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真正的道理,这里先举个例子。”
“《易经》作为中国文化的源头,从一开始就在说,做人做事都要学会节制。但是现在的人,奢侈之风盛行,浪费的行为屡见不鲜。当然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开始挨饿。”
“这是必然的。总要吃点教训,才会明白古人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甚至《易经》中一开始也就提到了这类人,有些人是给他讲知识他学不会的,但是这类人,他不学知识也会明白奢侈浪费是不对的,只是他最后是通过付出血的代价来验证这个道理。”
“一开始就说了嘛,每个人都会觉悟的。让你读书你不读,然后拿命验证真理。朝闻道,夕死可矣!”
“而这也就是学习知识和智慧的意义所在,事先就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然后就修正自己的行为,进而避免灾祸。这才是学习和读书的真正意义所在。那现在大家读的书有意义吗,其实大部分都没有,因为这些书根本做不到帮助人趋吉避凶。”
“所以中国老祖宗多有智慧,我给你研究如何预测事情的发展,而不是在事情发生后,写一大堆总结报告,搞屁呢!”
“古圣先贤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只是后人要么还在理解的路上,要么还在误解的过程中。”
冯敬听到扶苏说的这些,更加对扶苏要做的事情感到希望渺茫。
“太子,我知道您想干什么了。您不会打算把那些知识传授给庶民吧。这可是和我秦国的制度相违背的。这是不可能成功的。”
扶苏冷笑,“我做的事情岂止是和我们秦国的制度相违背的。天下,无论什么时代,什么诸侯国,都会有人掩盖这些事实,以方便控制百姓。但是恐怕,历经千年,这些问题要越来越严重了。”
“可是,他们不会相信你,他们相信的只是他们所看到的东西。”
冯敬紧锁眉头,他想劝太子,别这么干了,成不了!
扶苏可比冯敬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他都知道这么多了,还会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
“说的没错。现在的人,一提到神鬼,第一反应就是说。不知道,没见过,不了解。敬而远之。再就是,除非你让我见了,我才会相信你。”
太子没错,太子只是想救人;可是世界上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啊。世上的人,形形色色啊。
如果传播真理就能让世界太平了,那孔子不就成功了吗。
缘木求鱼的做法!
孔子传播的就是周易啊,现在的人老是误以为孔子传播的是儒学。儒学本来就是孔子把周易掰碎了一点点给世人吃。
结果呢,人没救几个,倒是教出来一大堆伪君子。睡别人的女人在行,背叛自己的国主更在行!
冯敬觉得脑子发胀。
毕竟今天的信息量实在是违背自己的常识。
“太子,您是打算把古代的智慧一点点掰碎,像喂婴儿一样,给世人讲述真知然后让他们醒悟吗?恕我直言,这根本完不成的。”
“当初孔子周游列国,就是为了这件事。诸侯王奴役百姓,孔子希望世人得到解脱。结果到最后,还不如老子一篇《德道经》深得人心。”
【哼,说起来两千年前的人就已经很可恶了,把《德道经》改头换面成《道德经》,内里的内容也改头换面。】
“再说了,这个世界已经有它运行的规则了,您告诉世人这些,总不会是告诉他们打破规则吧?打破规则,就算我不在乎这些,您也不在乎这些,大王更不在乎这些。您觉得,天底下的权贵会放过你吗?”
扶苏只觉得这些人的想法实在是多虑。
“我当然知道如果我这么做,会触怒很多人的利益。但是我没有说我堂堂太子要用这种方式去解决问题啊。而且都说了这个方式只是帮助很小一部分人。”
“再说了,谁说我要去打破规则了!?我比谁都清楚这个规则根本打破不了。打来打去,还不如我做!我看我最有资格!”
“商代夏、周代商。换的是国君而已,制度就没有改变。而且打破既有的规则,会让无数人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这才是要改变的。”
“因为恶就是被这么一点点放大的。战国时期贵族争权夺利,就会给下面的人做示范。慢慢地,家就会不和。家不和,就会反向传导,然后导致社会上人心崩坏,到处都是鸡飞狗跳的事情,最后传导到贵族。”
“这就是恶的放大。”
“于是到了最后,人人都是好坏参半,每个人都会做点好事,再做点坏事。”
“等到最后,大家都发现自己回不去了。好!那大家就互相坑害,自己回不去生命的本源,也不让其他人回去。”
“比如自己贪财,就见不得别人清廉。”
“稍微想一想,就会发现这里面逻辑多可笑,人都被异化成什么样了。假使两个人一起看守仓库,一个人爱财,另一个不爱财。那不是便宜了爱财的人。可是爱财的人为什么往往要干掉不爱财的人,要么逼迫他去爱财。”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怪异的事情?因为那些贪了不义之财的人害怕,他自己也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这种人易经在起源的时候就已经给了批了结果。自凶。”
“他整天神经兮兮,唯恐事情败露。为了保护自己,认同自己,每天都去找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还要打击清白的人。”
“所以抓到一只坏蛋,发现周围有一堆坏蛋。只有坏蛋们都抱在一起,才会感到安全啊。”
“那么,怎么解决这些问题。易经上也讲了。用不着焦虑。”
“当小人鼎盛的时候,君子会发现到处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如果这个时候,一定要对小人保持和易的态度,这样才能免除灾祸。否则你等不到人家自凶自己完犊子,自己先被人家给干掉了。”
“那么小人猖獗,君子就得退,退下来干什么呢?自然是伸道!”
“所以历来有识之士都是见到社会上礼崩乐坏,他知道情况变得很糟糕了。这个时候就会跑去办学校,因为源头就是教育不对嘛。真正的君子不会跑去深山老林里躲清闲的,那是懦夫啊!”
“真正的君子是乱世出,盛世隐。明明知道世道人心败坏,但是出来伸张正义。”
“那些没有能力改变时代大势的人,更加不要悲观,觉得世界就这样了。不可能的!小人道长,君子道消。小人长长长,到最后肯定都完犊子了,天收嘛!”
“所以,盛世一定会来临。”
【那别人有钱,就去开学校伸道了。我是没钱的啊,所以我就来给大家写小说了。
我希望我的读者们不要悲观。你能看到这里,我们绝对是有缘分。
我要告诉大家的是,易经上告诉了我们事情发展的阶段。
当小人鼎盛到极点的时候,就是君子之道恢复的时候,这个我在前面的章节写过。其实我已经给你们写过很多易经里的道理了。
属于君子的时代要到来了。】
第496章 突然觉醒的楚人血脉
冯敬算是听出来了。
“太子的意思是,这些都是自然规律。因为眼下乱的不行,君子就会自己茁壮,慢慢地壮大。这是必然的。”
“就是这样。所以根本用不着悲观。这天地运行,自有他的法则,国家的兴衰,也自有它的规律。不要试图去抓住某个东西,因为根本抓不住的,要学会因势利导,顺势而为。”
“我观天下七百年的历史,知道世道人心已经回不去,复礼更是不可能的事情。眼下我们要做的,一是建立一个崭新的制度;二恐怕就是教育的问题。”
“你说普及文教,会给国家带来治理祸患。我看未必。如果文教普及的方法正确,内容贴合实际,绝对是有利于治理天下,也有利于使得民风淳朴的。”
“如果文教普及的方法有问题,内容也是为了满足统治者的私欲,这样的教育才会适得其反。”
“因为,每个人都不是傻子。每个人都有一双眼,能够辨别是非;每人都有一颗心,饮水冷暖自知。”
“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欺骗别人,只有自己欺骗自己。”
从扶苏的经历来看,普及文字未必就是对国家有威胁,而愚民也未必就是对国家好。
贸然说给底层庶民普及文字基础知识是错的,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以秦国的情况来说,从商鞅变法开始,向秦国民众普及法律,这可是老祖宗干过的事情。
当然商鞅当时目的就是改变‘刑不上大夫’。
但是从结果来看,这样做结果并不坏。
因为建立了这样的制度,制定了严谨的法律监督贵族和臣吏,一旦出现像秦王嬴政这样的君王,凡事决于法,真正做到刑上大夫,立刻提升了国家在庶民心中的威望。
这也是秦国这二十年来强大的原因所在。
所以如果真正能够推行好的教育,未必不能出现‘再使风俗淳’的效果。
冯敬望了望自己的脚尖,说实话,他就是一个俗人罢了。没有扶苏这么高远的理想,再说了扶苏是太子,未来秦国是他的。
保护秦国,延续秦国就是他的使命。
对太子来说,这只是一种方式罢了。
帮助那些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好欺负罢了。这是人之本性。
他能怎么样呢。
还是由他勉为其难来保护这个热心肠的年轻人吧。毕竟他是那么的笨蛋,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干点什么不好,却要去做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冯敬便对扶苏道,“那太子,您恐怕要招揽不少正人君子并且提拔贤能才能成功。而要做这些事情,阻力太大了。除非,您能让大王支持您。”
在秦国,扶苏固然有威望,可是他缺两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一是名,二是权。
身为太子,治理国家,是在逾越嬴政的权力。
身为太子,手中没有治理天下的权力,执行起来绝对要遇到很多的困境。
更不要说,这一路上,会遇到多少被损害既得利益的人来搞破坏。
如果得到那个人的支持,这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因为嬴政本身就缔造了一个绝对的不可能。
他的威望是空前的。
冯敬说的没有错,如果嬴政愿意支持自己,那么这些事情恐怕要另说。
秦朝,祖龙嬴政的时代啊。
只是,就算嬴政不支持,扶苏也不忧虑,他是一个熟悉秦汉历史的穿越者,天下没有哪个人才能够逃得过他的手掌心。
扶苏双目炯炯,全无惧色。
“说到底,还得是用金刚雷霆手段,否则不能完成这样的事。”
冯敬听到这个,顿时来劲了。
还是狠起来的太子更得劲儿。。
灌夫平常不说什么的,今天听了这些,忍不住站出来道,“不管太子做什么决定,我始终都会站在太子身后支持太子的。太子放心!”
冯敬忍不住道,“太子身边那个人不是这样啊。谁敢背叛太子,我第一个弄死他。”
扶苏望着冯敬,“冯敬啊,我过去觉得你只是挺有眼力见的,现在看来,你以后亦然是大有可为的人啊。”
冯敬听到,一时间还怔了一下。
三人正在聊着,忽然蒙恬求见。
蒙恬走进庐舍,见到三人脸上隐隐散发着一股红气,个个双目炯炯,大晚上的,像是刚刚经历了什么惊心动魄的事情一般。
蒙恬望着三人这样,一时间险些都忘了自己来干什么的了。
蒙恬作揖,“太子,夜已经深了。王将军下令说,今夜不给楚卒食饭。又说到了明日,以太子的名义,亲自下令安抚楚国降卒。且先看看他们的意向如何,若是愿意归顺秦国,那自然一切都好说。”
扶苏皱了皱眉,“嗯。王将军行事,一向稳妥。那就这么办吧。”
“对了太子,臣等此次搜寻,清点将士,至今都未曾发现楚国的大将军项燕,而且楚国十八公族的人也已经逃得七七八八。这些人若是逃走了,怕是日后要惹出大乱子来。”
蒙恬的话,扶苏怎么会听不出来。
贵族都已经跑得差不多了,最该抓住的人没有被抓住,这个时候再把这些楚国的士兵们给放了,日后怕是要出大乱子来。
扶苏擦着剑,“跑,能跑到哪里去?”
蒙恬:“迄今为止,大军尚且未至楚国寿春,而楚国身后,又有吴越之地。”
“这云梦泽,说是多瘴气,多沼泽。可是如果我们秦人真的有意开发,再多的沼泽也会被我们烧干,再多的瘴气也会被我们驱除。楚国的贵族以为跑了,还可以东山再起。”
“那就让我们走着瞧,看这里的百姓是听从楚国贵族的,还是听从我们秦人的。”
扶苏没打算靠仁义解决问题,仁义只是目的,绝对不能成为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