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皇山道,秋风萧瑟。
梁山伯站在亭中,从祝英台手中借来竹箫,手指按捺中,缕缕箫音便缓缓流淌了出来。
当这箫声出现的刹那,便让祝英台浑身一颤。
她仔细的倾听着,被曲中的曲折凄美故事所打动。
不知不觉间,整个人沉浸在这首箫音之中,眼角逐渐湿润。
乐曲之所以是乐曲,便是因为有了高低起伏的变化,有了轻重缓急的节奏,便成了与自然一样和谐的声响。
听者的心弦被其震憾,于是便有了感动。
真正的乐声,能使人忘却世俗的欲求,获得心灵与自然的和谐,因而能长久地回旋我们的记忆中,甚至一声都难以忘却。
正如眼下,正如此刻。
祝英台相信,自己此生此时都难以忘记眼前这一幕。
难忘的是这首名为《梁祝》的曲子。
但更让她难忘的,则是中秋夜空之下,那名俊秀不凡的少年,站在凉亭之中,背对群山,面临西湖,迎着山风吹箫。
月光洒在少年的身上,恍若给其蒙上了一层清冷而迷蒙的光辉,修长细腻,洁白无瑕的手指按动着箫音的空洞,这柄普通的竹箫在这样的绝美映衬下,似乎也变得珍贵了起来。
音乐之美,可让人穿越时空,感受岁月的痕迹,哪怕历经千年,也经久不衰。
但同样。
绝美的乐声,也很容易会让人产生岁月流逝,时光短暂的感觉,就如同看到奔腾不息的大江一般。
或许,正是如此。
当年孔夫子才会才在泗水河畔,有感而发,写下了那句流传千古的名句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而今,祝英台多么希望。
她和梁山伯之间,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再也不要分开。
曲声再长,终究有了结之时。
当一曲终了。
她幡然惊醒,这时才陡然发现,自己竟是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怎么哭了?”
梁山伯吹完曲子,扭头便看到祝英台泪流满面,顿时就有些诧异。
“没,没什么……”
祝英台醒悟过来,连忙将眼泪擦干,说道:“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首曲子,我总觉得又是开心,又是难过,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今日就这样失态了……”
她一边擦,可眼泪却始终不停的往下掉。
反倒是越擦越多。
她也不知道为何听了这首曲子后,心情会这么复杂。
他是真的开心,也是真的难过。
开心的是这首曲,以他们两个人来命名,而难过的则是有很多种。
一是为曲所伤。
而这另一部分,连她自己也说不明其中的缘由。
见着她如此伤心如此难过,梁山伯心中叹息一声,直接将其抱在怀中。
祝英台身体一僵,但旋即就松弛下来,安静的待在梁山伯的怀中,一动不动。
两人就这样默默的拥抱着。
过了许久。
祝英台轻声的呢喃着:“山伯,我们会分开吗?”
“当然不会。”
梁山伯不知她为何会由此问,但还是温声回道。
如此果决的回答,让祝英台露出笑容,头枕在梁山伯的肩膀上。
这一幕无人看到。
天地之下。
唯有清风、明月、老松与他们同坐。
……
……
ps:昨日上架后更新了五章,共计一万五千字,这是第六章,同样也是三千字章,求大家多多支持!.
第59章 江左第一,何谓风流?且行古之先河壮举!(第2更求订阅)
“山伯,先前你说不想去中秋雅集,我那些老友问你起,我还跟他们说你在家准备著书立言,谁料你转头就去了明圣湖还引起了这偌大轰动。”
“我看你不是不愿出去,而是不想跟我们这把老骨头一起赏月吧!”
翌日。
傍晚时分,孙绰才从外间乘坐牛~车回来。
两人刚见面,梁山伯便遭到孙师-的询问。
面对这话,梁山伯不由想起昨夜的种种,不禁笑道:“老师误会了,昨晚弟子确实是在家读书,岂料傍晚戌时,好友英台兄来寻我饮酒泛舟,盛情之下难以推托,便跟随其一起前往了。”
孙绰本就是笑问,并未真的将其放在心上。
但此刻听着梁山伯这番回答,还是忍不住说道:“饮酒泛舟,却写下佳作诗篇和传世曲目,当真令人动容啊!”
“今日我那些老友醒来之后,听闻昨晚明圣湖的事之后,可谓是痛心疾首,纷纷叫嚷着没能亲眼所见乃是一大憾事。”
“他们自己生气也就罢了,居然还把气撒在老夫的身上,骂老夫哄骗他们……老夫才是冤枉,我得知此事时,可也是一头雾水啊!”
说出这话时,孙绰还吹胡子瞪眼了起来。
要知道。
自从梁山伯拜师孙绰以来,孙师想来举止端庄,注定风度仪表,如今日这般失态的举动,可以说是前所未有。
由此可见孙师究竟是受到了何等‘委屈’。
梁山伯能说什么呢?
只能讪讪一笑,道:“老师勿怪,昨晚之所以如此,纯粹是酒后失态。”
梁山伯本想安慰一番老师。
岂料这句话一出,孙师非但没有被安慰,反而还叹了一口气。
“酒后失态若能做出这样的名篇和传世曲目,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人会沉溺醉生梦死!”
说话间,孙绰漫步走到庭院中,轻声朗诵着:“一轮飞镜谁磨?照彻乾坤,印透山河。玉露泠泠,洗秋空银汉无波,比常夜清光更多,尽无碍桂影婆娑。老子高歌,为问嫦娥,良夜恹恹,不醉如何?”
“真是好诗啊,光是起首一句,便排空而入,堪称造语奇崛,不落俗套,读来令人心神宁静……虽不属传世之作,但亦是上乘佳品。”
“仅这一诗做出,另外一曲老夫虽未曾听闻,但却能体会出意境玄妙……令人动容啊!”
说到最后,孙绰不由感慨万千。
梁山伯拱手道:“孙师谬赞,学生愧不敢当。”
“你呀,还是这么恭谦礼让。”
听到这话,孙绰看着梁山伯,说道:“说来也怪,我朝讲究玄心洞见,妙赏深情,如那些名士,人人追求放旷自然,洒脱不羁,唯有如此,方能成为名士,受人追捧。”
“可你不然!”
“虽气质泰然,神清舒朗,颇有谪仙之表,但平日里行事却谦虚恭谨,端谨持重,按理来说我朝对这样的态度并不重视,但你偏偏能得所有人喜爱!”
“老夫如此,刘恢如此,谢安如此,天下士子但凡见了你,也大都如此。”
“此外,相貌更是风华,不弱卫、潘安,才学超出同龄,称为江左第一,甚至连剑术、棋艺、书法、乐理都各个擅长……上天为何就如此钟爱你一人?”
“你说说,这到底是何缘故?”
孙绰很是不解。
但梁山伯听了,稍作沉吟,便认真道:“或许这便是相貌出众的人,一般运气都不会太差吧。”
孙绰:“……”
梁山伯本只是开个玩笑,谁料孙师却不说话了,当下便想要解释。
然而就在此时。
就听着孙绰缓缓点头,露出若有所思之色:“你说的,确实有一番道理……或许这句话,以后在玄谈时能用到。”
说着,他便转身朝着自己书房而去。
梁山伯:“……”
这下轮到梁山伯了。
我真的只是随口一说啊,千万别啊!
看到孙师居然认真了,梁山伯凌乱了……倘若这句话真的被孙师以后说出去,甚至还被记载在史册上。
一想到后世记载玄学,其中讲到孙绰这个人时,发现他竟然说出过这么一句话,那画风……
梁山伯无法想象。
……
“何谓风流也?”
“玄心、洞见、妙赏、深情,四者皆备者,每每与天、地、人、物俱化,斯为风流。”
数日之后。
梁山伯已经将自己所构思完整的书,写出一个序章。
完成之后,第一时间便拿来给孙师看。
孙绰对于梁山伯所要写的书早就已经期待许久。
虽梁山伯如今年纪尚轻,但他天惠聪颖,孔孟儒学早已精通,老庄之道更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便自成体系。
其学习速度之快,让孙绰惊叹不已。
当然,这实际上只是梁山伯的君子六艺到了登堂入室的地步所导致。
但孙绰却不知道。
在他看来,梁山伯年纪虽浅,但学问却已经有了火候,不输沉浸此道数十年的老儒玄士。
而那些老儒或者玄士,虽学问扎实,但终究垂垂暮年,学问之中带着一股子腐朽气息。
可梁山伯却不同,如今尚且还是勇猛精进之时,兼之他奇思妙想颇多,所写就的文章定然会令人眼前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