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应该早点读这些诗文。
很快,张耳又开始购买扶苏的诗文。
小二再次回来,对待张耳却又比之前耐心了很多。
张耳就问其缘由,“小兄弟为何之前那样惊讶,现在又对我这么恭敬呢?”
“第一次惊讶是没想到到现在都有人还没读过《冬十月》。第二次对您尊敬,是看到您复购《观沧海》、《度关山》之后的神色,就和我齐国大儒伏胜的反应是一模一样的。”
“我想先生您也一定是体会到了这首诗的气势,领会到了神髓。”
“恒阳君平等地看得起我们每个庶人,我们自然尊敬他。”
“现在你也尊敬他,所以我因此尊敬你。”
小二一番话,让张耳久久沉默。
等到小二走了,张耳又抱着这些诗文如饥似渴读起来。读的时候,张耳还觉得怪不好意思,下意识看了看左右,还好陈余不在。否则自己得在他面前失去威仪了。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让张耳一度想要立刻见一见秦太子。
这一刻,张耳理解了陈余……
“妙哉!妙哉!”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张耳反复读着这两句,心中一度想要掉眼泪。
这说的不就是他现在的状况吗?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何枝可依啊?”
第二天一大早,张耳整理了衣冠,这就出门前来拜见秦国太子。
结果驿馆门前重兵守卫。
“这里是恒阳君住所,不接见任何来客。”
张耳就问原因,“既然太子都说欲使得天下归心,为何却要拒绝在外无枝可依的寒鸦呢?”
守卫互相望了望,随后大笑起来,“想要栖息在太子身上的乌鸦,那可太多了。撵都撵不完。”
张耳大为愤怒,险些把怀中买的简牍都给丢在地上。但是他忍住了。
守卫见到这个人和旁人不太一样,能够忍常人不能忍。他们这些时日见到了太多牛人,也就不再怠慢这个张耳。
“而且你来错地方了吧!你想要被重用的话,应该去稷下学宫啊。难道你不知道,太子打算重办稷下学宫吗?”
张耳摇摇头,没人和他说这些。
“多谢。”张耳拜谢了这些守卫,立刻又赶去稷下学宫。
就这样,等到陈余赶回来,却发现张耳比自己先一步到达了稷下学宫。
他凭借自己的大名,很快就在稷下学宫立足,分得了一间大室居住。
而陈余去到外地求见朋友,人家却早就闻讯先自己一步也来到了稷下学宫。
好东西,一般是不会留的太久的,人人都想着去抢。
陈余抵达了稷下之后,已经是来的非常晚了。
他本来在看到了张耳成为儒家贵宾之后,心中气恼。可是张耳很快给他解释了原因。
“走之后,我仔细想了想你的话,深感还是你说的对啊。所以我很快就来到了稷下,也为你抢占了位置。凭借我的大名,难道会让你蒙受损失吗?”
第574章 打造稷下文人集团
陈余一直都知道张耳是个老狐狸。
不过这只老狐狸一直都对自己很好罢了。而且他们意气相投,又是世人眼中的楷模忘年之交。
自己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生气呢?
陈余也确实在张耳的帮助下,最后在这稷下学宫住了下来。
于是两个人和好如初。
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十一月了。李信带兵马早就到了残燕边境。
这些士人们聚集在一起,秦国的太子们整日让他们吃吃喝喝,大家一开始都很满足。
只是为没有能够亲自见到恒阳君本人感到遗憾。
陈余闲暇时间,还是和张耳一起外出稷下学宫。
他发现学宫附近,到处都摆着竹简简牍的地摊。
陈余感到好奇,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敢来稷下学宫门前卖书。难道他们不知道,学宫重地里满是天下藏书吗?
走近一看,陈余这才发现,竟然是一些不入流的士人。
他们靠着自己会写字的本领,在街上靠着摘录默写秦太子的诗文,出售文章来赚钱。
陈余看到之后,十分惊讶。
他回去就问张耳。
“那些凭借着会写几个字的人,居然胆敢在稷下学宫门口贩卖太子文章,而且还是在秦国兵卒眼皮子底下。难道秦太子就不会生气吗?”
“他写的这样好的诗文,竟然让人把它当做商货买卖。这不是糟蹋他的文采吗?”
陈余义愤填膺,似乎受到伤害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张耳看到陈余这样,不免想起了当初自己刚刚和这年轻人结交的情形。
那时陈余身高八尺,戴个用竹条编好的冠,背着包袱来到他家里。
当时张耳已经不愿意再好客了。
但是他一看到这个双目和牛眼一般的男子,目光清澈,和那些奸佞小人,贩夫走卒有着明显地差别。
张耳立刻厚待了相貌堂堂的陈余。
只是陈余一直都表现得很愣头青,非常冲动。张耳一开始还有些不喜欢他,甚至后悔自己当初贸然就把他留在家里。
但是有一天,陈余外出,在他所居住的小县城一个当垆里喝酒。
几个男人大肆诽谤张耳,说他和有夫之妇纠缠不清,和她们有男女关系。
“张耳,枉为君子!”
“他这样的人,岂配得到众人的拥戴呢?”
陈余听到之后,当即拍桌大叫,“张耳绝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这几个男人本来就只是爱说瞎话罢了,没想到遇到陈余这么个愣头青。
几人就问陈余,“你敢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你又有什么证据呢?”
陈余瞪大眼睛,可是他实在是没有什么证据。
他就对着众人拍着胸脯做出保证,“我敢以自己的性命做担保,对天发誓,若是张耳是那等和有夫之妇纠缠不清的人,自己就天打五雷轰!”
血气方刚的男子冲冠一怒,自然震慑在场所有人。
“你们几个人呢?造谣他人,不怕被割了舌头吗?敢和我一起对赌发誓吗?!”
这几个人自然被陈余吓坏了,连连提着衣服,拖着下裾就跑了。
临走时,他们还不住地骂着,“真是个疯子。”
就这样,陈余出了名。
也因为这件事,张耳外出宁可不带家人,也一定和陈余在一起。
在这个世界上,能有什么比得上拥有一个知己呢?
陈余如此信任他的人品,个性又如此直率爽快,张耳自然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
往事浮现眼前。
现在,陈余为了太子扶苏,又表露出这样的情态。
张耳望着他的言行举止,不由得陷入沉思。
只是陈余的这些话,很快传到了暂时负责主管稷下学宫的邵平、蒙氏兄弟等人耳中。
他们也回去将此事禀报给了扶苏。
扶苏刻意挑选这三个秦国人,让他们来掌管稷下学宫的。
若还是让六国人来主持管理稷下学宫,恐怕就失去嬴政让蒙恬驻军二十万在齐国的本意了。
“太子,是否要下令禁止他们买卖您的文章呢?”
“在到达临淄城中之前,我一路就在思考那个问题,帝国对待百家,到底是因势利导,还是放任自流呢?”
“对待这些在六国四处漂泊、无以安身的士人,如果只是空口告诉他们一些光鲜漂亮的话,而不能给他们实际的利益。他们能对我秦国死心塌地吗?”
蒙恬上前,“太子的意思是,就放任他们从中谋取利益。只要得到好处,自然而然会归附我秦国。”
“然。”
蒙毅听着怎么有些不大对头呢,“太子这是在鼓励发展商业吗?”
对于冒失直言的蒙毅,扶苏先怔了空气。
驿馆大室内气氛顿时凝滞。
扶苏对着蒙毅,只说了一个字。
“然。”
这下蒙毅可不会了。
“太子怎么?”
“没按常理出牌是吧?”
蒙毅努力点头。
蒙毅琢磨,太子既然决定了这么做,那他反对也没有什么用了。
“只是太子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扶苏说道,“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办法维护绝对的公平,甚至维持相对的公平正义,都是很困难的事情。”
“而决定君王是否得到民众拥戴维护的,就看君王看重民生还是自己的私利。”
“决定国家是否能够存续长远的,也是看国家和朝堂能否尽力维护公平正义。”
“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很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