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熙如今还剩了数万头牛羊,也缴获了不少氐军的粮食,自然有底气以物质奖励,激励匈奴弓骑们学习汉话。
哪怕一万匈奴弓骑都能熟练掌握汉话交流,桓熙所要付出的代价也只是一万头羊,一万匹布。
去年桓熙所收到的户调,足足接近二十二万匹,这还是三万户迁民刚刚迁来,免除了去年户调的结果。
这些羊本来就是意外之财,而桓熙也不会吝惜那一万匹布。
不会真的有人开出了赏格,到头来却舍不得一万匹布,给人分期,分到亡国也没有付完吧。
由于桓熙的特意晋、匈将士杂处,随着他们之间的交流增多,许多人也因此结下了友谊,关系迅速升温。
尤其是晋军枪骑与匈奴弓骑,双方另有一份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情。
对于匈奴弓骑来说,有了晋军枪骑的保护,是他们打过最有安全感的仗。
跟在桓熙大军身后,由匈奴贵族组成的还乡团中,刘务桓、刘阏陋头也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桓熙将匈奴弓骑们驯服,相信要不了多久,这些匈奴弓骑就只知有桓公,而不知有左贤王。
而刘务桓麾下的那些匈奴步卒,对此更是羡慕红眼,有的甚至也在暗中学习汉话,想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同样领到羊与布。
众人来到五原城时,数十名匈奴步卒壮着胆子找到负责此事的权翼,不曾想,权翼明知他们并非匈奴弓骑,也还是赏了他们一头羊,一匹布。
当这数十名匈奴步卒带着赏赐回去之后,同时也在匈奴步卒之中引发了学习汉话的热潮。
他们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只是看中了赏赐,而是希望学好了汉话,将来能与匈奴弓骑一样,为桓熙效力。
铁弗匈奴其实并不怯战,但是老打败仗,这谁受得了。
匈奴步卒们看到过去与他们差不多成色的匈奴弓骑,在桓熙的调教之下,能够痛揍不可一世的氐人精锐,谁又不希望跟随桓熙作战,立功受赏。
而这种情况,也是桓熙所希望看到的。
想要完全控制铁弗匈奴,仅仅只是操控上层的当权人士,桓熙觉得还不够。
必须要在下层的匈奴将士之间树立起自己崇高的威望,这样,不管铁弗匈奴由谁来当左贤王,都得对自己唯命是从。
哪怕铁弗之主有朝一日,心生叛意,甚至不需要桓熙出兵,只是一道命令,自然会有忠诚于桓熙的人,带领着匈奴将士们发动政变,将人送去长安。
当然,要想达到这样的效果,并非一朝一夕之功,桓熙必须长年累月地向铁弗匈奴部施加自己的影响。
而这也是桓熙所擅长的。
桓熙的军政才能固然出众,但他最出色的,还是玩弄人心的手段。
当苻雄的大军彻底退出河套平原,桓熙也停止了东征的步伐,当然,说是驱逐氐人,其实也不过是将苻雄礼送出境。
苻氏在骑兵恢复元气之前,短时间内难以威胁到铁弗匈奴。
但刘务桓知道,杀子之仇,苻健一定会报,双方不可能因为苻雄退兵而迎来和平,只不过是暂时休战罢了。
“桓公,这里就是阴山了。”
刘务桓指着北方巍峨的山脉,向桓熙介绍道。
这里所说的阴山,其实是属于阴山山脉中段的大青山,也是前套平原重要的水源涵养地。
阴山对于匈奴人来说,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他们在此祭祀先祖、鬼神。
《汉书匈奴传下》有记载:匈奴失阴山后,过之未尝不哭也。
桓熙看着眼前的高山,憧憬着自己在平定北方之后,率众越过阴山,称霸漠南、漠北。
与此同时,身处雁门的苻健已经从苻雄派回来的信使口中,得知了发生在河套地区的事情经过,也收到了那个并不沉重的锦盒。
苻健随父征战多年,也算见惯了生死,可如今,却不敢打开那个锦盒,哪怕只是看上一眼。
“儿呀!我的儿呀!”
苻健抱着锦盒失声痛哭。
不仅是刘务桓、刘阏陋头,就连桓熙,也一并被苻健记恨在心。
但他并没有被仇恨冲昏头脑。
虽说河套之战的失败,苻氏所遭受的伤亡并不惨重。
可主要是精锐骑兵的损失,让苻氏短时间内难以与桓熙在河套平原争雄。
“苌儿,为父发誓,一定会为你报仇,有朝一日,我会取来桓熙、刘务桓、刘阏陋头三人的首级来祭奠你!”
苻健双目赤红的看着怀中的锦盒,赌咒发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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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在晚上十二点之前。
第108章 设单于台
苻健最终撤离雁门关,引兵南下,回去晋阳。
既然暂时无法染指河套平原,也自然不再需要牵制代国的军队。
苻健巴不得桓熙与拓跋什翼犍对于铁弗匈奴的控制权争夺,而爆发冲突。
毕竟铁弗匈奴此前臣服于代国,拓跋什翼犍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它依附于桓熙。
果不其然,苻健前脚刚走,此前还在装聋作哑,对铁弗匈奴遭受侵略一事不管不顾的拓跋什翼犍,如今也终于想起了自己宗主国的身份。
于是派遣其外甥刘库仁来到河套平原,以此责问刘务桓,为何要向晋朝称臣。
而此时,桓熙尚未班师。
为了庆祝彻底将氐人驱逐出河套地区,晋、匈联军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篝火晚会。
刘库仁来的凑巧,正是众人欢宴时。
面对刘库仁的责问,刘务桓陷入两难的境地。
他当然为岳父见死不救的行为而感到心寒,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因此与拓跋什翼犍决裂,从此在苻健之外,凭空再多出一个大敌。
可偏偏桓熙就在一旁不言不语,审视着他的态度。
态度软弱了,只怕惹得桓熙不快。
态度强硬了,又害怕得罪了岳父。
正当刘务桓左右为难之时,宴席上,一直沉默寡言的左贤王妃拓跋氏突然拍案怒道:
“刘库仁!父亲难道就是这样让你来质问我家大王的!
“我们夫妇受到苻氏逼迫的时候,你又在哪!
“若非桓公相助,我们夫妇都要做了苻氏的阶下囚!”
拓跋氏怎么可能对自己娘家没有一点怨气。
她十四岁嫁入铁弗匈奴,至今也有十年了,铁弗匈奴一直以来,对待代国都很恭顺,屡屡朝贡,但苻氏入侵,铁弗匈奴即将遭遇灭顶之灾的时候,却是桓熙伸出援手。
如今好不容易渡过了难关,父亲居然派人前来质问自己的丈夫,为何要改弦易辙,转而向晋朝称臣。
拓跋氏简直都快被气笑了,她一双杏目狠狠瞪着刘库仁:
“你回去告诉父亲,不向晋朝称臣,难道还指望代国出兵吗!”
刘库仁不仅是拓跋什翼犍的外甥,他还有另一层身份,也是刘务桓的族兄弟。
三十三年前,铁弗匈奴就曾与代国交战,刘务桓的父亲刘虎被拓跋什翼犍的父亲拓跋郁律击败,其堂弟刘路孤率领部众投降代国。
拓跋郁律将女儿嫁给了刘路孤,刘库仁就是刘路孤之子。
而跟随刘路孤投降拓跋鲜卑的那一部铁弗匈奴,便是如今的鲜卑独孤部。
左贤王妃与刘库仁也是表兄妹的关系,但一番话说得很不客气,让刘库仁无地自容,只得告辞,掩面而走。
刘务桓见状,终于松了口气,他感激地朝妻子看了一眼,今日若不是有她替自己解围,这个难关可不好过。
毕竟,这番话如果是刘务桓来说,拓跋什翼犍或许还会恼羞成怒,因而心生怨恨。
但如今是她女儿当众指责,刘务桓就不信拓跋什翼犍还有脸来怪罪自己。
刘库仁走后,桓熙抚掌笑道:
“王妃一席话,振聋发聩,气势非凡,羞走代国使臣,真乃女中豪杰。”
拓跋氏谦虚道:
“不敢当桓公称赞,我只是一个无用的妇人,上马不能保家卫国,下马不能相夫教子,今日见到娘家人无理取闹,不过是出面维护自己的夫君罢了。”
刘务桓闻言,内心深受感动,他道:
“今日盛会,王妃何不为桓公敬上一杯。”
由此可见,桓熙目前的名声还不算差,至少刘务桓还敢主动让自己的妻子向他敬酒。
不像有的穿越者,在这方面可谓是声名狼藉,不仅父亲防着他勾搭小妈,就连关系亲密的表哥,也不敢给他看一眼新纳的美妾。
拓跋氏听从丈夫的吩咐,起身端着酒盏,前来向桓熙敬酒。
桓熙平素很少饮酒,毕竟戒不了色,莫非还戒不了酒。
但今日高兴,还是破例喝了几杯。
深夜,桓熙又一次拒绝了刘务桓送来的匈奴女子。
来到铁弗匈奴以后,刘务桓就没少给他进献匈奴美女,但都被桓熙拒绝,也让匈奴人误以为他不好女色,否则刘务桓也不可能主动让拓跋氏为桓熙敬酒。
然而,桓熙只是看不上那些匈奴女子的身份罢了。
庆功宴后,也该是分别的时候了。
翌日,清晨,桓熙将刘务桓、刘阏陋头唤来了帅帐之中,说起了自己离开后,对于铁弗匈奴的安排。
便是要让刘阏陋头率领一部,居住在前套平原,而刘务桓自领一部,生活在后套平原。
至于西套平原,自然是按照此前的约定,由他桓熙控制。
当然,桓熙也与二人说了,这只是自己的一点拙见,同不同意,还得看他们兄弟的意思。
且不说刘务桓、刘阏陋头是否能够拒绝,但桓熙这样的安排,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对于刘务桓来说,与其将刘阏陋头这么一个野心勃勃的兄弟留在身边,倒不如分他一些部民,让他去往前套平原,也能为自己抵御苻氏的入侵。
毕竟苻氏要想出兵河套,必然先攻前套,再攻后套。
而刘阏陋头见桓熙暂时没有将自己扶持上位的想法,也愿意自领一部,独自发展,不必看兄长的眼色,仰人鼻息。
“谨遵桓公之命。”
兄弟二人齐声应道。
桓熙微微颔首,这时,权翼突然插话道:
“主公,下官倒有一些想法。”
说着,他看向刘务桓、刘阏陋头,迟疑道:
“不知该不该说。”
桓熙微微挑眉,说道:
“权长史不妨直言,我没有事情是不能让左贤王与阏陋头知道的。”
权翼这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