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速度仍旧还不算慢。
在外人看来,此刻两人不断的落子,但听见棋子落于棋坪之上,时而发出清脆的声音。
每每黑子敲在棋枰上,旁边都会落下一枚白子。
一时间,棋盘上已经有近百枚黑白棋子。
但见它们犬牙交错、缠绕追击,虽看似寂静无声,但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黑白棋子的厮杀异常激烈!
……
…….
第123章 范汪的小心意,大司马召集议事!(第4更求订阅)
梁山伯与范汪的这盘棋足足下了一个时辰。
其实梁山伯倒是并未拖延,落子的速度一直都是恒定,但范汪在下到一百手时,落子的速度就愈来愈满了。
到了后来,甚至都已经开始每一次落子,都需要思忖良久。
而在他们下棋的时候,其他的士子们都是围在一边目不转睛的看着,甚至有些痴迷围棋的都忍不住伸长了脖子。
可见这一局棋对他们的吸引力
毕竟这可是两大弈棋高手之间的精彩对弈。
下到这个地步,哪怕范汪看起来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但在棋局上尚且还处于拉锯的状态,两人之间的对弈很是精彩,这叫他们忍不住大呼过瘾。
这个时代,是历史上百年未有之变局。
连年的战乱加上天灾,让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士子衣冠南渡,北方十六国占据中原,导致中原文化不断的受到外来文化的冲击。
几乎所有的士子都处于一个十分迷茫的状态。
面对无法预测的未来,面对朝不保夕的局面,许多士子都隐藏在山林之中,用酒和诗来麻醉自己,忘记外面的一切。
而他们表面上的放纵行乐,实际上只是掩盖内心所潜藏着的深切悲哀。
在这种连士族都朝不保夕的时代,连读书无用论有着一定的市场,而娱乐至上成为士族的共识。
及时行乐,玩出花样,让人生过得与众不同成为一部分士族知识分子的选择。
这也就有了诸如彻夜饮酒、服散、异装以及种种奇怪的言行举止。
这都是他们用短暂的欢乐掩藏或逃避对死亡永恒的恐惧的表现。
在他们看来,生命如此脆弱,何不及时行乐?
所以魏晋时期也是一个文化发展的时期,艺术、宗教、文学、绘画都取得了不小的成就。
而围棋这个古老的竞技项目,由于它能带给人快乐,使人忘记烦恼,暂时忘记人生的痛苦而成为士族们的新宠。
这一点,从围棋的别名“手谈”、“忘忧”、“坐隐”便可见一斑。
嵇康说“琴棋自乐,远游可珍”,说明对于此时的士子而言,围棋的意义就和饮酒和服散一样,都能让他们短暂的忘记忧虑,沉醉在快乐之中。
事实上,若是能寻到一位棋力相当的好友,两人认真下棋的话,一局棋下完,不知不觉也就半日时间就过去了。
这也就是坐隐、望忧的由来。
且因为围棋高雅,甚至提升到了和书法、音乐同等的地位,可见时人的喜爱。
又是半个多时辰过去。
棋盘上已经下到了一百七十三手。
这时的范汪已然是沉吟了许久,捏着一枚棋子不知该如何继续下,一时间举棋不定。
沉吟许久,他终于是颓然的将棋子放置在盒中,拱手道:“梁先生的棋力,果真高超,非我能及也.々!”
确实拱手认输了。
梁山伯也是收拢棋子,笑着说道:“侥幸取胜,实乃范先生承让。”
“非也非也。”
范汪摇头道:“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便好好磨练技艺就是,何必要给自己脸上贴金?”
这番话说的可谓是颇为耿直。
周围一直旁观的人听了,都是大加赞赏:“东阳此言,真可谓性情!”
这时,谢安则是看着范汪,说道:“在我看来,东阳所编撰的《棋品》,应该将山伯列为一品了。”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都是点头。
显是深以为然。
可范汪却摇了摇头。
这就让谢安等人不解了。
难道这样的棋力,都不能被列为一品?
就在他们心中浮现出这念时,就听着范汪说道:“梁先生的棋力,堪称是究极天人,已然入圣境,老夫所编撰的《棋品》不过是记录凡夫俗子,如何能将梁先生的棋力记录在上?这就非是点评,而是亵渎了!”
这番话一出,如谢安等人先是愕然,随后却讶然失笑。
……
一场盛大的宴饮,终于就这样结束了。
当他们分别之时,已然是子时末,在谢氏的门口,梁山伯正准备登上牛车离开,却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梁先生,若有闲暇,定要来老夫府上一叙。”
梁山伯循声望去,就见范汪站在自己的牛车前,对着梁山伯拱手一礼。
梁山伯也是拱手一礼,表示知道。
后者见了,这才略一点头,就此登车而去。
望着对方离去的方向,梁山伯皱着眉头,露出沉吟之色范汪在对弈之后,便曾对他说有暇前去拜访,而今在门口却又说了一次。
这着实太过不同寻常。
若说范汪是欣赏自己,但也没有必要如此热情。
沉吟之中,梁山伯陡然想起范汪的一则轶事典故。
范汪为人处世爱用权术,虽因此经营出了甚好的风评,可有时也因为多用权术而错失良机。
他记得范汪历来被桓温所厌恶,桓温此前准备北伐时,曾命令范汪率领他的部下从梁国出发,结果他却延误了时机,被桓温免去职务贬为庶人。
范汪后来就居住在吴郡,平时讲话也是极为低调,十分谨慎,从来不谈政治的曲直。
后来得知桓温前往姑苏后,便打算去投奔,桓温当时还以为范汪是专程来拜访自己,心里还很高兴,以为范汪开始转投靠自己这边了,再加上他这个时候手下正缺乏可用的人才,于是就十分期待范汪的到来。
等到范汪进入院内的时候,桓温甚至还侧身伸长了脖子远望,还回头对自己的室记袁宏说:“如果范公来投靠我,可否让他担任太常?”
范汪入府坐定之后,桓温先感谢他来看望,接着问他为何远来。范汪虽然确实是来投奔桓温的,但他又怕时人会以为他趋炎附势而对自己的名声有损,便答道:“我虽然有心前来拜访大司马,但正巧我有个去世的孩儿埋葬在此地,所以特来探视。”
桓温听了之后,结果自然是非常失望,先前那股虚心期待之情,也就顿时消失,重新启用范汪的打算也就作罢了。
由此可见,范汪虽然为人尚可,但实际上却擅于权术包括他此前在谢氏室内对于梁山伯的夸赞,以及当初梁山伯还在会稽时,范汪说要将他的围棋列入《棋品》。
不可否认。
范汪确实是对梁山伯有欣赏和交好之意。
但更多的,或许只是看在陈郡谢氏和谢安的份上。
他所要交好的,仅仅只是谢氏罢了。
当然。
现在因为梁山伯已经彻底的名传江东,所以他也想要交好梁山伯。
而范汪先后两次让他有暇前去拜访,按照范汪此人的擅权之性格,梁山伯猜测,他定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想要让他来帮忙处理。
只是……
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范汪需要让他来帮忙呢?
他虽名望有些,但仅仅只是仕林中的名望,而范汪在仕林名望也不低。
而论起官职。
虽然梁山伯未来前途大有可为,但如今也不过仅仅只是一个参军罢了,可范汪却是官至安北将军、徐兖二州刺史,如今虽致仕,但也不是他能比的。
“.¨莫非是迁都之事?”
梁山伯如此想道。
想来想去,也唯有这个可能了。
“桓温欲要迁都,让不少人为之恐慌,而范汪此次前来参加谢安宴饮,或许便背负着某些人的意志,来这里找自己这位桓温的新晋重臣探听消息。”
“而之所以找上自己,只是念及自己初来乍到,对局势尚且不明,但对于桓温而言却十分重要,故而才盯上自己。”
“当然,也有可能是范汪已经找谢安私下聊过了,找上自己只是多一个选择。”
梁山伯心思急转,默默的想到。
虽然他觉得或许这就是范汪的真实意图,但此刻没有得到证实,也只是自己的猜测罢了。
既然如今尚且不清楚范汪的意图,那就暂时不去多想,等对方自己暴露出来。
念及这里。
梁山伯登上了牛车,让四九回家。
沿着来时的路行走,此时已经是深夜,路上有着官兵(李的好)巡查,将梁山伯的车拦下来两三回。
好在他每次报出身份,对方都认识,因此都是拱手行了一礼便放心。
并未出什么差错。
等回到家里时,已然是丑时三刻。
采薇一直在等着梁山伯回来,见到他带着满身酒气回来,立刻帮忙宽衣,然后将早就备好一直在温着的水放好,服侍梁山伯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洗漱了一番。
等到了寅时初时,两人这才入榻休息。
翌日清晨,梁山伯起来的稍稍晚了些,等他洗漱好时,太阳已经挂的很高,问了一下时间,发现已经是巳时初。
并未着急前去西府,而是吃了粥,又习练了剑术,换上一身早就被采薇熏熨好的衣服,这才乘坐牛车,施施然朝着西府而去。
刚到西府。
梁山伯便发现今日的西府,有些不同寻常。
还不等询问,一个吏员见到了梁山伯,顿时上来,拱手道:“梁参军,大司马回来了,正在厅内召集众人议事,您快些过去吧!”
“大司马召集议事?”
闻之此事,梁山伯心里明白,这定然是商议迁都之事。
他心下了然,故而和这位吏员拱手一礼,便朝着正厅而去孙。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