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也是王绾在暗示嬴政,王后的早逝也是嬴政未来夺取天下的代价之一。
“你滚出去!”
王绾何尝不是心里滴血,他知道嬴政现在痛苦万分。
可是作为丞相,他要为手下的臣子庶民负责,更要为嬴政的君王威仪做考虑。
所以,宁可在眼下一时得罪大王,也要让大王在这个关口挺过去,否则大王就是前功尽弃。
“唯。”
王绾走了出来,他望着湛蓝的天空,真是无边无际啊。
人,不管走到哪里,只要抬头看,就能看到天。
但是这老天,他对章台宫里的那位,从来都不公平。
王绾低着头往宫外走。
宫中朗卫看到廊道上王绾走过的地板上落着几滴湿哒哒的水。
王后生病了,给扶苏的庆功宴自然而然延后了。
当然,等到秦国的各位将军都回来一同庆功也更热闹些。只是就怕等到将军们回来,有的人已经没了。
好在,宫里的一切似乎都和平常一样,井然有序。
嬴政最终还是克制了自己的情感,他回到了章台宫和平常一样处理政务。
楚国刚刚被打下,秋收时节又到了,正是忙碌的时候啊。
没人给嬴政喘息的机会。
更不要说给他为自己妻子悲伤的那么几天。
白天,嬴政在章台宫处理政务;到了晚上,他就急匆匆地跑去椒房殿看望王后。
只是几天后一个早上,王绾突然带着几个医家出现在嬴政面前。
“大王,这都是臣以丞相之名连夜从各地请来的医家,请大王让他们为王后看诊,也许还有转机。”
嬴政望着王绾,手中的笔都滚落了下来。对王绾这样的臣子,嬴政真是恨得要命,却又不愿意让他死。
只是,奇迹没有发生。
每个医家都是摇着头从椒房殿出来。
嬴政的心又凉了半截。
王后的病就这么不好不坏地搁着,这成了嬴政心头一块病。
但是他不能忘记为王的责任。
攻打六国的事业还没有完成,嬴政还是得站起来。
看嬴政每天装作无事发生,和平常一样处理政务,李斯、姚贾、冯去疾等人合伙请嬴政和王后一起宫中散步。
这样嬴政就可以不用在处理政务时担心王后,也不用担心在陪伴王后的时候是否怠慢了臣子与国政。
单凭李斯、姚贾、冯去疾等人联合起来想出这么一个招,嬴政就可以记挂他们一辈子的好。
因为这是雪中送炭的事。
最后的日子对王后来说,似乎格外美好。
只是几人就这么在花苑中坐着,王后正听嬴政和大臣谈论国事,忽然两个侍卫从花圃另一面走过。
“你听说了吗,太子这次从沛县带来的那几个楚人,一个个个性嚣张跋扈。尤其是那个刘季,他居然还扬言要去见大王。”
“有个叫夏侯婴的,更是目无法纪。宫中养马的事务,一向由赵常侍管理,可是他一来却提出太子宫里的马要用不同的方法养。”
“他一个给太子养马的,上来就和昔日的中车府令抬杠。这不是成心让大王和太子闹难堪吗?”
“至于那个萧何,更是荒唐。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人,竟然直接成了太子舍人。淳于博士给十八世子说儒家教义,他居然上前反驳……”
“这几天,太子宫里都要被那几个楚人给搅翻了天了。”
“乱了乱了,全乱了。王后一生病,这宫里都乱套了。”
“稍微好一点的那个吕泽,说是什么齐国来的,看着老实巴交的。却是靠着献上自己的妹妹得宠。”
“可怜的王后,到现在还重病躺在榻上,若是知道太子被奸人所误,还不得直接气死。”
王后本晒着太阳,心情好转,这忽然听到这些情况,她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生气。
说笑吧,这两个士卒竟然会为这种事担心她。
说生气吧,扶苏竟然做下这么大的事情却不告诉她。王后自然担忧。
“站住!”
章邯快步追上那两个士卒,把他们给拦了下来,“你们方才讲的是不是真的?”
两人看到来人是将作少府章邯,立刻停住脚步。
“将作,我们说的都是真的啊。”
“可是太子宫里的事情,你们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章邯就纳闷了,他们两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瞎聊吗,偏偏让大王听到。
“将作,这些事都在宫里传遍了啊。现在人人都在说太子好好的一个人,被楚人给迷惑心智了。”
章邯瞪着两人,疯狂暗示,“以讹传讹,也叫真的!?”
“将作,冤枉,别人没有见过。可是那个刘季,他恨不得把恒阳宫都给掀了。我曾经与他打过一次交道,实在是不像个人啊。”
“好了,你们走吧。”
章邯回来后,见到嬴政面色黑得似铁。
“把太子和那几个楚人都给寡人带过来!”
第544章 新郑开矿(1更3000字求打赏月票!)
今天,咸阳城里秋光明媚。
宫中大大小小的假山无数,青苔已然长了厚厚一层,像是铺上去的绿色地毯。阳光照射在假山上,青苔茵尖上似是被渡了一层淡淡的金粉。
园林里飘出浓郁的瓜果香味,宫女们忙着用瓜果制作香料。
大大小小的湖泊相连,水光澄澄,湖面上的波浪都泛着金色的光。
宫中各处宫女宦侍,都井然有序。
恒阳宫,枢机阁里。
几个膀大腰粗的工匠系着围裙立在扶苏面前,一个个低头丧气。
他们的衣服上沾满了颜色不一的泥尘,花花绿绿。
这些围裙,也都是皮革制成的。
“太子,不是小人不用心。实在是我等刚刚才对这配铁的比例有所掌握,至于要开展大规模的冶炼,更是难上加难。”
“太子仁心昭昭,心系于民,这就又提出改进炼铜的技术。只是小人等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上座。铜案上盛放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块闪着白光的铁。
扶苏穿着青色袍服,衣服上用金线绣着龙虎的图案。扶苏正拿着放大镜仔细观察这铁,反复摩挲。
他又拿着七八年前秦国的铁块对比。
明显新的纯度和密度都更高,被切割后截面平整,光滑流畅,没有一点杂质。
扶苏甚至能在这铁块上把自己的脸看的一清二楚。
“看得出来,七年了,你们锻造的工艺越发精湛纯熟了。这超出了我的预期。但是七年过去了,你们拿出来给我的,却仍旧是这么一小块铁。”
“若是我不回来,也许这一小块铁都拿不出来。反正干是干了,就没干那么多是吧?”
师傅们虽然在冶炼的时候,确实偷过懒,休息过几天。但是他们自认为,就算他们夜以继日的干活,也拿不出扶苏想要的数量来。
而且太子这厮,他自己不亲自去下矿坑看看,根本不知道冶炼铁到底有多难。
就这么一块里里外外打磨得都像是水晶一样的铁,耗费了他们三年多的时间!
就有这么难。
“太子,实在是冤枉啊!太子虽然不在,可是小人几每天都在矿场马不停蹄的干活。”
“是啊,是啊。腰也粗了,头也圆了,说话也不脸红了。”扶苏修长干净的手指不断地轻叩着案面。
几人面上浮起羞愧之色,将头低得更低。
“你们呐,还是不懂得这些铁对天下人来说有多重要的意义,也不明白这些利器对于我秦国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如果这些器物能够制造出来,你们可以拯救成千上万人的性命。”
“固然身在咸阳,可是你们也应该听到消息。现在天下各地经常有洪水、瘟疫、干旱、地震。战争固然平息了,可是天灾就没有断过。”
“如果把这些东西用在农具上,一个人就可以干两个人的活,到时候就能种出更多的粮食。这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
“若是再用在兵器上,以后秦国就没有对手。秦国没有对手,那么天下就没有战争。”
“一个个的,都明白吗?”
五人低头歪着脑袋。
“太子,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敢不敢,每次都是这样说。只有把你们叫到我面前来挨一顿训斥,回去之后才能规矩几天。别以为几位有着手艺,我就不敢杀了你们。”
这话几人听了七八年了,也没见扶苏真的动手过。
“都滚吧。下个月拿不出新铜来,都回家用手刨地去!”
几人紧张起来,这次给的期限明显比过去要短。
“太子,您虽然已经为小人争取到了咸阳城郊处的矿场工地,直接在矿地上取材更为有效。这比过去仅仅是宫中巴掌大的地方冶炼新铁方便多了。”
“但是我们只是太子麾下的工匠,甚至无有官制,只是靠着太子庇护能够在矿场里随意取材。”
“炼出一块铁来,往往要经过千锤百炼啊!”
炼铁是真的工艺复杂,要从粗铁中去除所有的杂质和碳,是非常折磨人的过程。
“至于这炼铜,比炼精铁更难。配比又要重新一遍遍试。”
这些匠人说着,一张张白皙圆胖的脸上都冒着汗。好像他们现在就是在锅炉房里一样。
扶苏盯得他们直犯怵。
“那就再给你们两个月。我再给们征召调拨一批工匠。”扶苏望着冯敬,“我记得当初在楚地曾经抓获一批工匠,他们现在在哪呢?”
“应该和那十万楚军一样,正在押送前来咸阳的路上。”
“我去请君父,让这些工匠也加入。”
“太子,这怕是不行。”冯敬面露难色。以太子的个性,若是知道大王做了这样的决定,那还不气炸。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次太子回来,竟然敢和大王硬刚了。现在全宫里的人都在传,太子为了王后的病竟然怒怼大王,大王愣是一个字都回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