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之注引《吴书》:“谦二子,商、应,皆不仕。”根据陶谦的年纪判断,陶商应当已经成年,是不可能还玩格五的。
这该是他小儿子陶应的玩具。
“康成先生在南城,公子莫非也在先生座下?”
种平问的自然是陶商,毕竟陶应还在玩格五,恐怕还在启蒙,自然是不可能拜郑玄为师的。
陶谦面色有些不好看,心说这人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儿子在不在郑玄门下,你昨天看望郑玄回来,心里没点数?
“不瞒太史令,老夫二子皆顽劣,不喜读书。”
“哦。”种平点点头,脸上还是很平静,好像没察觉自己问错了话,继续说,“经典晦涩,平观棋局,小公子棋路机敏跳脱,兄弟性情大抵相***以为,大公子更喜刀剑?”
人老了总爱给子孙谋后路,陶谦听着种平从始至终绕着他两个儿子跟他打机锋,心中也觉出些味道。
“若说好刀剑,也不尽然,不过厮闹罢了。”
种平迟迟不入正题,陶谦倒也有些好奇,种平要如何游说自己,派兵援助兖州了。
“习武好啊。”种平突然长跪在陶谦面前,“习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郭张二人祸乱长安,天子饲于豺狼,社稷倾如危卵。吾等家食汉禄,膺重寄于印绶,或顾命于宣室,或受恩于州土。”
“言犹在耳,忠岂忘心?一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倘能转祸为福,送往事居,共立勤王之勋,无废旧君之命,凡诸爵赏,同指山河。使君百年后,公子亦能有所托。”
陶谦猝不及防。
他惊疑不定地望着地上的种平,这人竟然真是为天子使,而非兖州?!
话都说到这份上,但凡是个汉臣都得表示表示。
陶谦扑在种平面前,忍着因为动作过于剧烈而产生的骨痛,用力扶起种平。
“太史令愧煞老夫!”陶谦掩面而泣,“老夫何尝不日夜忧虑天子,亦常怀诛贼勤王之心?只是天子在北,老夫纵有心,亦无力啊!”
种平心中冷笑,面上却应和着作出悲戚之色,“天下如使君这般向汉者,何其少也!”
“平不才,忝居太史一职,受天子恩德,竭己之力,欲报国家。只恨身单力薄,不能成事,因闻使君高义,方有此语。”
种平又行了一礼,“时不我待,使君之心,平铭感五内,告辞。”
陶谦扯住种平衣袖,“太史所言‘时不我待’,何意?”
种平用的《为徐敬业讨武檄》那一段,实在贴和刘协此时处境,感人肺腑,陶谦心底还是对汉室有感情,要说他一点没被种平说动,那是不可能的。
其次他两个儿子也都只是中人之才,大儿子虽然成年,却迟迟没有入仕的心思,他如此已是耳顺之年,身老多病,怎么不能忧虑日后这两个儿子的安置?
故而种平先提幼子,再提他长子,陶谦忧患之心更重,若是真能从张郭二人手中救出刘协,靠着这份功绩,他陶家再有个百十年的繁盛安逸,也是不难的。
陶谦已是有所意动,这时听见“时不我待”四字,颇有种被搔到痒处的感觉。
“使君竟然不知吗?”种平故作惊讶,环顾四周。
“此处无人。”陶谦意识到种平这是要同自己说些机密,不由得移席向前。
他也清楚种平在长安颇受刘协青睐,现在又为天子求援,对于长安局势,种平知晓的定然比他这个地方刺史要多。
“使君可知晓吕布受郭张之围,出逃长安,投奔袁术一事?”
“知晓。只是,吕布现下不是改投了张杨?”
种平心说吕布现在都经历过投二袁不成,屈居张杨之下了?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他面上并无半分波动,接着陶谦之问,继续一本正经的瞎编乱造:“张郭二人受吕布之创,亦是实力大减,且尚有李在外伺机而动,平由是可受天子之令。”
“使君不觉疑惑?当日长安重重围陷,平一介孺子,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能独独流落于东郡?”
种平整肃面容,俯身凑近陶谦,悄声询问,“使君可识得此物?”
他掏出了属于刘辩的那块贴身玉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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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接着忽悠
有些话并不需要全说出口,只须点到为止,余下尽在不言中。
陶谦握住那块玉珏的一瞬间,心念电转,已是闪过万千思绪。
若是说他先前对种平所言还有些怀疑,那么现在,他不仅深信种平此行背后是刘协支持,甚至还脑补了许多别的东西……
毕竟,这样的皇室贴身之物如何能轻赐他人?何况长安乱时,公卿血溅长街者不知几何,却只有种平完好无缺的离开长安,甚至能避开关外乱军及黄巾。
其中蕴含深意,不得不让陶谦重视眼前这个少年。
“莫非……”陶谦伸出根手指,试探性地指了指北面,“……有变么?”
种平微微一笑。
那笑容落在陶谦眼里,怎么看怎么别有用意。
种平并没有正面回答陶谦,而是顾左右而言他,“平听闻冀州袁绍麾下奋威将军沮授,曾经劝谏说‘收四州之地,揽英雄之才,迎上于西京,复宗庙于洛阳’,有这件事吗?”
陶谦眯着的眼睛猝然睁大,随即又眯紧。
这样私密的话,种平怎么会知道?
种平笑着问:“难道是平听错了?袁冀州不曾兴兵东讨黄巾?”
陶谦确实得到袁绍动兵的消息,但却是在今晨刚刚送来的案牍之中,可按理来说,种平是不可能现在就知道,还在他面前说出口的。
此人似乎的确有些不为人知,探听消息的手段。
陶谦陷入了沉思。
“时不我待,使君何见事之晚也。”种平似乎有些感叹。
陶谦心一跳。
难道说,袁绍此时动兵,却是为了此事?!
也是,袁本初据冀州之地……既靠近司隶,又广有人脉,若是京都有变,他定然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陶谦扯着种平衣袖的手一松,露出个笑容:“不知为何,老夫一见太史令,便觉得亲切,伯衡不若唤老夫声‘叔父’,何如?”
种平心情突然很复杂,加上陶谦,他都有三个叔父了……
陶谦既然说出这话,便代表他是彻底心动,也想要入局中,分这一杯羹了。
“叔父勿忧。”种平借坡下驴,直接喊上叔父,反握住陶谦的手,“不瞒叔父,长安城中,的确有变。平请借叔父精兵一支,潜行司隶,作为策应。”
“若胜,则勤王之功,亦在叔父;若败……叔父远在徐州,此事平一人所为,与叔父何干?”
陶谦心说还有这好事?
我寻思我得主动带兵去攻长安呢?结果就借支兵啊,你早说啊,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横竖输赢都不会动摇我在徐州的根基,一本万利之事,有何不敢为?
“伯衡,单兵难以成事,我欲遣你大兄再领一军跟从,如何?”
陶谦也下了血本,直接把大儿子绑到种平身上,自己儿子若是能参与进救天子,这辈子也就稳了。
种平一愣,心中诧异于陶谦的果敢,以他那么重视两个儿子的心态,竟然能主动送上个儿子到自己手底下,看来是真被说动,要跟自己结盟。
其实陶谦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想着当日长安乱成那样,种平都能脱身,现在给足兵力,趁着长安内部生乱,攻郭张二人于不备,没道理会输啊……哪怕输了,逃出去肯定也是有把握的。
再说,这可都是他的兵,真到了那地步,会保种平还是保陶商,不是显而易见?
“使君忠汉之心,平知矣!”种平咬牙憋红脸,滴下几滴眼泪。
陶谦仿佛真把自己当作了种平的叔父,轻轻拍着种平的背,低声道:“老夫麾下有丹阳精兵,伯衡若有所需,尽可开口。”
种平面上平静,心尖却是一颤。
好家伙,连丹阳兵都肯拿出来,看来这陶商,他是非收不可了。
“平只需数千精兵,终究是潜至长安,不可兴师动众。”
种平推脱几句,他自然也清楚,陶谦肯给他丹阳兵,一是丹阳兵实力凶悍,二者则是此乃他精心训练之亲兵,不仅可以监测种平动向,亦能尽心护卫陶商。
看来长安,他是非去不可了。
种平难免有些激动,他惦念自己父亲许久,只是先前在东郡实在不好同曹操开口,毕竟曹操不同陶谦,不会轻易被种平忽悠。
其次吕布出逃长安时,周遭黄巾又起,种平更是抽不出精力去关注长安。
先前他在郑玄处,国渊与崔琰二人曾给他献策,告知种平可以从陈登父子与糜家入手,关键仍是陶谦二子。
种平虽听入耳,实际与陶谦接触,却发觉想要这人主动为了兖州同黄巾对上,并不现实。
或者说,陶谦是乐于见到兖州遭此重创的。
历史上的明年,下邳人阙宣聚众数千人,自称天子。陶谦在给刘协献贡之后,仍与阙宣共同举兵,率军攻入兖州南部的任城郡、泰山郡。
与其以天子使的身份,责问陶谦为何不主动出兵袭剿黄巾,倒不如出其不意,弃兖州于不顾,真端上天使的架子,说其襄助汉室。
陶谦可以推脱救援兖州,却不能不表露愿意救天子于危难之心。
哪怕种平不提陶商,单说长安乱啦,刘协要搞事,我这个特派员都来联络汉室忠臣啦,你就说是不是,帮不帮吧。
陶谦听完,也得拿出些兵马粮食资助种平。
再加上种平话里话外一通暗示,刘协是个有手段搞事的,长安里面还有自己人,是可以躲过郭汜张济眼线,送个大活人出来的……你看人袁绍都动了,建功立业就在此时啊。
陶谦满心为了自己儿子谋划,怎么会不动心?
只要从陶谦手里拿到兵,种平便有资本去见张牛角。
至于理由……我要去勤王,不得扫清前路障碍?
但这话只能留着骗陶商,要是对着陶谦,估计种平刚起个头,陶谦就能想到种平实际还是有为兖州拖延张牛角、郭太脚步的意图。
那后面可就不好成事了。
种平下意识用舌尖抵住上颚。
他对张牛角的身份……其实也有所猜测,若是猜对了,那是最好,若是猜不对,他也有别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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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渊晨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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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疯狂之举
老实说,魏种很懵逼。
他完全没搞懂,种平就是去见了陶谦一面,怎么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支精锐之师,甚至连陶谦的大儿子都被他薅到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