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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安排完了刘季和季布,扶苏这才起驾离开。
熊启亲自送扶苏走了五里路,这才自己走回来。
一向沉默寡言的去难都忍不住说,“君侯,您对太子,比对二位世子都要好许多。但是太子似乎对您略有堤防,而且当初您的君侯之位,就是太子劝您自己放弃的。君侯如今还这么做,如此厚爱太子,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熊启则曰,“去难可知,何谓一叶封唐啊?”
去难摇头。
“晋国的唐叔虞是周武王的儿子,周成王的弟弟。当初,周武王与叔虞母亲交会时,梦见上天对周武王说:“我让你生个儿子,名叫虞,我把唐赐给他。”
“等到武王夫人生下婴儿后一看,手掌心上果然写着“虞”字,所以就给儿子取名为虞。”
“周武王逝世后,周成王继位,唐发生内乱,周公灭了唐。”
“一天,周成王和叔虞作游戏,成王把一片桐树叶削成圭状送给叔虞,说:“用这个分封你。””
“周成王的臣子史佚便请求周成王选择一个吉日封叔虞为诸侯。周成王说:“我和他开玩笑呢!””
“史佚说:“天子无戏言。只要说了,史官就应如实记载下来,按礼节完成它,并奏乐章歌咏它。”
“于是周成王把唐封给叔虞。唐在黄河、汾河的东边,方圆一百里,所以叫唐叔虞,姓姬,字子于。”
去难听了,“君侯,这是周成王的史佚糊涂啊。周成王明明是开玩笑,他这不是坑骗周成王吗?”
“不。周成王确实是开玩笑,但是他一旦开口,就必须这么做。”
“为什么?”
“因为他是天子。天子不遵守诺言,把自己说过的话话当做玩笑。那么他在群臣面前还有威信吗。他下达的命令,群臣还会听从吗?”
去难恍然大悟。
“比起区区君侯之位,辅佐君王之臣。还是那一方的诸侯,更吸引人啊。”
熊启心旌摇荡。
另一边,刘季和季布,他们彼此望着。
季布感慨,“没想到太子居然会让我们俩一起留下。”
刘季也心里有些毛。“太子可曾私下对你嘱咐过什么吗?”
“没有啊。”
此时,尘土漫天的大道上。邵平小心翼翼地问扶苏,“太子,您为何把他们二人留下啊?”
“你看他们二人,是愿意久居人下的人吗?”
“可是太子,他们年纪轻,阅历不足;再有身在外乡,经年累月不能与太子相见,时间久了,怕是会忘记太子。”
“如果这就忘记我的恩情。那这样的人,要来有什么用呢。”
“若是他们另投他人呢?”
“那就投奔吧。我倒是想知道,谁敢用我用过的兵。”
第616章 要不朕把这个位置给你做(求月票)
“皇帝陛下,太子还宫了。”
铜案两侧,奏牍、竹简、帛书堆积犹如小型山体。
贴心的宦侍们甚至给奏简摆了个造型,像极了此刻屹立于西边大洋某处沙漠上矗立的金字塔。
前前后后,各有四座金字塔。
若是旁人,看到这四座奏简金字塔,怕是吓得能一晚上睡不着觉。
但是当嬴政看到这些奏简,却兴奋至极。他夜以继日扑在这些奏简上。
过去几个月,他和大臣们载歌载舞,沉浸在帝国大一统的全新气象之中,那日子过得有多么美好。
现如今,过往的极端享乐已经开始反噬嬴政了。
他要处理新制度推行以及地方秦吏正式抵达地方开始着手工作之后呈递的一切文书……
短短半个月,嬴政的任务量比之前激增三倍。
就因为这些奏章,可害苦了后宫中那些年轻美丽的妃子。嬴政已经好久没有去往后宫了。
自然地,某些危机也在酝酿。
谒者令禀告过后,就俯首恭敬站在一旁。殿中地板程亮,谒者令恭候侍立在地,从地板上将自己的形象看得清清楚楚。
这章台宫内殿里,早就被打造的金碧辉煌,铜鹤金鸡玉龙等在大殿里交相辉映。初夏时节里,照射进章台宫的骄阳让殿中每一样器物都反射着光泽。
此刻殿门四下大开着,冰鉴也在一旁渗透冷气。
农夫们在地上穿着葛衣,露胳膊露腿。而此刻的嬴政,则穿着丝质深衣,担心被冷气侵袭。
而嬴政正专心持笔大肆地批改着奏简,处理民生大事。
嬴政喜爱韩非子的学说,天下咸知。只是大家对韩非子学说的经义不甚领略。只有帝国的高层才明白,嬴政欣赏的是韩非学说之中的‘术以知奸,以刑止刑’。
只有用严刑峻法才能遏制住社会上种种乱象!
这种思维方式,影响着整个大秦帝国上下官僚治理风格和风气。
给嬴政上报而来的奏简,没有人谈人情,全部都是地方官吏、将军,按照已经制定好的秦律上的条条框框,做出相应的惩罚和奖励。
嬴政很忙要把所有的这些奏简看过去,主要批‘可’、‘善’二字。
他要做的,只是掌控和洞悉天下每地方的情况,牢牢攥住权力这把利剑,一丝一毫都不容流失。谁敢不奏、晚奏、奏不明白,谁的小命就要完蛋了。
这种差事,嬴政自然是越干越爽。
当皇帝快乐吗,当然快乐!
嬴政正沉溺此间,不可自拔。
谒者令等了半天,大殿里只有嬴政批阅奏简的声音,极细。嬴政的衣袖在奏简之间来回上上下下翻动。
谒者令等了许久,这才第二次说道,“始皇帝陛下,太子还宫了。”
嬴政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人现在在哪里?”
“刚从皇后宫中返回。”
嬴政捻捻胡须。
“皇后今日高兴了?”
“这臣不知道啊。”
嬴政没有说话。谒者令连忙说,“臣这就去探。”
“不用了。让太子来见我。”
“太子,您回来的也太晚了。之前宫中好多场盛宴啊,可惜太子都一一错过了。”
我先让让嬴政,让他把手头的活干完再说。
扶苏不说话。
也就只有那些从没有风光过的人把风光当个好东西。风光底下,那藏得可是无尽的深渊啊。
偶尔亮亮相也就得了。谁不知道他是未来帝国的主人啊。
再说了,做儿子的,哪能总是去抢父亲的风头呢。
谒者令领着扶苏进了宫殿,扶苏环顾四周。他是走错地了吧。
谒者令看出扶苏心中所想,“年初时,始皇帝陛下下令翻修宫殿,殿里一切陈设又换了一遍。”
嬴政的爱好,一向很实在。
扶苏打量着宫殿门口摆放着的两对铜狮子,走进殿内,地上铺满了铜砖。柱子上也被彩绘了龙风的图案。
殿里增设了不少少女型的铜人灯台,每个足足有扶苏半身高。
还增设了好几座铜铸屏风。最吸引扶苏目光的,就数那面最大的屏风了。
上面被铜汁浇筑出中国地形地貌,随后又镶嵌无数明珠、宝石,甚至在一旁印刻名山大川。风格瑰丽,熠熠生辉。
大殿地上,也有一副开阔的铜汁浇筑的地图,屏风上的地图,始终是篇幅限制;可是地面上的则因为篇幅开阔,足以绘制每一处地方郡县。
看到自己父亲命令工匠打造的新杰作,望着辉煌的宫殿;再想到自己在返家路上所见种种,扶苏深刻感到帝国的统治者们,已经和天下庶民的物质生存条件有了极大的贫富差异。
恐怕伴随着帝国的一统,大秦帝国的主宰们,他们已经忘记了初心。
就这样,扶苏返家的喜悦一扫而空。
“父亲”
嬴政有些愕然。
这个对于全天下父亲都很熟悉的称呼,对于嬴政来说则非常稀有。
只是这些话并没有唤起嬴政心底对扶苏的父子情义。
嬴政下意识认为,这是扶苏要和他打感情牌。
这让嬴政一直以来的猜疑顿时落了实处。嬴政早就在疑惑,以扶苏的个性,是否不满他的施政主张。
虽然,他们都对韩非子的学说信奉不已。但是扶苏的做法,更偏向于孟子之说民贵君轻,民众的生机才是最宝贵的。
扶苏的观点和做法若是长期施行延续下去。到时候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嬴政从帝位上杠下去。
嬴政也不说话,只是把笔搁下,想看看扶苏还有什么作为。
“臣这次齐郡一行,收获颇丰。最终带回了可以解决帝国燃眉之急的礼物回来。这个礼物,为父皇称始皇帝,一扫六合的贺礼。”
扶苏这样做,越发让嬴政疑心。
嬴政困惑,扶苏此前从来没有给我送过礼物,为什么单单这次从齐郡回来,送我礼物呢。是因为知道自己自作主张沿路查处那些偏僻乡邑的作为是不对的吗。
明显是犯了错,刻意前来讨好。
“什么礼物?”嬴政语气平淡,心思也变得让人难以琢磨。
“臣此去齐郡,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够找到一种适合如今天下大一统局面的治世思想,以便帮助父皇治理天下。”
“这个思想辅佐配套帝国在全境内实施的郡县制,可以保证大秦帝国延续千年。”
嬴政本来打算找机会修理一下扶苏,最好把他赶去陇西、巴蜀之类的地方,趁机减轻他的政治影响力。
毕竟现在的帝国有他嬴政一个人就够了。
但是扶苏所献上的东西,明显让嬴政心动了。
“朕知道你已经整饬了百家,裁减了诸子百家的分支。此举固然招致了不少人怨恨你的作为,但是诸子百家内部却因为你的作为,纷纷臣服于你。”
“听说你为了招揽他们,特意做了不少诗。甚至提出来了一个治学的主张。现在天下士人,没有不宾从你的。”
殿里香风缭绕,鼎炉内腾起袅袅紫色烟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