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王绾率先对着求助的制命点了头。
冯劫和李斯,他们也无法。
制命在冒了一身冷汗之后,非常大声地喊出来,“可以。”
随后嬴政立刻追尊庄襄王为太上皇。
众臣都称赞说,“皇帝陛下承天之命,奉祖先之业,功成而不忘祖先之德。称帝而不忘追封先王,孝义可感天下。”
听着这些辞藻华丽的赞美,李信觉得自己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
本来挺正常一个事,被人一夸总觉得是大王在作秀一样。
而嬴政早就习惯了。
诸臣安静下来后。
嬴政道:“我听说上古有号而没有谥,中古有号,死后根据生前品行事迹给个谥号。”
“照这种做法,就是儿子议论父亲,臣子议论君主了,非常没有意义,我不取这种做法。”
“从今以后,废除谥法。”
“我就叫做始皇帝,后代就从我这儿开始,称二世、三世直到万世,永远相传,没有穷尽!”
第604章 混乱的时代已经拉开帷幕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年代,这是愚蠢的年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绝望之冬;我们的前途拥有一切,我们的前途一无所有;我们正走向天堂,我们也正直下地狱。
群臣一片哗然。
王绾、冯劫、隗状等大臣也都是始料未及。
认为泰皇配不上他的功绩,心高气傲,坚持称皇帝,也就算了毕竟听起来皇帝似乎也更顺口些。而且后宫里也还有那么多才华横溢、掌故极丰的尚书令,嬴政肯定事先请教过他们。
但是这不允许臣子议论君王,儿子议论父亲,废除谥法,这算怎么一回事。
从方才嬴政突然修改早就和他们约定过的内容,再到现在突然下达新的命令给制命,众人都开始感到不安。
而这一天,也是嬴政的威权达到顶峰的时候。
臣子们纵使心中各有想法,尤其是淳于越,他就是之前负责参与设计今日朝会颁布法令、制命细节的要员。
李斯、冯劫、王绾等人请教的博士就是他们几位大儒。
在这样的大典上,嬴政公然不讲信义……
这很嬴政。
王贲低着头,‘大王已经疯了’。
李信惊讶地抬头微微望了一眼嬴政。‘大王这是疯了吧。这些事传出去,要被世人耻笑的。今天可是大朝会啊。’
读过书的人,当然会反对嬴政的做法,因为他们了解历史。
但是朝中每一个人都知道,嬴政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地位,在自己手下将士、臣吏中宛如神一般的存在。
他们看到嬴政这个变态不打算夹着尾巴好好做人了,当然想对他做点什么。可是手底下的人,心里面都是大王,他们根本做不了什么。
大臣们都无法,一个个只能咬牙切齿,把今天这些事情都吞回肚子里。
你以为嬴政只是在废除一过去古老的规训吗,大错特错,他这是在明令规定,臣子的权力不可凌驾于君王,臣子不具备行政决议的权力。
所有的事情,都让他一个人来决定!
这些事情,都在谥法上做文章。可谓聪明至极,根本犯不着立什么新法。
众臣作揖道“唯”。
看到众人在相貌上佯装恭敬从命,嬴政嘴角露出笑意。
他知道,这些大臣心里不服从他。也正因为知道人性,所以他才要违逆所有人的心意,开创一个全新的时代。
而从这一天开始,嬴政的独裁统治正式开始。
嬴政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第一天就做错了两件事情。
哦不,是三件事。
嬴政从建立皇帝制度那一天开始,就在给自己拆台。
而一个混乱的时代,也才刚刚拉开帷幕。
大朝会结束的非常快,大臣们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一个个唉声叹气,三三两两靠拢十分失落地离开。
尉缭望着一众臣子,他看着那些忍不住跺脚的将士,也是无奈的摇头。“不知道祸事即将临身啊。”
蒙武望着缭,也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手背在身后,他真的是在气得哆嗦啊。
“这是觉得,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一个人啊。”蒙武抖着双袖,心中满是忧愁和愤怒。
缭踩了一脚蒙武,低声说着,“事情还没有结束,现在下定论还为时尚早。你我二人低调一些,还能长久。”
缭现在看到,唯一能给天下庶民带来希望的人,就是扶苏。自己得等待他回来。
缭的命运,早就因为扶苏这个秦国太子而被改变。
若不是在扶苏身上看到希望。
缭在看到嬴政废除谥法,得意洋洋,自称是始皇帝后,必然会如历史上那般,叹息说,“秦虽得天下,而元气衰矣!其能久乎?”
之后缭就带着他的弟子王敖走了,不知所踪。有说缭离开之后,去教导了韩信。
王绾的脸色变得灰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去的。当天,咸阳城上方的天空也是乌云密布,黑云重重叠叠,即将把天空压塌坠落。
春天似乎被什么阻滞,久久不肯前来;大街上是刺骨的寒风。
回到家里后,王绾的家人围上来,可是他却脸上没有一点生气,整个人颓废地坐在院子里。
家中亲人上前安慰询问,他也一个字都不说。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围墙外突然响起了小孩子的玩闹声。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孩子们唱着,跳着,拍着小手。
王绾手边的陶杯就在这个忽然被衣袖打落在地,碎裂成细粉。
王绾的手颤颤巍巍起来,他想把碎片捡起来,可是那一滩粉末,却被风吹走了。
风中隐隐约约似乎传来一声年长者的叹息。
那一刻,王绾惊奇地回过头,他望着院子里枯老干瘪的老树,惊讶地意识到,“我老了,都聋了。。。”
武将们失落地回到家里,家中的妻妾原本都准备了酒肉,就等着回来庆贺他们的夫君,之后就等着自己也成为封国王后。
她们的丈夫上午在宫中上朝时,她们就在家里不停地喝酒、跳舞,庆贺。
可是等到她们的丈夫回来,却一个个暴跳如雷,对着她们就是一顿责骂。
那一天,咸阳城乱透了,家家户户都是鸡飞狗跳的。
上半天城中有多安谧美好,下半天家家户就爆发剧烈的争吵,犬只也在门口不住地狂吠,小孩子们都不知道犯了什么错,莫名其妙被家里人打了一顿。
接下来好几天的时间里,咸阳城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都充斥着争吵、哭泣……
“新的秩序,总是在混乱之中诞生。而毁灭则是重建新秩序最快的方法。”
在听闻了臣子们返回家中,个个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时,嬴政如是说。
这和大众所期待的天下一统、大治之世开局场面迥然不同。
嬴政沉浸在胜利的氛围之中,已经走向了着魔的地步,无法清醒。而且他开始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
嬴政召见了来自巴蜀之地的术士、方士。
他们和阴阳家共同对嬴政讲述阴阳五行交替与朝代兴衰、国家气运对应的规律。
嬴政深受启发。
从此嬴政就开始推演五德终始的次序。
嬴政得到天下后,一时间再无目标。可是一向闲不住的他,就把精力放在了研究天、神、气、运这些相关学说和道理上,从此开始一发不可收拾。
再一次的朝会上,嬴政正式对众大臣宣布:
“周朝得到天下是承接火德,秦朝则取代周朝火德,根据火德所不能克制的属性,现在应该是水德的开始。”
王绾看着嬴政,此时的他心中已经不再有任何波动。从他废除谥法开始,王绾就已经对嬴政彻底心灰意冷了。
其他的臣子则纷纷感到困惑……
大王不琢磨未来如何治国理政,大赦天下,怎么钻研起这些东西了。大街上到处都是来自巴蜀的术士、方士,没想到大王居然会相信这种东西。
“从今日起,改变每年开始的月份,官员入朝庆贺的日子确定在十月初一日。”
“服饰、旌旗、符节都崇尚黑色。”
大臣们听到,又开始在心里犯嘀咕。大王这是走火入魔了吧。
“数字以六为标准,兵符、法冠都是六寸,而舆车宽六尺,以六尺为一步,用六匹马驾车。”
嬴政的这个命令,大臣们倒是没什么意见。
“把黄河改名为德水,以此为水德的开始。”
“……”
“……”
退朝之后,大臣们面面相觑。
大臣们围着王绾询问,“术士、方士最是喜欢装神弄鬼。大王怎么现在听信他们的话了?”
王绾自然是不知情。
李斯站出来说道,“这件事,还真的和丞相有些关系。”
王绾皱眉,“与我有关?”
“难道丞相忘记了。当初王后一度病笃,丞相亲自以自己的名义在各地寻找良医。”
“我是这么做过。”王绾记起来了,“我广寻良医无果,可是后来有几个人自称术士,愿意相助。我想事已至此,不如一试,所以就把他们推荐给了大王。”
李斯道,“就是那一次,那些术士、方士进了宫。他们使用巴蜀之地的巫术,调制符水,对王后加以调理,王后病情好转。因此大王重赏了他们,从此很相信他们。”
王绾听到,一时间陷入迷茫。
“怎么能是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