革新,这就是在原有的基础上继续重制铁器。
难。
因为没有做过。
“想办法重新配置铁器金属成份。要做出轻便的铁犁来,到时候能推广到全国,人手一把铁镐、一把铁锹、家家一户铁犁来。”
“让那些木耒、木耜从农田上消失。”
“这可是大事,做成了,你们几个人将要名留千古。”
扶苏说罢,这五个人只是低着头应“唯”。
太子既然下了命令,那就执行。
但这件事就和当初制作纸张一样,全靠太子天马行空的构造还有他们的模仿。
现在太子要让他们自己去动手改造,这不就是为难他们吗?
扶苏感觉这五个能工巧匠没有半点发明创造的激情,这样的创造心态可不行。
“做成了,我首先就重赏你们,甚至能让你们回家。”
一听到回家二字,这些铁匠终于同时抬起了头。
“这就对了。好好干,我会亲自监督你们,直到把铁具做出来。若是做不出来,你们就只能一辈子在这宫里了。”
“唯唯。”
扶苏露出满意的笑容。
刘长却在这个时候冲了进来。
“太子大事不好了。”
“有什么大事?是不是有人来抓韩非了。把他给我吊起来,挂在羽阳宫宫门口,狠狠地打。”
长看着扶苏,将脑袋耷拉下来。
“太子,是大王派人来了。中书令高亲自带着人过来,说是要请韩非移驾别宫。此时正候在宫门外。”
扶苏不理解。他快步走出去,果然见到赵高在殿内等着他,身后还跟着许多甲士。
“高拜见太子。今日高奉大王之命,前来请韩非先生移驾别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