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扶苏推开她,她自己往后挪着坐了。
“这衣服,分正色间色。此乃周朝定制的规矩,不过到了今日,礼崩乐坏,时人都是按照自己心意来穿。我的宫里,倒是有不少好看的衣服,只是这正色的衣服只有一套,间色衣服倒是多。就怕妹妹来了就不想只穿间色的衣服。”
“哦?原来是这样啊。”熊柔收起手。“原来太子是在考虑这些事情,阿柔倒是不在意这些,只要是太子赐的衣服就好。”
熊启给自己说了,不要追求去做羽阳宫的女主人,否则会惊动大王。
让自己小心地潜伏在太子身边,侍奉太子,讨太子的欢心。
“那妹妹就好好待在叔公身侧,待到明日,我亲自派人来接妹妹。”
“明日?”熊柔也很惊诧,没想到这么快。
“迟则有变。好看的衣服人人都想穿,不见得今日在的东西,明日还能在。”
扶苏说着,已经站起来了。
熊启知道,今日留他不住。
熊柔看向熊启,熊启只是看向地面。
“叔公,扶苏今日就先走了。”
熊启这才站起身来,摇摇晃晃走了十几步送扶苏到室外。
扶苏是被仆人送走出了大门的。
等到扶苏走了,熊柔立刻给熊启奉酒。
“父亲这就放他走了?”
“他毕竟是太子。太子不想留,强行让他留,那就是招祸。”
“可是我长得不美?太子竟然从头到尾都不正视我。”对自己的容貌,熊柔还是很自信的。每次出门,总有许多贵人盯着自己看。
熊柔轻轻拂着胸前几缕黑发。
“能成太子,就不是一般男人。你入宫后,不要在他面前耍心眼。只是听着、看着,不要多话。”
“太子如果不是凭借您的力量,他怎么会是太子呢。如果不是太子非要您做他的太傅,您又怎么会被剥夺君位呢。我进宫后,一定要让太子为我神魂颠倒。”
熊启听得满头大汗。
“希望你能成功。”
熊柔一双含情目里满是得意。
“去准备沐浴更衣吧。宫内天不亮就来接人了。”
“父亲,我以后会常回来看你的。”
“好。好。好。”熊启半眯着眼,似信非信。
等到熊柔被一众仆婢领走,熊启则捋着胡须,我出嫁了多少女儿,岂会不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个道理。
尤其是女子一旦生了孩子,到时候就会把自己的母家忘得一干二净。
熊启没打算指望这个女儿为他做什么。
人是最靠不住的。
他只是借此机会给朝中文武大臣传个话罢了。
“我熊启,还在咸阳城啊!”
另一边,车马行行。
扶苏回到宫里,夜幕已经降临。
羽阳宫里小小一方湖泊,夕阳落在水上,湖面上闪着千千万万的赤红色光波。
“太子,明天太傅上的家人子就要到宫里来了吗?”
“怎么。不喜欢她?”
灌夫摸摸后脖颈,嘿嘿一笑,“太子,又被您看出来了。”
扶苏还是看着湖面,心里面波涛起伏。
明天就要开盲盒了,不知道熊柔过去是怎样的人。
比起这个,弄清楚熊柔入宫的目的是什么更重要。
“那她来了,到时候太子就装病不要去看她。她不是想要看衣服吗,到时候您就给她一件破衣服,打发她回去就是了。”
扶苏没有说话。
信慢慢道,“太傅之女柔,她要的不是太子赏赐她衣裳,而是要做太子的妾室。”
“啊?做妾室?”灌夫对着湖面喊了出来。衣服和妾室,这两者有什么关系?“我看她虽然生的娇弱,可是双目看着太子时,却像是老虎一般。这样的人太子您也敢放在身边。”
信也忍不住道,“听说此女容貌出众,素来就有不少权贵之后求娶,只是没想到她都看不上,一一谢绝了。可见此女野心不小。”
“她像老虎。”扶苏似是在笑。“不过不够凶猛,还自以为是。比起这个女人,太傅今日的言行举止,你们怎么看?”
灌夫先道,“我觉得,今天太傅给人的感觉像是以前做丞相时一样。”
“太傅似是因为之前的事情,对太子心中有怨。不过这也正常。毕竟我秦国历史上被除去君侯之位的,真的没有几人。”
这些话,灌夫听懂了。
“太傅这个人,经常拿过去的功劳说事。我觉得,武成侯就比他好多了,从来不说自己有功劳,任劳任怨。如今的丞相也很好,每日帮助大王处理政务,却从来不邀功请赏。”
信不由得望着灌夫,“你这厮,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少内史,你怎么总是骂我呢?”灌夫找到了让自己不舒服的根源少内史信。他提着拳头问着,信吞了吞喉哽。
这人若是一旦冲动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还是以后少说他的好。
“好了。灌夫,你去告诉舍人,明天宫里要有新美人到了,让他张罗。”
“唯。”
等灌夫走后,扶苏立刻脸色阴沉下来。
扶苏问信,“是不是朝中大臣,都和昌平君一样,只要稍微缓过来气,就会腾出精力来专门对付君主。”
信作揖,“治理国家,本来就是治人。太傅从小长在宫里,见惯了尔虞我诈,政斗阴谋,又曾经接连帮助大王两次铲除政敌,实力本就不俗。虽然落败,一日留在咸阳,终究是贼心不死。”
“贼心不死。说的真好。”也许历史上的昌平君也是咎由自取。自己本就不该救他。
这么接触下来,扶苏渐渐认清现实,自己和熊启并不是绝对可靠的盟友关系。
他对秦王怀恨在心,对自己也是不懂得感恩,还对自己心有不满。
这样的人,以后一旦给他权力,他必定反水。
希望明天瑟瑟能不被河蟹
208.第204章 起码是个贵族(求订阅!求全订!)
208.
信其实也不看好熊启这个人。
他的野心都写在脸上。
“下臣听说,太傅曾经在被罢相之前,在章台宫与大王吵了一架。是最近攻打楚国,这件事才被传出来。”
“什么事?”扶苏显得很紧张。
“听说在太傅被大王罢相前,大王曾要求昌平君主动放弃丞相之位。”
“太傅一向自诩功高,怎么会在这种事上退步。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君父才……”
信又道,“比起这个,太傅曾经对大王提出过一个请求。而这也正是如今诸臣都在议论的。”
“何事?”
“分封。”
秋天已至,一到了夜间天气果然凉了下来。
一股冷气从远处吹过来。
湖边的芦苇丛集体都飒飒响动,霜气覆盖在地面草尖上,草地上亮晶晶的一片。
“我知道了。”
信一直很好奇,太子对分封这件事是怎么看待的。毕竟如今秦国的地盘,已经比当初周朝建立时都要大了。
“太子您认可分封吗?”
“我不认可。可天下人都活在旧日分封的梦里。”
信的面孔上浮现出笑意,“大王经常说,以后只有太子能够接替大王的事业。其实很多人都想要分封,继续裂土封侯,可是大王不一样,大王似乎是要打造一个没有封国的天下。”
“这就是叔公和君父决裂的根源所在。他们两一起栉风沐雨,走过这么多年的路,比谁的感情都深厚。但是叔公不满足于只做个丞相,不满足于做朝臣,当他看到秦国真的将要吞并天下了,想要的就是封国。”
“可是太子,您又靠的是什么让这匹不愿意受人控制的烈马安静下来呢?”信问完这个问题,仅仅是一瞬间,他忽地想明白了原委。“太子您……”
“有时候,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因为我们谁也看不清楚事情的全貌。”
信双手又放回宽袖里,心中却是久久起伏不定。他内心相当震撼。
“太傅今日不仅将他的女儿送给了太子,同时又建议太子谋取冯氏之女。他是想要做什么呢。”
“自然是想让我的实力变得更加强大,地位更加稳固。”
“单纯只是为了太子吗?”
“你想到的,我也想到了。”扶苏看着一脸担忧的信,又补了一句,“君父也知道。”
信听到最后一句时,也再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太子毕竟是大王的亲儿子。
信一直觉得,像大王和太子这样对彼此互相信任的父子,这在历史上实在是少有的。
信一直想要记录一些关于大王和太子之间互相信任的事情,可是记下的都是不能够被记载入史书的。
诸如像眼下这些言录、事录,那都是不能写上去的。
“对了,不知太子打算娶谁的女儿为嫡妻呢。太子的夫人未来将成为秦国的国母。如今太子已经纳娶了太傅之女,只是这正妻之位。”
“冯氏之女,最合适不过。”
熊启很聪明,自己已然娶了他的女儿,紧接着再谋取一个大人物的女儿,一定会让朝野上下都感到不安,更不要说一向是专权独揽的嬴政了。
可是冯去疾不一样,他眼下权势不高,为人又低调啊。一个家族除了他自己,其他的人都官职不高,只是分散在各官府、军中、地方郡县为秦国效力。
而且他是太子,娶的起码得是个贵族。
放眼朝野,现如今符合这一条准则的人实在是不多。
“冯家眼下声势不大,可是素有名誉,又是昔日赵国世家。我娶他的女儿,不仅仅能让朝野上下满意,而且不会引起他人的猜测。就算太傅不举荐他,我也还是得在冯、王几家的女儿里做选择。”
原本扶苏想着成亲这种事不着急,但是他发现自己不着急,却有太多人替他着急,不如早早就做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