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样一个少年英杰如今要成婚,自然成了天下人都瞩目的事情。
不管是喜欢还是厌恶秦太子,众人都对太子的配偶感到非常好奇。
这是个风云际变的时代,强大的秦国犹如猛虎,一旦走出函谷关,来到平原上,便再也找不到对手。
六国像是风中残烛,在这只大老虎面前,
无数人心中忧惧,他们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历史时期,对于已经发生和即将发生的变化,都感到无所适从。
大多数人终其一生努力,都是在追求一种确定性,寻找一种可靠感。
而太子扶苏,因为他所处的地位,时代环境,为人处世,让很多人对他寄予了期望。
众人因此对这个秦国未来的继承人将娶到一个怎样的女子感到好奇。
婚期定在戌月二十一。
距离大典还有几日。
丽日当天,冯绾绾穿着明黄色的上衣下裳,安静地坐在室内,听家中女眷长辈轮流教诲。
在古代,婚姻是一个人人生里的头等大事。
整个过程隆重,礼仪繁琐复杂不说。婚姻一事对一个人人生的影响也是极其大的。
几乎可以将婚姻看做是与生死一样的大事。
“虽然是大王赐婚王太子与臣女成亲,可是大王下令,还是按照贵族之间的婚礼仪式。六礼无一不备。这聘礼,堆放在门口,像两座山一样高。”
“纳征时,玄束帛上千,俪皮百张。”
在先秦时期,男女结婚要过六礼。只是礼仪规矩繁琐复杂,而且耗费资财甚多,素来就只是贵族之间成亲才走的流程。
纳征时男方要送上玄束帛和俪皮。
玄束帛,其实就是红黑色与浅红色的帛五匹,两端相对而卷,成5匹10端。
而玄说的是两种颜色,黑色和红色,象征阴阳大备。
束帛指的是数量,将五匹布束到一起,叫做“束帛”。”
除了玄束帛,再就是俪皮。俪皮指的是成双的鹿皮。
先秦时期一般的聘礼应该是大雁若干、鹿皮两张、彩布五匹。
而在纳征之前,首要的就是纳采。
纳采就是表达求亲之意。这时候要携带大雁前去。这是规矩,一说大雁终生专一,象征婚姻的和谐牢固;一说大雁是随阳的候鸟,以雁随阳表示妻随从丈夫。
只是这时候,往往只是男方派人前去看对方姑娘长相如何。
之后更多的礼仪,才慢慢看女方的脾性,品德如何。如果中途发现女方有病,又或者女方有淫的举止,那这婚事就被终止了。
这些贵妇都不住地夸赞,表示对自己的羡慕。
冯绾绾只是颔首微笑。
“太子,那是未来的国君。之前都是诸侯国之间通婚,所以来往时婚礼征聘有些仪式取消了。但是在两国之间通婚,仪式自然隆重。”
“今我以臣女身份嫁与太子,自然要恢复六礼。这算不上什么格外看重。大王重视的是太子,赐婚给冯氏,是看重父亲。大王和太子从未见过我,能对我有什么厚爱之意呢。”
冯绾绾知道,她根本不重要。
这只是男人之间一场利益的结合罢了。
天下美女如云,像太子这样的人,什么女子娶不到,偏偏选中我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只是图谋自己家族的利益罢了。
冯绾绾很冷静地说着,双目清澈,那些堆积如山的金玉在她眼里,仿佛不存在一样。
冯去疾坐在帘幕后,他听到这些话,不免对冯绾绾暗暗称奇。怎么他以前没发现她女儿这么通透呢。
“你以后嫁入王室,可要事事谨慎。作为女主,要以为太子传宗接代为己任,到时候要去宗庙举行婚礼,共同祭祀王室宗庙。这可也是大事,礼仪还要多加练习,到时候王室宗亲,朝中百官,都要前去观礼。”
236.第229章 刮骨钢刀(求全订!追订!)
236.
“若是稍有不慎,就会被指责为不敬祖先。所以这礼仪必须要周全,行事举止必须要谨慎。”
“婚姻,人伦之始……”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
虽然都是女流,可是这些贵族女子也都是会读书识字的,她们接连不断连续十几日给冯绾绾讲道理、训礼仪规矩。
就连这些姑嫂翁妇都觉得她们天天轮流说教口舌都干了。
可是冯绾绾的表现却让众人感到惊讶。
不管他们怎么说,她却始终保持微笑、镇定。
时间久了,这些姑嫂都觉得甘棠看似柔弱,内心却很坚强,都觉得她有太子夫人的气质。
慢慢地,这些话就在贵妇之中传开了。
所谓贵妇,专门指的是贵族的正妻。在先秦时代,男子的正妻不以夫人称呼,而是称呼做大妇。
贵族又被世人称呼为贵人,而贵人的正妻,自然也就被称作贵妇。
冯甘棠居然在十几个妇人耳提面命教说下,整整十余日都面不改色,从无疲倦之色;又说她学习礼仪规矩时犯下错,被贵妇用小荆条打手掌时,也从不生气,甚至眉头都不皱一下。
王后听说了冯甘棠是这样的女子后,对她感到十分好奇。
于是王后就在大婚之前召见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她是什么样子。
不过,有人在婚前遭大罪,有人却玩得不以乐乎。
这熊柔,就像是水做的一样,让人欲罢不能。
扶苏和她两人白天吵吵嚷嚷,到了晚上很快就滚到一块儿,在塌上数日激战不休。
有时候日上三竿,也不见两人起来。
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两个人都在这个新天地里尽情探索。
要知道,熊柔声音绵软,低低唤一声太子,足够让人浑身酥麻。
于是宫人路过时,总是能听到房里之人在叫“太子”名字,这声浪断断续续,此起彼伏,让人遐想。
时不时,里面又传出来大笑声。
这二人只觉得自己是在嬉笑欢闹,只是旁人听了这声音只觉得
一位大儒穿着黑色的冠服在扶苏殿前站立。
作为天下赫赫有名的大儒,淳于越自然担当起了大婚典礼的流程主持。
儒家一向重礼,如今太子成婚,自然是要他这个大儒操办。
同时,他也要教导扶苏礼仪,大婚上需要的礼仪还有祭祀仪式,都不许马虎,绝对不能出错。
可是他与宗正官吏等在侧殿等待许久,都不见太子人影。
一问才知道,太子和新良娣数日不出宫门。
“太子将要大婚,礼仪不备。我当是在筹备什么军国大事,原来是在这里。真是有伤风化!”
这时候的淳于越已经没有那么壮实了,只是双目炯炯有神。旁人单是看到他,就根本不敢靠近。
天下儒生,多是一股正气在身,持剑行走天下。
无论什么时候出现在人前,都显得威武不凡。
这放眼秦国王宫,敢面谏扶苏的人,仅此一位。
“太子,仆射怎么又来了?”
熊柔抱着扶苏的腰,躺在扶苏光洁的胸膛前,像个贪吃的小馋猫。
“都说成亲是人生里的头等大事,所以才把这婚礼流程规定的繁琐复杂,为的就是让人知道婚姻之重,也好让人知道成婚的辛苦。”
“一个典礼要准备六个月左右。典礼上还有各种各样的繁琐规矩。我已经学是不想学了,只是他又不让我玩得尽兴。”
扶苏说着,还是起身穿衣。
熊柔躺在塌上,一动不动。
“身为良娣,你好歹得过来给我更衣吧。”
熊柔躺在被子里,“我可不会服侍男人。再说了,太子难道你不会自己穿衣服吗。”
扶苏已经厌倦了和熊柔白日里的相处,只要一开口,就有吵架的节奏。
她就像是自己在现代的女同学,虽然不卑不亢,相处起来有时候很轻松愉快啊,但总归另类古怪些。
这门一打开,就是淳于越那张炭黑的面。
“仆射淳于越拜见太子。臣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就等太子亲自再温习一遍大典上的流程。”
扶苏不耐烦,“同一套规矩,至多练习三五遍就已经足够了,只要在婚礼上不出差错,不就已经可以了。怎么能天天拉去练习,这有什么益处?”
“练武可以强身,读书可以强智。学那些繁琐流程做什么?”
光一个走路姿势,就要每天学一遍。敬酒祭祀的过程,每天三遍。
若是少练习几遍过程,扶苏还觉得这个礼仪过程非常重要。练得越多,越感觉流于形式,根本没有用处。
“太子!”听到扶苏这么说,淳于越自然不满。
“夫礼者,所以定亲疏、决兼疑、别异同、明是非也。”
“礼就是用来确定亲疏远近的关系。而这正是礼的核心。因为仁的核心,是亲亲。礼就是帮助大家如何区分亲疏关系。”
“没了礼,有的人就会喜欢胳膊肘往外拐,喜欢损己利人,喜欢吃里扒外。所以必须要用礼来防止自己人搞破坏。”
“礼用来决嫌隙。就是兄弟之间,也要讲究是非分明。有了礼,就是为了防止冲突的产生。定下规矩,是为了防止因为没有规矩,大家彼此分利不均,你争我夺的情况。”
“别异同,是为了区别人与人之间的位置和身份。依据不同地位、出身、等级,从而确定不同的得益和应尽之义。避免有的人即想捞权利,又不想承担义务。”
“明是非,是说礼用来作为评判对错的标准,从而避免有人诡辩而混淆是非,搞双重标准。”
“这婚典,无数人前来观礼,为的就是看太子的诚心。太子若是要在某处表露出不足,那就说明,太子根本不在乎夫妻之礼。连夫妻之礼都不在乎,可见是不懂得这些家国伦理纲常。”
扶苏被堵在门口,只被淳于越这番涛涛博辩堵得张不开嘴。
灌夫见到淳于越到了,聪明的他提前就已经想到了招数。
他差遣手下的郎卫,趁着淳于越劝谏太子时从宫门外赶来通传。
“启禀太子。椒房殿里派人过来传话,说王后有事传召太子。”
淳于越正生气,明知道这是他们串通起来的,可是自己也没有理由不让太子去见王后。
毕竟,礼重要,孝道也很重要。
太子一向很注重孝道。
“太子,您若是能够将礼仪看做是和孝道一样重要的事情,那么天下的臣民都会臣服于太子。”
“老师的话,扶苏都记在心里了。我先去拜见母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