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开恩啊!”
甚至有人求向了王猛,希望他能高抬贵手。
桓熙看着苦苦哀求的众人,对王猛道:
“法不外乎人情,当日我兴兵北伐,是他们箪食壶浆,前来相迎,助我成事,今日我又怎么忍心看着他们被处以极刑。
“有道是人孰无过,过能改之,善莫大焉,还请军师留下他们的性命。
“若先生觉得宽纵他们不足以警示官吏,桓某愿意向先生求领二十鞭,代他们受过,以证视听!”
众人无不惊呼,这一次轮到王猛手足无措:
“这又怎生使得!”
王猛无奈道:
“罢了!既然主公为他们求情,王猛也不愿多造杀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需得将他们流配边陲,以儆效尤。”
犯官亲友们无不大喜,在王猛之前那般强硬的态度下,还能够保住性命,已经殊为不易。
更何况,说是流配,但只要逢着大赦,就能回来,这年头,还没有十恶不赦的说法。
况且贪腐也不在不能被赦免的十种重罪之列。
犯官亲友们纷纷跪拜,以感激桓熙的恩德。
在人前眼过这场戏,桓熙才与王猛同车进城,反倒将谢道韫留在了另一座马车上。
没有了外人,二人说话也就放开了,桓熙叹道:
“可惜今日没有过足戏瘾。”
他的本意,还是想要王猛当众抽自己二十鞭子,但王猛又哪敢,二人通过信使私下沟通戏份时,王猛断然拒绝了这项提议。
王猛闻言,苦笑不已,这世上,哪有臣子当众鞭笞君主的道理。
桓熙转而问起了正事,他最挂心的还是接收迁民的准备工作。
王猛昨日亲自巡察过一次,正如权翼所言,赵俱准备得很妥当,王猛在桓熙面前不吝溢美之词。
桓熙问道:
“从事中郎一职对于赵俱来说,确实是屈才了,我打算提拔他为军府主薄,先生以为如何?”
王猛笑道:
“主公既然有了决定,又何必再来问我,天水赵氏,为关陇士族之冠,而赵俱之才,亦能胜任主薄之位,下官别无意见。”
桓熙的征东大将军幕府中,以军师将军王猛地位最高,总揽府事,以长史权翼次之,如今赵俱荣膺主薄,也将成为桓熙麾下的第三号文臣。
对待士族,不能一味让步,也不能一味打压,恩威并施,刚柔并济,才是长久之道。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保证自身的强大。
回到长安城中,谢道韫自然是被送去了京兆公府,而桓熙着径直去了军府,听取汇报。
在他离开期间,关中发生的事情并不多,真正能称得上大事的,也就王猛整顿吏治这一条。
关键也是因为桓熙不在,人心不安,王猛也不敢有太多的大动作。
至于周边势力,可就热闹了。
前凉方面,张重华耻于战败,重新起用大将谢艾,以谢艾镇守金城郡(今甘肃兰州),显然,那份和约不能带给张重华太多的安全感。
张重华回到凉州以后,不再有东出之志,不仅荒诞政务,甚至沉迷酒色,身体每况愈下。
谢艾瞧在眼里,急在心里,但张重华不纳忠言,谢艾也只能干着急。
而张重华的庶兄,此前劝说他亲征的张祚仿佛看到了机会,大肆结交张重华的宠臣赵长、尉缉等人,与他们结为异性兄弟,一场张氏内乱的危机已经埋下。
只顾着享乐的张重华,却没有丝毫察觉。
与此同时,姚襄已经带着收获的秋粮,离开了洛阳,奉其父姚弋仲之命,前往救援襄国。
争夺关中未果,羌人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了河北。
毕竟中原虽好,却是四战之地,又无险可守,在桓熙、桓温、苻健、冉闵、殷浩、段部鲜卑等势力的包围之下,作为创业之基,显然是不合适的。
姚襄可没有曹操、朱温那样的本事。
在姚襄撤离之后,洛阳、许昌等地被后赵豫州刺史张遇重新占据。
姚襄的豫州刺史,是在襄国称帝的石祗所授。
冉闵称帝以后,又授张遇为豫州牧。
张遇自然知道要想在中原立足,就得要找一位靠山,因而,他将目光瞄向了偏安江东的东晋。
投降东晋,能够作为一方诸侯,与桓熙、桓温、苻健等人并列。
张遇又怎会考虑桓家父子以及苻健等人。
既有定策,张遇便在派人与东晋豫州刺史谢尚联络,希望能以洛阳、许昌等地归附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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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失望而归()
第90章 失望而归(3000)
桓熙回到关中之后,摆在他面前的第一桩大事,便是收税。
征税工作,一般是在秋收之后,得让百姓们有了收成,才能开展。
与桓熙去年刚刚占据雍州四郡的情况相同,今年的三辅地区,依然收不上来太多的赋税。
究其原因,还在于去年八月,桓熙北伐,轻兵疾进,苦于军中缺少粮食。
为了吸引民众前来劳军,他曾当众许诺,但凡捐赠粮食之人,皆可免除两年赋税。
还记得,三辅民众闻风而动,争相迎接王师的盛况。
当初的形势有多么喜人,如今的财政窟窿就有多大。
去年八月底,桓熙在占据雍州四郡之后,就已经为前来劳军的百姓免过一次赋税,今年是免税的最后一年。
好在后赵盘剥百姓,留在府库的积累也不少,而桓熙从前凉那里索要来二十万石粟米,也足以使他填补上这个窟窿。
桓熙自然是将征税工作交由王猛主持,他从来不过问细枝末节,只抓大事。
安排过任务之后,桓熙先回的京兆公府。
虽然他在来关中之前,就曾旁敲侧击过谢道韫对待李媛的看法,而谢道韫也曾表示愿意接纳李媛。
但有些事情,总得自己亲眼看过才能安心。
桓熙的京兆公府,位于征东大将军府的西侧,其实就是汉长安城的宫城之一,未央宫。
而征东大将军府则是西汉时的丞相衙署,位于未央宫与长乐宫之间。
自西汉以来,未央宫多次毁于战火,又屡获重建,五年前,即公元345年,石虎征伐雍、洛、秦、并等州十万人,再次重修长安未央宫。
宫城可谓宏伟壮丽,富丽堂皇。
桓熙在夺取关陇后,向朝廷请求迁都,却遭到拒绝。
这么好的房子,空着实在可惜,在南下迎娶谢道韫之前,桓熙索性自己堂而皇之的搬进了未央宫中,只不过换了一个名字,将未央宫,改成了京兆公府。
此前的京兆公府,实在过于狭小。
当然,假若有朝一日,朝廷真的被迁来了长安,桓熙也有地方安置太后、天子。
东侧的长乐宫虽然破旧了些,但稍稍修缮,也是可以住人的。
未央宫约占长安城面积的七分之一,桓温的临贺公府与桓熙的京兆公府比起来,多少有点小家子气。
未央宫前殿北侧为椒房殿,是西汉时,皇后的居所,如今谢道韫便被桓熙安排在了此间。
他来时,谢道韫正与李媛有说有笑,看起来相处颇为融洽。
李媛虽说只是妾室,可也是成汉公主出身,谈吐自然是不差的。
桓熙看到这一幕,终于松了口气。
二人见着桓熙回来,赶忙起身行礼,桓熙问起她们在说些什么,谢道韫避而不谈,反而劝说桓熙搬离未央宫:
“夫君,未央宫是前汉皇宫,晋愍帝亦曾迁居于此,如今夫君以旧宫为府宅,恐生非议。”
谢道韫觉得,家中连带自己、桓熙、李媛,也才三口人,真没有必要住这么大的地方。
桓熙知道谢道韫的心思,他解释道:
“就算我搬离未央宫,也不能减轻朝廷对我的猜疑,如今我住在此处,朝廷同样无可奈何,我又何必闲置此地,再去征发民夫,为我新建府邸,搞得劳民伤财。”
谢道韫说不过他,也只得由着桓熙安排。
李媛正要起身道别,她此来,本就是作为侧室来拜谒正妻,想要给谢道韫留下一个好印象。
如今桓熙回来了,她也不愿意打搅了他们夫妻说话。
“将军,夫人,妾身想要出府看望父母,还请将军应允。”
桓熙自无不许:
“也好,我让人送你一程。”
李媛正要感谢,谢道韫却道:
“不如夫君亲自与阿媛走一趟吧。”
桓熙很是诧异,一时之间不知道谢道韫在打什么主意,莫非是在欲擒故纵。
谢道韫解释道:
“这段时日来,妾身与夫君朝夕相处,阿媛在长安苦苦盼望夫君,想必是有很多话要说。”
这种盼望人的苦,谢道韫同样尝过,她知道,此时的李媛,心里正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
桓熙闻言释然,笑道:
“我家夫人真有大妇的气度。”
李媛也向谢道韫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谢道韫白他一眼:
“莫非夫君以为妾身真是妒妇不成。”
桓熙心道:
有父亲的前车之鉴在,谁又不害怕娶一位妒妇进门。
当然,这话不是儿子该说的。
桓熙自是好一番安抚,才与李媛走出椒房殿。
“这段时间过得还好吗?”
桓熙关心地问道。
李媛微微一笑: